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 八十 第三次安慶戰(zhàn)役（五）

吳存孝是偵察排的一名班長，他此時正扮作挑夫擔(dān)著一擔(dān)茶葉和其他三名戰(zhàn)士還有一堆路人被幾個新軍探馬堵在路邊的一個凹地里頭。在他不遠(yuǎn)處的山道，湖北新軍三十一標(biāo)的部隊正在行軍。從軍官到士兵都沒有著急的意思，他們一個個跟游山玩水般慢悠悠的走在山路。兩千多人的部隊兩人一排編成大隊，如同超長的蛔蟲延綿出去好幾里。走在最前頭的是輜重部隊，騾馬馱著糧食，征集來的民夫扛著沉重的行李。盡管輜重部隊行軍速度已經(jīng)非常有限，不過依然能夠走在隊伍前頭。

看了這隊伍之后，吳存孝心里頭一陣咋舌。若是工農(nóng)革命軍也敢這么行軍，只怕部隊的指揮官早就被免職了。這種隊形根本就不是行軍隊形，雖然有山路狹窄的問題，但是好歹部隊也得按照自己的單位分成多路行軍縱隊。就這隊形，如果突然遭到襲擊，整個隊伍立刻就是大亂。吳存孝知道湖北新軍覺得現(xiàn)在行軍的路段還是很安全的。真的到了接近根據(jù)地的時候，他們也不會這么大意。不過在安全地段行軍，總該采用更加有效率的行軍方式？湖北新軍號稱在諸新軍中“以學(xué)問勝”，這軍事素養(yǎng)未免也太兒戲了。

不好容易等到大隊通過，正在想等著面前的新軍探馬離開，卻見二十幾個官兵向吳存孝所在的凹地方向走來。這凹地是山巖形成的一個三十幾米的死胡同。這里頭停的不僅僅是吳存孝，還有些行路的人。都是被湖北新軍的探馬探路的時候給攆到這里的。這些不幸的人總共有20多人。看模樣大都是些商人。幾人或者十幾人一伙，每一伙人中都有推著獨輪車的，擔(dān)著挑子的。吳存孝和三名個戰(zhàn)士化裝成販賣茶葉的，吳存孝挑擔(dān)子，其他三人裝成守護(hù)茶葉擔(dān)子的。四人都有辮子，在人堆里頭根本不起眼。

看到新軍探馬往這邊來，所有人幾乎都是臉色大變。有些膽小的已經(jīng)帶著自己的貨物開始往后退。俗話說“民不與官斗”，更何況現(xiàn)在面對的是幾千湖北新軍，在這荒山野嶺里頭，面對一群滿清“丘八”，大家不害怕才是怪事。

“諸位，大家都帶的什么貨？”問話的軍官臉堆著假惺惺的笑容。這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笑容更讓眾人臉色大變。

“諸位別怕，咱們是官軍，不會擾民的。”軍官繼續(xù)假惺惺的笑著說道，“咱們是去安徽打亂黨的，這倒是耽誤了諸位的行程。本官在這里給大家陪個不是。”

這些商人都是有見識的，若是軍官來就惡聲惡氣的呵斥，那也就是被勒索一番，破點財就了事。現(xiàn)在這軍官說話有條有理，或者說沒話搭話，那可就不是勒索一番，出點小錢的事情。這可是要讓眾人大出血的前兆。盡管知道自己是在劫難逃，眾人卻每一個人說話。這也是人之常情，就算是知道死到臨頭，但是不接腔的話可能會死的慢點。

軍官看沒人敢接腔，他還是假笑道：“本官也不是不相信諸位，不過行軍路總是要小心為。諸位都挑著擔(dān)子，推著車子。若是這擔(dān)子里，車?yán)镉形淦鳎铱删筒荒苤弥焕怼Ｕf不得，得讓大家稍微受點委屈了。我們要檢查諸位的行李。”

這話剛落，已經(jīng)有膽小的商人喊道：“官爺，我們是好人。我們不是亂黨。”

