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科技軍閥 （六百四十九）危險任務(wù)

高君武松了口氣，走了進去。www.)小王正想跟上，卻被彭大夫診所攔住了。

“你不是病人，留在這里吧。”

小王只好留在了外邊。剛下過了雨，空氣濕冷透骨，小王站了一會兒便有些挺不住了，便鉆內(nèi)，和老于聊天。只是老于實在不是個健談的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讓他有些意興索然。

雨越下越大。一切的景象在雨中都變得迷離而模糊。街道的嘈雜聲全部消失了，只能聽見大顆的水珠不停地落在傘上，樹葉上、汽車的擋風(fēng)玻璃上，匯成煩心的噼啪聲。

兩人在外邊等了一個多小時，始終不見高君武出來。

老于皺了皺眉：“有些不對，我們?nèi)タ纯础！?p/> 小王也有些坐不住了，便和老于一起下了車，按動門鈴。

刺耳的門鈴響了一聲又一聲，診所內(nèi)卻始終沒動靜。

小王終于覺得不妙，開始大力敲門。

老于一把將他拉到一邊，一腳踢開房門，沖了進去。

目之所及，診所內(nèi)一片刺眼的白色，宛如一間靈堂。

老于先是瞇了一下眼，這才漸漸看清屋內(nèi)的景象。

屋內(nèi)一片寂靜，靠門的一側(cè)是一個四開門藥櫥，里面擺滿了貼著漢文標(biāo)簽的玻璃瓶，把頭的廣口玻璃罐里浸泡一個死嬰，死嬰閉著眼，幼小的軀體因為浸泡過度而變得浮腫，看起來十分碩大。門對面是個盥洗池。池前擺了張手術(shù)床。高君武正在床上靜靜地躺著，似乎睡著了。

老于松了口氣，低聲喚道：“高先生，高先生……”

高君武一動不動，毫無反應(yīng)。

老于緩緩轉(zhuǎn)到床前，凝視著他，半天沒有說話。

這時小王也跟了進來，見狀忙問道：“高先生沒事吧？彭大夫呢？”說著便走了過來。

“等等，先別過來！”老于大聲阻止。

太遲了，小王的臉色瞬間失去了血色。一聲驚叫，踉蹌后退，撞上了身后的藥櫥。藥櫥晃了晃，那個玻璃罐子掉了下來。“啪”地打了個粉碎。

空氣中頓時彌漫起福爾馬林的刺鼻味道，讓人想起了醫(yī)院的停尸間。那個死嬰似乎因為受到了打攪而感到不快，張開了雙眼，冷冷地望著兩人。

床上，高君武雙眼高高凸起，舌頭伸出，已經(jīng)死去多時了。

老于來到高君武的尸體前，輕輕分開他的衣領(lǐng)。尸體的脖頸上，一道細(xì)細(xì)的紅色血痕清晰可見。

“老于，這是……”小王有些吃驚地問道。

“看到?jīng)]有？這不是繩索。應(yīng)該是鋼絲一類的東西。”老于觀察了一會兒后，得出了結(jié)論，“是鋼絲，但不是一般的鋼絲。”他指著血痕邊緣處說，“看這些細(xì)小的紋路，那是纏在鋼絲上的銅線留下來的。”說著，他抬起頭，一字一頓地說：“勒死高處長的兇器是一根鋼琴弦……”

鐘珊玟這一晚睡得并不踏實。昨天并不是她第一次殺人，可一次殺死兩人還是頭一次。說起來，自己的行動也有些冒險了。當(dāng)時門外守著兩個特務(wù)。稍有不慎便會暴露。

是什么讓自己變得如此沖動？難道是昨天的那場雨？抑或是雨中的尸體和那幅黑邊兒眼鏡？

刺耳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從床上爬起來，抓起了電話，低聲問：“喂……”

“顧老板嗎？今天你要的貨到了，一個小時后，咱們老地方見。不見不散啊！”對方說完便將電話撂了。

鐘珊玟緩緩放下電話。她當(dāng)然知道對方是什么人。那是自己的聯(lián)絡(luò)員方鴻軍，代號“紅寶石”。和她一樣。同是日本特高課在中國創(chuàng)立的上海地下支部的核心成員。在北京支部遇大破壞時，他們倆便是為數(shù)不多的幸存者之一。如今，他們倆和其余的幸存者一起組成了特別行動小組，專門負(fù)責(zé)同“金剛石”之間的聯(lián)系。

