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錯到底 第4節(jié)

何妨錯到底

第三章

很少有機會可以欣賞到單夜茴驚慌失措的表情。

校警說今天沒有任何學(xué)生在上課時間由大門口出入，但曉晨就是平空不見了。打她的手

機，卻是關(guān)機的情況。她會消失到哪兒去？

由早上著急到放學(xué)，才在前來接她們放學(xué)的司機口中得知曉晨在中午過后已回到家。發(fā)

生了什么事嗎？還是曉晨的身體出了什么問題？

回到單宅，她慌忙的沖上三樓，奔入曉晨的房間，連母親的叫喚也充耳不聞。

直到親眼見到曉晨無恙，她才放下懸了一整天的心。

“你……還好吧？”

單曉晨站在陽臺上，一杯剛送來的蜜桔茶——攀升著白色煙霧，春風(fēng)暮藹在向西的窗口

投擲入一地的金黃。

“做什么這么慌張？”她問。

“早上你說在保健室休息的?！睂执旁谝贿叄沧叩疥柵_，金色陽光遮不去

她的蒼白。

“坐在圍墻上，不小心掉到外邊，覺得這種好天氣不該用沉睡虛度，所以我四處逛了

逛?！钡沽艘槐泻裘妹眠^來坐著。

“喝看看，照著我媽咪留下的筆記煮的，風(fēng)味獨特，外邊買不到哩?！?p/>

單夜茴依言喝了一口。

“加了薄荷？”

“嗯，你的味覺永遠那么敏銳?！?p/>

姊妹倆各自品啜完第一杯桔茶后，單夜茴終于問了：

“你去了哪里？與誰一道？”

“在市區(qū)晃了大半天。你怎么肯定我有同多呢？”單曉晨有趣地問。

“你太隨興，若沒有一個觸因，你會寧愿在墻頭上待一天。觸因往往不脫人的范

圍。”與姊姊一同生活了近十七年，又朝夕相處，彼此的了解之深，再也沒人比得過了。

“喔，那猜猜什么人會觸動我蹺離學(xué)校?！?p/>

“不知道。”她回答得極為小心。

單曉晨伸展著雙手，別有所指地道：

“單晶晶與呂莫若還沒有本事觸動我。何況，現(xiàn)下的我比較習(xí)慣當(dāng)單夜茴哩?！?p/>

“我……。”單夜茴垂下頭?！澳惴磳ξ疫@么誤導(dǎo)她們嗎？”

“我反對有用嗎？”她輕嗤。

“只要是對的，我一定會去做?！比嵫诺哪樀吧翔傊鴪远ㄒ庵镜难邸?p/>

“所以我沒說什么不是嗎？”輕盈的跳坐上欄桿，捧來一株火焰草，摘除了幾朵已凋零

的花。

她處世的態(tài)度一向如此，沒對什么東西在意過。妹妹的百般守護也不會招致她特別的感

激，她不覺得把自己生命的價值耗度在別人身上是件偉大的事。

人各有命，身家的優(yōu)劣不是自己所能決定的，但生命的進行方式則可以。若有人茲茲念

念著守護自己以外的人，那便是對自己生命的一種背叛，更別說這種守護不是建立在“父母

親長”的不得已關(guān)系上了。

那個唐勁……身上也帶著些許這種氣息。但因為自主性極強，在守護他人的念頭下，亦

不忘成就自己，這還好一些。但夜茴……幾乎要為她失去自我了。這事一直讓她感到厭煩。

她認為自己僅能忍耐到高中畢業(yè)。是的，明年畢業(yè)后，她將獨自前往美國讀書。而夜茴

想在國內(nèi)升學(xué)、到國外讀書都可以，就是不許到美國，到有她在的地方。

現(xiàn)下，卻多了一個唐勁……。

他會是曇花一現(xiàn)的過客嗎？似乎不會是。

直覺明確的告訴她：這人會往她生命中出現(xiàn)很久很久。這是什么意思呢？

在他獨斷的認定她是單夜茴的情況下，他的態(tài)度偶爾高傲偶爾溫和，并不時的”破功”

