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漢 第四八五章 長安（四）

賈詡靜靜的盤坐在囚室中，不過囚室的大門，卻是敞開著。

此時的杜郵堡里，已不剩下什么人了。空蕩蕩的，透著一股子死寂的冷清，令人心生寒意。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氣。

賈詡閉著眼睛，不停的做著深呼吸，似乎在回味這種奇怪的感覺和氛圍，表情很怪異。

陰森長廊中，幽暗的火光忽閃忽滅。一陣腳步聲由遠(yuǎn)而近，漸漸清晰。賈詡，也睜開眼睛。

“父親！”

在門外，出現(xiàn)了一個瘦削的青年文士，年紀(jì)看上去在三旬左右，頜下黑須，面容瘦削，卻顯得很干練。文士在門外躬身道：“奉王太子之命，請父親前往長安，坐鎮(zhèn)涼王府，主持大局。”

賈詡起身下榻，一抖衣袍。

“訪，幾年不見，你比以前卻是沉穩(wěn)多了。”

那文士，正是賈詡的次子賈訪。聞聽賈詡的稱贊，賈訪卻不見絲毫的情緒波動，“此乃父親和涼王的栽培。”

“呵呵，個人的成長，和他人無關(guān)。”賈詡笑了笑，“你哥哥回來了嗎？”

“兄長已從星宿海秘密潛回長安，此次回來，兄長共帶來了兩千訓(xùn)練有素，武藝高強(qiáng)的技擊士。現(xiàn)正奉王太子之命，拱衛(wèi)涼王府。王太子說，西域已定，長安諸事，盡在掌控之中。”

賈詡眸光一閃，“他們終于要動了嗎？”

“是的，他們也知道，關(guān)東戰(zhàn)局已經(jīng)不可逆轉(zhuǎn)，若涼王挾平定關(guān)東之勢回轉(zhuǎn)長安，他們就再也沒有機(jī)會了。（ 賈訪侃侃而談。似乎并不是很著急。

而賈詡更是如此，示意賈訪在囚室中坐下。近十年的幽禁，雖然董并沒有限制賈詡的行動。但是為了避免麻煩，賈詡很少走出囚室大門，更不要說走出杜郵堡，去享受一下陽光。

十年謀算，只為今朝！

賈詡很清楚。過了今夜……這長安將會出現(xiàn)前所未有的嶄新局面。而這一切，都?xì)w功于他的謀劃。這些年來，他苦心經(jīng)營，和董一步一步的謀劃。現(xiàn)在……可以采摘勝利的果實了。

可越是這樣。賈詡就越是冷靜。

“訪。你了解王太子嗎？”

賈訪一怔，猶豫了一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自王太子執(zhí)掌督察院以來，孩兒一直在暗中觀察。不能說很了解，但是也算熟悉。王太子宏才大略，有帝王之姿。在孩兒看來，王太子和涼王，完全不一樣……父親。為何突然問起這個？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我們還要早早地趕回長安呢。”

賈詡笑道：“我會不會長安，意義都不大。事實上有王太子坐鎮(zhèn)長安，作用勝于我十倍。之所以說讓我主持大局，不過是獎賞我這多年來幽居杜郵堡的功勞。（ “可是……”

“訪。你剛才也說了！王太子和主公不一樣。你能認(rèn)識到這一點(diǎn)很好，我相信。你和你的兄長，也都有了自己地算計。但是我卻不同，若我在長安一日，只怕是王太子這心里，就一日不得安寧。追隨涼王以來，我鋒芒太露……于我個人，倒無所謂。但是于你兄弟，卻不妥。”

賈訪不禁沉默了！

境遇不同，也注定了個人的胸懷不一樣。

其實賈訪何嘗不知道，當(dāng)董冀每每提及他的父親時，言語神采之中，總會流露出忌憚之色。

而在董冀身邊，也有了周不疑出謀劃策。

過了今夜，周不疑就將要正式的走到臺前。如果賈詡出來，勢必會壓制住周不疑的發(fā)展。

董冀會顧忌賈詡。

一開始或許不會波及他兄弟，但只要董在，賈詡就不會倒。賈詡在臺上多一日，董冀就會將那顧忌，漸漸地由個人而轉(zhuǎn)移至整個賈家。一俟董不在了，那么賈家就再無靠山了。

賈詡說：“我知道，王太子其實對我很忌憚。而且他的野心，比之主公要大，手段也比主公毒辣。主公對那九五之尊，并沒有興趣。當(dāng)初之所以接受封國，最主要的還是向一些人妥協(xié)。但是關(guān)東之戰(zhàn)結(jié)束以后，主公定然還政皇上……所以，長安今夜，注定會有腥風(fēng)血雨。（ 我老了，眼見著你們成長，并且已經(jīng)成為王太子的左膀右臂，此生再也沒有遺憾。