方鴻軍當(dāng)然不會無緣無故地打來電話，肯定是上邊又有任務(wù)下達了。鐘珊玟飛快地穿好衣服，連早飯也顧不上吃，急匆匆地下了樓，叫了輛出租車，向大光明電影院趕去。

大光明電影院在靜安寺派克路路口，歐陸式的建筑風(fēng)格優(yōu)雅華貴，擁有1500個座位，號稱遠東第一電影院。鐘珊玟和方鴻軍之所以在電影院里接頭，不僅是這里人來人往，不會引人注意，更可以利用黑暗進行掩護。

因為是上午，上座率并不高，影院里只有寥寥幾十個人。鐘珊玟一進劇場，便看到了坐在最后的方鴻軍。她并沒有上前打招呼，而是在后排靠左的地方找了位置獨自坐了下來。

過了五分鐘，燈光漸暗，電影開始放映了。

今天放映的影片是《女盜白蓮花》，一部典型的民國恩怨劇。素有“冰山美人”之稱的任玲玲表演不可謂不賣力，可鐘珊玟總覺得她的表演不如《花木蘭》一片中的那般大氣。

看著影片恍惚的在眼前閃動，她覺得自己幾乎要睡著了。有時睜開眼，就看到母親的面孔。她依舊穿著那件和服，滿身花香的味道。在屏幕上不斷閃爍著，似乎在和自己打招呼。

光和影在眼前變幻著，她的瞳孔在黑暗中反映著這種微光。

有一天自己的一生也會被人搬上屏幕嗎？她的心中突然涌起這樣一個奇怪的想法。這想法閃電似的突如其來，卻再也揮抹不去。就像打了鋼印，再用油墨印刷機狠狠印過了似的。

應(yīng)該不大可能吧？就算是真的成功了，可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人犧牲，怎么也輪不到自己的事跡上屏幕。就算是父母也……她搖了搖頭。戰(zhàn)爭是永遠的主旋律。自己所處的。不過是背光下的慢板，永遠也無法引人注意，最多也就是被灌成唱片，扔到倉庫的角落中，直到掛滿蜘蛛網(wǎng)，被塵埃漸漸淹沒。

正在胡思亂想，方鴻軍悄悄地走了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最近還好吧？”方鴻軍一如既往的問候詞。

“還好，你呢？每天還在給張迪買香水？”張迪是方鴻軍的妻子，也是他們小組的成員。有一半日本血統(tǒng)的華人。

“不行嗎？規(guī)定中有不允許關(guān)心老婆這一條嗎？”

“規(guī)定也沒有讓你把同事發(fā)展成老婆啊？”

“近水樓臺先得月。要說還是中國好嘛，空氣自由，不象日本。我看你也挺好的，你就沒考慮一下？”

“考慮什么？滿腦子骯臟思想。”

“你才是一肚皮小資本主義情調(diào)的布爾喬亞。”

兩個人先是習(xí)慣性地拌了一會兒嘴。才漸漸把話題轉(zhuǎn)到工作上。

“昨晚的工作干得漂亮，高君武背叛帝國，早就該殺，讓他多活了這么久已經(jīng)算他夠運氣了。”方鴻軍的聲音低若蚊蚋，離開半米便幾乎聽不見了，不過他知道聽清自己的聲音對鐘珊玟來說毫不困難。

“我不明白，金剛石為什么一定要殺高君武。某種程度上，這是有悖帝國在中國的工作方針和政策的。”

“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高君武手中掌握了‘黑曜石’的一些線索，如果不下手的話。‘黑曜石’就危險了。”

鐘珊玟的嘴角微微翹了翹。“黑曜石”是打入中國政府的最高情報員，身份不明。為了“黑曜石”的安全，這個險無論如何也是值得冒的。

“上頭來信了？”

“今天凌晨收到了電報。組織上要求你盡快聯(lián)系金剛石，查明華軍對日本本土進攻的準(zhǔn)確時機。”

“金剛石連華軍是否已經(jīng)決定進行對日本本土的登陸作戰(zhàn)都還不清楚呢，怎么查明？”