哈哈大笑。說破功，是肯定他這個人并不會輕易大笑?；焐探绲娜寺?，總是皮笑肉不笑的居

多，更別說他曾與哥哥共事好幾年了。哥哥是典型的笑面虎，笑得極為深沉。能合作愉快，

表示此二人隸屬同一國。

倘若……他發(fā)現(xiàn)她是他口中的“曉晨小姐”時，又會如何？想必相當(dāng)精采吧？足以精采

到令他恨她一輩子。

真是擾人的答案呀……。

“曉晨，不舒服嗎？”夜茴擔(dān)心的看她擰眉，表情由欣悅轉(zhuǎn)成陰郁。

單曉晨回過神，對妹妹輕笑：

“替我倒一杯桔茶好嗎？謝謝?！?p/>

“好的?！?p/>

倒著桔茶，不斷思索近來有什么事值得曉晨深思不已？答案只能靠自己找，她早已明

看起來隨和恣性的曉晨，并不輕易說出心中所想的任何事，反而總愛與她進行打啞謎式

的對話；這種對話極傷腦筋，而且有心偷聽的旁人永遠不會明白她們姊妹到底在談什么事。

她的母親，則是最被困擾的人。她總是聽不懂她們在講哪一國的語言。所以近幾年來，

王秀佳已成了聽壁腳的習(xí)慣，轉(zhuǎn)而向女兒詢問遠比較有答案。

曉晨有什么心事呢？

可能得靜觀一陣子才會找到答案吧？單夜茴告訴自己。堅忍的意志力，往往這么養(yǎng)成。

每個月，至少要有一次前往莫家作客：這是外祖父未離開臺灣前立下的規(guī)矩。以前是憐

她與大哥自幼失恃，恨不得接他們兄妹回莫家就此住下，可惜單家不肯，便只好折衷立下這

個規(guī)矩——每月至少要回莫家聚一次。

春假放了整整一星期，理所當(dāng)然要去莫家住上幾天。以往一向是沒要夜茴一道去的，但

看著秀佳姨近來因為呂莫若事件神經(jīng)質(zhì)不已，徒增了夜茴的壓力而無從抒解，便開口要她同

夜茴沒有太興奮的表情，反倒秀佳姨像中了頭彩似的歡天喜地，花了好幾天告戒女兒切

切不可失態(tài)，一定要好好與莫家人相處，一定要表現(xiàn)出最好的一面，一定要如何又如

何……。

虧得夜茴耐力強，還可以輕松的在炮轟下準備完小考。

莫家，位于板橋一處高級住宅區(qū)，日式風(fēng)味濃重，建筑平實沉穩(wěn)，在松柏遍植間林立；

宅子并不大，約莫二百坪左右。一向只有長子住在此中，孕育下一代；其他兄弟各自到喜愛

的地點建立自己的家園。因此，“莫宅”有其代表性的意義大于實質(zhì)的意義。不取向于氣勢

顯赫，而在于家訓(xùn)——“靜以修身，儉以養(yǎng)德；淫慢不能勵精，陰躁不能治性”。因此，若

硬要以華麗與否來與單宅比較，莫宅無疑是比不上單家的金碧輝煌。

“覺得如何？”姊妹倆走入茶室，傭人奉茶后退下。紙門拉開，正好觀看一片好景，在

風(fēng)鈴聲的伴奏下，寧靜沁入心臆。

“很好的地方，房子也保養(yǎng)得很好?！眴我管羁粗磉呉环袝?，細觀了一會，才看得

出是諸葛亮的“誡子書”全抄在上面了。

“木質(zhì)的好壞，需要經(jīng)過年代的洗禮才能知道優(yōu)劣?！眴螘猿棵饪设b人的紅木桌。

有幾輛車由大門口滑向車庫；她們坐在茶室一隅，正好可由樹叢的縫隙中看到車庫的大

門，卻因為角度的關(guān)系，外人并不易察覺這邊是否有人。當(dāng)初把茶室設(shè)計在這一邊便是這個

用意。

莫宅，在平實的設(shè)計下，是一處很有防御性的堡壘。