中平元年時，主公在臨洮強(qiáng)行招攬我，并且對我說：天下之大，能用賈文和者，能令賈詡盡情施展才華地人，舍我其誰？一晃二十年，主公當(dāng)時地言語，為父至今是仍縈繞在耳邊。

天下，能駕馭我，使用我的人，唯有主公。

即便是王太子，也不可以！

如今，已經(jīng)是該我功成身退的時候了……訪，你回去吧。我這里有一封信，請轉(zhuǎn)交給主公。

你告訴王太子：賈詡已死，從此這漢室天下，再無賈文和這個人。

如此一來，方能保我賈家的富貴。”

“父親！”

賈詡展顏一笑，“好了，你走吧……讓賈笙和賈郁留下，這里還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去解決。”

賈訪聞聽，躬身一禮。

賈笙和賈郁，是賈家的家將，也是當(dāng)年西涼羌亂，賈詡在敦煌收養(yǎng)的兩個孤兒。

賈笙二十二歲，賈郁才二十，是兄弟倆，不但武藝高強(qiáng)，還能識文斷字，精通于兵法謀略。

已近戌時。

賈訪帶著人離開了杜郵堡。大約快要到渭橋的時候，賈訪突然聽手下有人喊道：“快看！”

扭頭看去，只見杜郵堡方向火光沖天。賈訪本能的撥轉(zhuǎn)馬頭，但是猛地又勒住的戰(zhàn)馬，一聲嘆息。

“我們?nèi)ビ鹆周姶鬆I。”

“可是杜郵堡……”

“杜郵堡遭賊人攻擊，已經(jīng)不存在了！”

跟隨賈訪地人，都是他的親隨。聽聞他這句話，都一怔。有聰明的人，隨之就明白了過來。

賈訪說：“快些走吧，再晚怕就來不及了！”

說完，他打馬揚(yáng)鞭，朝著羽林軍大營的方向急馳而去。數(shù)十匹戰(zhàn)馬，也緊隨著賈訪的身后。靜。

由于秋試大考即將到來，也不知是出于慎重地目地，或者是其他的原因，長安在三日之前，開始宵禁。昔日每逢夜晚，繁華熱鬧地朱雀大街，在今夜格外的冷清。長街上，不見人跡。

劉禎領(lǐng)著八百宿衛(wèi)，出皇城直奔朱雀大街而來。

一路上，劉禎心情格外激動，身體中好像有一團(tuán)火似地，快要把他焚燒掉。

過了今日，長安就要變成劉姓的天下了。這江山還是漢室的江山，天下還是老劉家的天下。

當(dāng)拐過進(jìn)昌坊的時候，劉禎和帶領(lǐng)家將，趕來匯合的劉基相遇。

這劉基，是劉繇的兒子。當(dāng)年高寵解救劉繇之子投奔劉備，劉基不愿呆在徐州，投奔長安。

年二十三歲，孔武有力，被劉和稱之為老劉家的千里駒。

劉禎和劉基誰也沒說話，但是從彼此那熱切的目光中，卻看到了彼此的心聲。相互一點(diǎn)頭，兩軍匯合一處。

近三千兵馬，向涼王府開拔……

八百宿衛(wèi)，也沒有想太多。

他們是童淵訓(xùn)練的兵馬，只忠心與劉辯。黃金虎符一出，八百宿衛(wèi)自然也就聽從劉禎之命。

長安，是董家的長安。

宿衛(wèi)何嘗不知道？在他們看來，今日不過是皇帝和涼王之間的一場對決。只要成功了，劉辯就能重掌朝政。朝堂里的爭紛，對于宿衛(wèi)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們的責(zé)任就是，保護(hù)皇上，聽從皇上的調(diào)遣。至于其他的……呵呵，哪怕董家勢力再大，皇上一聲令下，他們決不推辭。

八百鐵騎，在長街急行。

隆隆的蹄聲，也驚醒了許多街道兩邊民宅中熟睡的百姓。

有記性好的，一把將家里想要推開窗子看情況的家人攔住。

“七年前的某個夜晚，長安城中也回響著鐵蹄的聲音。但是那一夜，卻血流成河。莫好奇，莫觀瞧……是是非非，都和我們無關(guān)。這長安城是誰的，不重要……只要不影響我們就行。”

老者們口中的那一夜，正是賈詡血洗長安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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