“他也許還不清楚，不過既然華軍的總參謀部已經(jīng)做出了決議，那就一定會有人知道具體日期。上邊已得到可靠消息，一旦對日本本土發(fā)動進攻，華軍很可能將偷襲東京灣。這一日期不僅關(guān)系到太平洋戰(zhàn)爭的局勢，更是我方一枚重要的籌碼。”

“籌碼？”

“中國國會的議員們史對現(xiàn)任中國政府的政策已經(jīng)越來越不滿了。上邊認(rèn)為，一旦由我方將這一消息提前透漏給中國有關(guān)方面的話，將極大程度上削弱中國政府的威信。這對鞏固日本本土防御，爭取德國援助蘇聯(lián)進攻中國和保持帝國在同盟中的國際地位都是有極大好處的。紅竹石已經(jīng)下達了指示，這件事至關(guān)重要。一定要查清楚。”

鐘珊玟當(dāng)然知道“紅竹石”是誰，既然二號人物都這么重視這件事。那自己也唯有盡力而為了，希望金剛石不會讓自己失望。

“昨晚的行動影響很大，我怕會引起黑衫隊的報復(fù)，你回去告訴青金石，這幾天要小心點兒，電臺就不要開了。”

“怎么？手腳不夠干凈？”

“不是，我已經(jīng)有意將線索引向了蘇聯(lián)方面，估計中國人一定會對蘇聯(lián)的人進行報復(fù)。”

“那最好不過。”方鴻軍冷笑。

“我昨天無意中打聽到，豐升藥行的宋良玉和榮寶公司的榮義弘和似乎和中方有接觸。如果是真的，那就是華軍打算大規(guī)模采購藥品了。你也在藥行工作，幫我打聽一下，看看其它的藥行和中方有沒有接觸。”

“知道了，有消息我會打電話通知你的。”

“別打電話，千言不如一默。”

“沒見過你這么小心的。”

“小心才能安心，看電影吧。”

屏幕上，警察廳長派人將別人誤當(dāng)做白蓮花抓了起來，正在興高采烈地和屬下慶功。這時，白蓮花卻突然出現(xiàn)了。看著屏幕上警察廳長氣急敗壞的樣子，影院中的觀眾一片哄笑。

此時，在上海市警察廳，類似的一幕正在上演。

“應(yīng)該是蘇聯(lián)人干的。”

“如何能夠肯定是蘇聯(lián)人干的？”

“這還用問嗎？除了受過訓(xùn)練的人。誰能用這么利索的手法殺人？在蘇聯(lián)人的間諜學(xué)校里。就專門教過怎么用鋼絲勒死人。”

“這個不一定吧，幫會，共布黨，德國人，蘇聯(lián)人，日本人，意大利人，兇手可能來自任何一方，這樣的結(jié)論也未免下得太快了些吧。”

“自從我們特工總部成立，除了蘇聯(lián)人和日本人。還有哪個敢惹到我們頭上來？幫會那幫人現(xiàn)在都做了縮頭烏龜；共布黨？也就是搞搞運動喊喊口號，當(dāng)年的鋤奸隊早就灰飛煙滅了；德國人都他娘的快和我們成一家人了……”

“李主任，據(jù)我所知，德國人和蘇聯(lián)人在上海的特工里。應(yīng)該是沒有擅長使用冷兵器的吧？”

“據(jù)我說知沒有。德國人和蘇聯(lián)人都推崇先進武器，訓(xùn)練時著重各種小口徑武器和射擊，雖然也有刀殺的課程，可那都是些偏重暗殺的技巧。冷兵器這種易學(xué)難精的東西，只有江湖人才用得好。”

“江湖人？江湖人也會對鋼琴感興趣嗎？”

“你說的在現(xiàn)場的兩個人在哪里？”

“就在外邊。”

“讓他們進來吧，我有些話想問問他們。”

很快，老于和小王便進來了。他低著頭，雙手按在褲線上，一動不動。

“誰最先發(fā)現(xiàn)高處長的尸體的？”

“是我。長官。”老于答道。

“你有去追兇手嗎？”

“沒有，長官。”

“為什么？”

“從尸體的溫度上判斷。兇手已經(jīng)逃走超過半小時了，追之無益。在那種情況下，保護好現(xiàn)場才是最重要的。”