車庫里走出來的人有單曉晨的大舅、二舅，以及幾個穿著像白領(lǐng)階級的年輕男人，兩位

舅舅的秘書，還有——唐勁。

春假耶！辦公辦到家里來了？今天四月五日，總要給人家放掃墓的假吧？一群工作狂！

即使力爭上游也大可不必這么鞠躬盡粹。

“他是誰？”注意到曉晨的眼光始終定在某一點，夜茴警覺的問著。

“他叫唐勁，一個有趣的人?！?p/>

“看不出有趣的模樣。”說危險遠比較恰當(dāng)。

單曉晨站起身道：

“你坐一會，我去去就來?！陛p快的步伐已快速邁向東廂書房的方向。

單夜茴微擰著眉，心下有不好的預(yù)感。那男人，很老了呢，在她們十七歲少女的眼中，

簡直算是“上一輩”的人種。曉晨對那人的興趣，不會是在男女之間吧？

人還沒奔跑到東廂的范圍，差點在回廊的轉(zhuǎn)角處與人撞個正著。幸好她的反應(yīng)能力還算

好，及時頓住身形。

“嗨，你是莫家的小姐嗎？”一名長相斯文的年輕男子問著。

“有什么事嗎？”單曉晨看了眼他手上的公事包，知道他也是來談公事的人員之一。才

剛進門，只怕不知道書房往哪兒走吧？

“在下何東毅，在莫氏財務(wù)部擔(dān)任特助一職?！?p/>

“喔。書房在那邊?！彼蝗粶缌饲叭ゴ蛘泻舻呐d致，懶懶的指了路，決定上樓找二表

哥的女兒玩。

“可以知道小姐的芳名嗎？”何東毅隨她走了幾步，似乎把與她閑扯淡當(dāng)成大事。

很煩，總是有這么多這樣的人。

“如果我不姓莫，你就不會問了吧？”她沒回頭。

何東毅從她身上的名牌休閑服打量到她舉止間的貴氣；向來不會看錯人的利眼肯定眼前

這名小女生絕對是個千金小姐，并且十足充滿了莫家特有的冷淡中見優(yōu)雅，才教他一進門就

移不開眼。

“如果你不姓莫，我還是會問。只是事情會簡單得多?！焙螙|毅料定她即使不是莫家千

金，也絕對與莫家有極深的淵源。

“何特助，誘拐未成年少女是有罪的。”冷淡的戲謔聲在他們身后傳來。

“唐特助，特地過來迎接我的嗎？真不好意思?！闭Z氣已無剛才的輕松，同樣的冷淡與

戒備。

“不客氣?！碧苿怕掏痰幕氐馈Ｑ酃庠竭^他，看著他身后的小丫頭對他揮了揮手，走

開了。

因此當(dāng)何東毅分神再看向小女生時，早已無伊人芳蹤。是呀，有人這般殺風(fēng)景，再怎么

殷勤也博不到伊人一燦。他沒好氣的道：

“我知道書房怎么走?！贝蟛较刃凶呷?。

唐勁聳聳肩，不在意的緩步跟在后，一心只想著那丫頭何以會出現(xiàn)在莫宅。陪大小姐回

來嗎？等曾定要問她一問。

許久沒見她了。平時忙于公事，不可能會茲茲念念，但怎么會才見上一眼，思念的感受

欲如此深刻？

不會是動情了吧？天！十七歲的小女生哩，相形之下，他看起來簡直像變態(tài)的中年叔

“喂，你不動千金小姐的原則還在吧？”進書房前，何東毅突然這么問。

他們兩人同是莫氏大力栽培的新一代菁英，能力都極為出色，但價值觀的南轅北轍使他

們永遠無法契合。

“我不會動莫家的千金，但不代表會允許你去動。”

“這算什么？以守護神自居？”

“她值得更好的。”雖然單夜茴是庶出，但好歹也是千金小姐的身分，更是靖遠承認的

妹妹之一，他是保護定了。

夜茴長得可愛，但并沒有多少油水可以撈，他懷疑何東毅明白了這一點后，還會追求

她。與其任由他瞎撞瞎追的去傷了一顆少女心，還不如趁早阻止。對兩人都好。

“你也看上她了，對不對？”

