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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風(fēng)流 第三百一十三章 父子之間的信賴
第三百一十三章父子之間的信賴
在張倬送走最后一個客人之后,張家熱鬧風(fēng)光的滿月禮終于落下了帷幕。
相對于從前的落拓?zé)o人理,如今的張倬甚至需要用那種意氣風(fēng)發(fā)的神采飛揚來壓下自己沉穩(wěn)干練的一面,以便讓人們不至于過多地注意到他。此時,他和張越并肩走在兩府之間的夾道上,四周別無外人,只有一陣陣拂面而來的寒風(fēng)。
他并不介意人們在背地里議論說父憑子貴。他的生母過世得早,嫡母顧氏雖說并不至于苛待他,但凡事總有個喜好偏愛,有什么東西總是最后才會想到他,甚至根本想不到他。這本就是大家族中常有的事,他也知道怨天尤人無濟于事,因此一直都在默默地經(jīng)營。如今,他不但積攢下了相當(dāng)?shù)募业祝腋屓诵老驳氖怯幸粋€好兒子。
“之前那個劉達我見過了,雖說并不是讀書人,卻比那些書呆子強百倍,那些幫手也都是敦厚憨實的人,你眼力不錯。他說只要兩千兩本錢,我就給了他三千兩,又挑了兩個人護送他去東閩,再加上那兒的錦衣衛(wèi)剛剛換過一茬,足以讓他在那兒立足。”
“我就知道有爹爹出馬,事情就好辦了。”
“少拍馬屁!你是官員,心思不要放在這上頭,這些事情有我。”
張越一直很欣喜有張倬這樣一個通情達理的父親。這年頭的大戶人家往往都是上下嚴(yán)明,父子之間與其說是靠感情維系,還不如說是靠血緣禮法,兒子對于父親的第一感覺必然是敬畏而非親近。他和張倬感情一向極好,張倬也少有疾言厲色的時候,但此時聽到這樣一句淡淡的話,他卻頭一次感到了一種父親的威嚴(yán)。
“當(dāng)初會試的時候,我就曾經(jīng)后悔過不該一意孤行去考試,畢竟有我擋著,你升遷的道路不會平坦。如今看來我是白擔(dān)心思,你做的比我想象的更好。只不過,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皇上更不會容許寵信的臣子分心,所以若是有關(guān)銀錢產(chǎn)業(yè)上的勾當(dāng),你不妨都交給我。我在這上頭經(jīng)營多年,總比你這個門外漢精通一些。”
張倬倏然停下了步子,見張越滿臉訝然,他便笑著解釋道:“當(dāng)初你是個病秧子藥罐子,你娘又不是精明強干的人,雖說給你看病的銀錢都是公中拿出來的,但別人總有閑話,那時候我便設(shè)法在外頭經(jīng)營了一家鋪子。
因為有你袁伯伯護持,這生意倒也穩(wěn)妥,不但能應(yīng)付家里的支出,而且還頗有盈余,之后慢慢地又開了幾家。如今你袁伯伯已經(jīng)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有他這頂大傘,這些自然更加蒸蒸日上,所以說,你不必?fù)?dān)心銀錢的問題。這短短三年,那些產(chǎn)業(yè)的收益折合下來少說也有十萬兩,我用這些錢買了不少江南各地的田莊,就是到了孫輩也不用發(fā)愁沒錢使。”
即便知道父親肯定隱藏了不少東西,但此時張倬坦言這些,張越仍是不免嚇了一跳。他自忖決不是一個驚才絕艷的穿越者,更知道這年頭重農(nóng)輕商,哪怕是巨商,在朝廷的權(quán)力面前仍然什么都不是,所以他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誰能想到,父親張倬手筆竟然這么大!
“爹……”
“自從你那回從樹上摔下來之后,整個人就變了很多,該機靈的時候機靈,該沉穩(wěn)的時候沉穩(wěn),我和你娘瞧著雖然歡喜,但有時候也不免擔(dān)心你小小年紀(jì)思慮太多折壽。你好容易有今天,便只要一步步好好走下去,無須往后看,背后自然有爹和你袁伯伯給你撐著……你袁伯伯雖說不能和你親近,但他也一定會盡全力護著你。你是我兒子,也是你袁伯伯認(rèn)可的人,將來我們經(jīng)營的一切全都要你來承繼,但現(xiàn)在你不用瞻前顧后想這些。”
此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月亮半掩半露在云中,灑下了不少清冷的光輝。夾道兩面都是高墻,兩邊院子中的話語聲隨風(fēng)飄來,倒也不顯冷清。這時候,張倬將雙手重重地壓在了張越的肩膀上,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等時機成熟的時候,我自然會把有些事情告訴你。”
和父親這么一番長談之后,在夜色中縱馬疾馳的張越平添了幾分信心。畢竟,有什么心腹和部下能比自己的父親更值得信任?有這樣一個父親在背后支持,他肩上的壓力何止減輕了一星半點!