“很好，你見到了兇手嗎？”

“沒有，長官，兇手開門時，我在車?yán)铩！?p/> “這么說來，和兇手說過話的人只有你了。”

小王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是的，長官！”

“那你看清兇手的容貌了嗎？”

“他戴了口罩，我……我沒看清。”

“戴了口罩……那他是否還戴了眼鏡呢？”

“這個……好像沒有……”

“嗯？”

“沒有。沒有戴！長官！”

“既然沒有戴眼鏡，那你向我描述一下他的眼睛吧。”

小王汗如雨下，吭哧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想問問你們，以你們倆的個人推測，這次兇案真的是蘇聯(lián)人做的嗎？”

“我不敢肯定。”老于說道。

“噢。為什么這么說？”

“從手法上看，很像是蘇聯(lián)的人做的案。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現(xiàn)場沒有蘇聯(lián)人的味道，太君。”

“味道？”

“是的，長官，蘇聯(lián)人特有的味道。”

“有趣……”

“無論如何，史隊長，這件事要盡快落實才行。他們的血不能白流……”

“是。”

“不管是不是，這筆賬如今都只能算在蘇聯(lián)人頭上了。如今我們的人死了，要是沒有盡快做出反應(yīng)，那輿論界會怎么看？”

“昨天抓回來的那個招了嗎？”

“已經(jīng)招了，他供出了他在上海站的直屬上司，還有這個……”

“這倒是意外的收獲……”

“什么東西？”

“蘇聯(lián)人在上海秘密電臺的頻道……”

從電影院出來，鐘珊玟一個人來到斜橋弄口的麗華酒家，徑自上了二樓，點了道小菜，一壺黃酒，對著窗口一個人自斟自飲。

樓下斜對個約10米處，就是彭大夫診所的正門。門口兩個便衣特務(wù)一邊頂著北風(fēng)來回閑逛，一邊不住地呵氣跺腳。

鐘珊玟到這里吃飯，就是想順便看看中國人的反應(yīng)。從現(xiàn)在的情形來看，對方很沉得住氣，看來還是有些小看黑衫隊這幫人了。鐘珊玟皺了皺眉，原本美味的菜肴似乎變得淡而無味了。

高君武掌握了“黑曜石”的線索，不知道他有沒有向中國人吐露？應(yīng)該是沒有，否則“黑曜石”就危險了。在沒有確實證據(jù)的情況下，像高君武這種投敵的特務(wù)輕易是不敢隨便攀咬的。中國人究竟掌握了哪些線索？

自己得盡快聯(lián)絡(luò)“金剛石”了，如果華軍真的打算在不久對日本本土實施登陸作戰(zhàn)。那他們勢必會急于結(jié)束同蘇聯(lián)的戰(zhàn)爭，不排除中國人和德國人談判的可能性，如果中德達成秘密協(xié)議，中國的攻擊對象也會重新從蘇聯(lián)變成日本。

想到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起身結(jié)賬，向店外走去。

剛一出店門，她便發(fā)現(xiàn)不對，自己似乎被盯上了。不過她沒有急于回頭觀察，而是不緊不慢地在街頭閑逛，路過彭大夫診所時還特意好奇地向那兩個特務(wù)看了兩眼。

身后的人仍像影子一樣，綴在后面不放。

自己太過大意了，不過敵人肯定也只是懷疑而已。自己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盡快打消這種懷疑。

街頭上行人川流不息，路邊的百貨大樓上，十幾面大減價的幌子在風(fēng)中呼啦啦飄擺著，白底黑字，醒目得像愛國標(biāo)語。過了一個十字路口后，鐘珊玟徑自轉(zhuǎn)身進了一條小巷。

鐘珊玟一邊不緊不慢地走著，一邊抬頭看著路燈，看起來和一個普通的過客沒什么兩樣。身后那人似乎有意暴露自己，腳步聲很重不說，跟的也越發(fā)緊了。

鐘珊玟始終沒回頭，這時她看到對面走過來有兩個跟班陪著的公子哥兒時，眼睛一亮，低著頭便撞了上去。

公子哥險些被撞倒，正要發(fā)作，當(dāng)他看清了面前是一個漂亮的女子時，臉上的怒氣消失了。

“呵呵，這位小姐是去哪里啊？這么著急，也不看著點兒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