“我沒有你的變態(tài)，連小女生也不放過?！痹竭^他，走入書房，不再談這無聊的話題。

變態(tài)？拜托，他才二十六歲耶！與小女生絕對差不了十歲，這位道德家的標準未免太嚴

苛了。

何東毅噴出不以為然的氣，再一次證明兩人徹底八字不合，喔不，更明白一點的說：簡

直是生來互克的。

莫宅的后院墻邊，綿延了一整排的瞿麥類花草；正值春季，映在灰墻白縫上，紅紅紫紫

的繽紛煞是鮮活明艷。有幾株較不安于室的軟莖，便攀上了墻，執(zhí)意要站上墻頭觀望外邊的

天地；怯生生的花朵開在墻上，迎風(fēng)招展。

啟動噴水器，隨著水花旋轉(zhuǎn)噴水，輪序滋潤大地的同時，單曉晨也找到了新的玩樂，在

水波中跳躍自如，像在跳繩。

唐勁辦完了公事，才想向傭人探問她的去處，就在回廊一端，看到她像戲水精靈似的在

水花間跳躍，一時看得失神。

陽光下的她，臉色仍是稍顯蒼白，但水花映著陽光閃出華麗的彩虹光影，使得她明媚了

起來。

春天的麗景，青春芳華正盛的少女，多么恰當(dāng)?shù)漠嬅妫?p/>

她先發(fā)現(xiàn)了他，遠遠的在那邊揮手，一點也不感到意外。他含笑走了出來，眼光不能稍

移寸許，因為看到春風(fēng)拂動她短發(fā)，送來了幾片沾了水滴的花瓣纏綿在她發(fā)頂不肯離去。

“嗨，忙完了嗎？”她掏了一些水凈手，卻苦無巾帕拭乾，徒然的揮動青蔥十指。

“來這里渡假？想必大小姐人也在這里了?！彼贸鍪峙两o她。

“大小姐是正在這里沒錯，你挺有眼福的?！彼噶酥杆玖⒌牡攸c。

將手拭乾，并沒有將手帕還他，隨他邁步走向西翼的花園，攤著手帕看著灰藍的花色，

再對角折成三角巾，隨意綁在手腕上。

“很配我的休閑服對不對？”

他笑，伸手拿下她發(fā)上的花瓣。

“我小時候來過這里?！彼钢@一片玫瑰園說著?！澳菚r覺得這房子好大，花好多，

像公園。”

“以前這地方是媽咪私人的花圃?，F(xiàn)在都交給園藝公司打理了?！彼拖骂^聞著玫瑰的

清香味。

“你叫她媽咪？”他揚眉。

“戶籍上都是她的女兒呀?！彼僮呦虬俸匣ǖ膮^(qū)域。

“她過世時，你才四歲，應(yīng)該什么都不記得了吧？”莫君怡，一個永遠讓人緬懷的奇特

女子。

“有錄影帶、錄音帶、日記、手記……小時候沒長記憶，但因為有留影留聲，每每看

看，又可與記憶中模糊的片斷做結(jié)合，所以非常深刻?！?p/>

越過了繡球花區(qū)，來到蘭花與水仙共生的區(qū)域。有一朵春花劍蘭開得好筆挺旺盛。她伸

手攀折下來，遞給身后的他：

“來，送你，就當(dāng)是見面禮?！?p/>

“你——”他楞住，影像在一剎然間彷佛與多年前疊合。一個溫婉巧笑的公主，攀折了

一朵花給他——就當(dāng)是見面禮，要收下喔，這是禮貌……。

“要收下喔，這是禮貌。”

伸手握住她手腕，拉近兩人的距離，橙黃花色的春天劍蘭杵立在他們中間。

“你怎么……?！睘槭裁此齻兌颊f著相同的話？她甚至不是莫君怡的女兒！

“為什么你一臉震驚？”她睜大眼，身體因為與他太過接近而微微顫動。她從沒與外人

這么貼近過，有點不自在，卻又不會感到太過討厭。

“你讓我想起了君怡姨?！?p/>

“你見過我媽咪？”

“嗯，十九年前，也是在這里。她送我一朵蘭花，忘了什么品種，白色的，一株數(shù)十

朵，蔓延成長條形?！彼麑⑻m花接過，卻沒放開她的手，就這么自然的牽著她散步。

“那大概是紫羅蘭吧?！彼粗晃盏氖?，緩緩說著，不讓急促的呼吸傳到他耳中。

“你也喜歡種花嗎？”

“不，我兒喜歡翻看媽咪留下來的雜記，那些筆記本可以讓我學(xué)習(xí)很多?！?p/>

“想必是。我會同意照顧曉晨小姐，不無是對君怡姨的移情作用?！?p/>

“那你有在曉晨身上看到媽咪的影子嗎？”