一大清早,起床練武之后的張越用過早飯,便徑直來到了陸豐的院子,恰好看到一個年輕太監(jiān)從里頭打起簾子出來。還不等他開口,那人便一溜煙下了臺階跑過來,滿臉堆笑地躬身行禮:“小張大人,您可來得真早,公公還沒起身呢!他昨晚說坐了這么多天的船腰酸背痛,得好好休養(yǎng)幾天,若有什么事情小張大人您一個人做主就好,若有難辦的再找他不遲。”
想到昨日陸豐那番表態(tài),張越哪里不明白陸豐看不上明路上這一丁點功勞,當(dāng)下便心領(lǐng)神會地笑道:“既然如此,你讓陸公公好生休養(yǎng),我辦完事再來看他。”
“小張大人慢走!”
程九眼看張越出了院子,這才轉(zhuǎn)過身來,匆匆回到了正屋。打起簾子一看,他就瞧見陸豐正盤腿坐在暖炕上慢吞吞地用銀勺吃著燕窩粥,見著他進來連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他早就習(xí)慣了這等情形,連忙上前幾步,小心翼翼地在旁邊彎下腰站了。
“公公,小張大人已經(jīng)走了。他說請公公好好歇息,回頭再來探望您。”
雖說并不喜歡燕窩粥那種奇怪的味道,但如今宮中哪個大太監(jiān)不在這上頭用心講究,陸豐自然不想被人恥笑了去。好容易皺眉吃干凈了,他便隨手把瓷盅往身旁的炕桌上一擱,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要咱家說,那些直系的功臣子弟誰也比不上他。做事情條條有理,而且從來沒有恃寵拿大。這京師的事情他出面辦再合適不過了,別看咱家這回是欽差,此地功臣貴人太多,吃了眼前虧卻沒意思。他除了皇上還有皇太孫撐腰,那靠山硬得不能再硬。他只要敬著咱家,咱家也不回給他虧吃,回頭不和他爭功就是。”
大明的正項稅賦為夏稅和秋糧,一年兩征,都是收的實物。靖難之后十余年休養(yǎng)生息,再加上之前洪武朝打下的底子,因此各地的糧倉都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極其殷實,但凡遇到大災(zāi),布政司便可直接下令州府賑濟,旋即再上報朝廷,因此糧倉之事素來為重中之重。這回有監(jiān)察御史上奏,朝廷更是派來了欽差,在人看來自然更是非同小可。
靠近金川門的太平倉乃是京師最大的一座糧倉,每逢夏稅秋糧的完稅之季,往糧倉送糧的大車往往會一直綿延到城外的外金川門碼頭。負(fù)責(zé)太平倉的大使官階從九品,盡管在權(quán)貴滿地走的京師不算什么,但在這一畝三分地上卻分外強橫。
然而,這會兒盡管寒風(fēng)料峭,這位大使跟著張越鞍前馬后地伺候,卻是出了滿腦門子的油汗。當(dāng)最后一座庫房的大門徐徐關(guān)上,眾人回到賬房前頭的時候,他那蒼白的臉上方才有了血色,說話的聲音也有了些底氣:“大人,卑職守太平倉也已經(jīng)有十幾年了,一直盡忠職守從不敢懈怠。這盜賣官糧的罪名決計是有人誣陷,請您務(wù)必明察秋毫!”
一直悶聲不響的副使也連忙點頭哈腰地附和道:“大人剛剛也看見了,所有糧倉都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和賬冊上的數(shù)目完全一樣,決計沒有絲毫出入。”
張越并沒有奢望在幾個庫房中走馬觀花察看一圈能發(fā)現(xiàn)什么蛛絲馬跡,因此聽到這話自然絲毫不為所動。隨手拍了拍手上的浮灰,見太平倉大使和副使臉上都掛著討好的笑容,他便淡淡地說:“你們看守這糧倉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朝廷自然不會冤枉了好人。來人,封存歷年賬冊帶回去細(xì)細(xì)審查!”
“大人,這不合規(guī)矩!”那大使仿佛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跳了起來,油膩膩的額頭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而且歷年賬冊少說也有幾箱子,沒有一個月怎么也看不完。”
“本官乃是奉皇上欽命,封存賬冊天經(jīng)地義。至于看賬本的時間,本官自然有盤賬的好手,別說一個月,就是兩個月也得仔細(xì)盤查一遍。來人,封賬!”
眼看張越手底下那些如狼似虎的兵卒二話不說就沖進賬房封賬,大使和副使誰也不敢多言,面色都不太好看。一群雜役就更不用說了,個個貼墻跟垂手而立,連一口大氣都不敢出。直到張越帶著大批人押著一車賬冊呼嘯而去,連人影都看不見了,大使和副大使方才彼此對視了一眼,各自都看到了對方眼睛里頭那絲慶幸。剛剛那幫老老實實的雜役也各自竊竊私語了起來,臉上盡是不以為然的表情。
“都說了是個雛兒,兩位頭兒這賬本做得天衣無縫,他怎么可能查出來?”
“只要撐上個把月,到時候把這位瘟神送走了就完了。”
眼看頂頭上司目光掃了過來,身材粗壯的雜役頭目立刻喝令幾個雜役將剛剛搬下來的那些東西重新整理好。在一群忙碌的身影中,一個古銅色臉龐的漢子隨手將一個箱子往肩上一扛,掃了一眼那邊露出得意洋洋表情的太平倉大使和副使,他不由在心里冷笑連連。
兩個不知死活的家伙,想來也沒聽說過張越的屠夫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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