他停下步子。

“沒。那畢竟是久遠的記憶了，并不易串聯(lián)。倒是千金小姐的氣質(zhì)都相當(dāng)一致。即使活

潑如你，動作行止仍有天生的優(yōu)雅，是真正的淑女風(fēng)范?！?p/>

“贗品也可以是上等貨？”她一手攀上他肩，靠在他肩胛上俏笑。

“你自卑過嗎？”他沒撥開她，這簡直悖離了他不與人肢體相觸的原則。但感覺極好，

極自然，低下頭看著她明眸皓齒如花嬌靨，總要再三克制才不會又失神了去。十七歲的小女

生哪，再過個三兩年，恐怕要出色得禍國殃民了吧？不知誰會是那個”受害者”？

曉晨迎視他探索的眼。

“我不會。何況別人羨慕我都來不及。我再不知足，老天必定會親自劈我下地獄呢。”

這人！隨時不或忘探視“敵”情哩。

“人不可能沒有私心。”

“我還這么的小，不懂心機算計?！彼煺娴牡馈?p/>

“要說這一雙靈活的眼不懂算計，白癡也不信?！彼角邦^的回廊坐著。這邊是西

廂的盡處，很清幽，幾乎與塵世隔絕般的沒有人聲、車聲喧嘩。

“太固執(zhí)的人就算智商高也常會不知變通而表現(xiàn)得像白癡?！?p/>

他對她的暗諷不以為忤，敞開了外套，拉松了領(lǐng)帶，舒適的背靠著廊柱，慵懶的任春天

陽光灑滿身。能與小女生聊天也不顧代溝深重，真是不可思議。

絕大多數(shù)錦衣玉食養(yǎng)成的千金小姐們，不知人間疾苦，好逸惡勞，滿口不是名牌就是渡

假出國，或比較男友丈夫的成就；高傲得目中無人，無禮得惹人避而遠之。但也有一些出自

嚴格教養(yǎng)的千金小姐，學(xué)識豐富、有禮、冷淡、優(yōu)雅……此類中人大抵不出木頭千金之流，

甚至內(nèi)向膽怯。

莫家的教育一向嚴格，教養(yǎng)出來的子女雖有天生的貴氣，卻不凌人。對“人”的本體抱

持一種不分貴賤的尊重，因此他們可以歷經(jīng)五代的富裕而未見衰敗。莫家的一行一止，是單

家努力要師法的。但看在唐勁眼中，真正是東施效顰。端看單家第三代就知道成果如何了。

除了靖遠、曉晨，以及……眼前風(fēng)格卓然的夜茴外，其他簡直專生來印證“慘不忍睹”這句

成語的。

夜茴的特別，大概是自幼與曉晨玩到大的關(guān)系吧？否則依她有那種沒大腦的母親而言，

能教出什么有特色的女兒？

不可否認，夜茴的影像深深烙印在他心版，比曉晨小姐更重上那么幾分，更是分去了他

所有的注意力，快要不務(wù)正業(yè)起來了。

他想追這個小女生嗎？不會的！她這么的小。

但若沒有特別的感覺，以他忙得分身乏術(shù)的情況來說，根本不該分出不必要的時間來浪

費在她身上了，畢竟他已能確定單夜茴對曉晨構(gòu)不成威脅。

那么，此刻他耗在這兒是做啥？

不期然的，他心中自動跳出一首詩，緩緩回旋在胸臆。那是什么詩？模糊的搜尋，一直

找不到明確的字眼來唱起，是什么呢？

“我是那上京趕考而不讀書的書生

來洛陽是為求看你的倒影

而春天是愛笑

明天我的路更長……”

好不容易找出那最貼切的“黃河”，卻再度震驚于那早已是先一步由夜茴口中吟唱出的

小調(diào)。

那是溫瑞安的“黃河”，他一直在找尋的字句。

她在春風(fēng)下微笑，坐不住的輕盈身形又穿梭在花間尋芳，一次又一次的唱著、唱著，也

在他心臆震著、震著。已經(jīng)沒法再有理智，沒法再有心魂，像是來自沉睡深處驟然敲來一聲

巨鼓。他知道，有些事情改變了，并且再也回不了最初那無風(fēng)無雨的淡然了。他只能——陷

應(yīng)和著她正吟唱的詩，他默念著最末字句：

“——就是愛情與失戀

使我活得像亂石刻云驚濤裂岸的第一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