之所有商人打破了方才的沉默，理由很簡單。行軍的軍人“檢查貨物”就是要明搶了。此時商人再也不能繼續(xù)沉默下去。

軍官揮了揮手，他背后的新軍士兵已經(jīng)列隊舉起了步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這群商人。軍官拉下了臉，“你們?nèi)羰切睦頉]鬼，為什么不讓我們檢查。這擺明了是心里有鬼么。來人，把那幾個人給帶出來。”話音一落，幾個新軍士兵已經(jīng)沖前去，拽住方才說話的商人就往外拉。商人的伙伴想阻止，又不敢真的對新軍的軍人推搡。這一停頓間，那個新軍軍官已經(jīng)抬起手指著那個人明顯是與這倒霉的商人一伙的同伴，“把這幾個人也給帶出來。”

新軍士兵應(yīng)了一聲，立刻動手拿人。推搡間，新軍的士兵突然喊道：“他們身帶了槍。”

這話一出，軍官也好，士兵也好都變了臉色。頃刻間又沖來幾人，把那商人和他的同伴按倒在地，結(jié)結(jié)實實給捆了起來。士兵搜了商人身，果然搜出兩支。

“老實說，你們是哪里的亂黨？”軍官喝道。

商人被按在地，周圍有士兵用步槍指著他的腦袋，商人嚇得聲嘶力竭的喊道：“官爺，我們是正經(jīng)的生意人。”

“正經(jīng)生意人？正經(jīng)生意人你帶什么槍啊？”軍官冷笑道。

“這路途不安全，我們帶槍是防身的。”

“不安全？這朗朗乾坤的，怎么會不安全？你這是在說朝廷壞話啊，你這該當(dāng)何罪？”軍官繼續(xù)冷笑著說道。

吳存孝用手按住自己的嘴，仿佛是害怕自己一時間不小心說錯了話。他看向其他幾個同志們，只見大家要么低頭，要么跟害怕一樣側(cè)過身扭過頭。但是從臉肌肉的微妙運動中，吳存孝大概能看得出，同志們和自己一樣都是在強(qiáng)忍笑意，生怕露出馬腳。這可真的是“朗朗乾坤”啊，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就夠了，哪里犯得著專門說朝廷什么壞話。

再接下來的事情實在是不值得一提，老的不能再老的戲碼演了一番。所有人都被搜身，行路貨物也被打開翻檢了一通。

吳存孝等人沒有帶，只是帶了匕首。而且他的商人隊伍都有自己的武器。這林林總總的武器被往地一扔就是眾人的“罪證”。眾人被槍口逼著，都不敢動。而這些貨物倒沒什么特別的，只是些食鹽，布匹，雜貨，茶葉之類的常見東西。新軍把這些東西都給拿走了。連眾人身的錢也給拿走了大半。

商人們嚎哭起來，但除了嚎哭之外他們還能做什么呢？

軍官冷笑一聲，“爺在新軍里頭殺亂黨不知道殺了多少，今年繞了你們性命你們就是你們的福氣。”說完，新軍官兵們帶著商人的物品和“繳獲”的武器實施然而去。

跑山路的商人都是做小本買賣的，被這么一折騰哪里能承受得了。他們中的東家們一個個哭得死去活來。而其他運輸或者保鏢們也哭喪著臉默默流淚。新軍們“檢查”貨物的時候可是真的很“豪邁”。鹽、茶葉在地潑灑了好多。布匹雖然都給拿走了，但是也被扯爛了不少地方。雜貨倒是還有些掉落的，不過也不知道新軍哪里來的那股子“戾氣”，他們走的時候故意用腳把雜貨給踩破。雜貨商人把這些破爛的雜貨撿起來抱在懷里頭，哭的更是傷心。

吳存孝陰沉著臉，眼睛里頭幾乎要噴出火來。這就是滿清軍隊平日的面目么？吳存孝雖然和滿清軍隊打過不少仗，不過大家都是戰(zhàn)場見分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真刀真槍干起來。作為勝利一方的吳存孝雖然有著足夠的自傲，但是也不會對滿清軍隊有什么特別的厭惡。現(xiàn)在親眼見到滿清軍隊對人民的的惡行，吳存孝怎么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種強(qiáng)烈的憎惡感火焰一樣灼燒著他的心靈。

幸虧每次戰(zhàn)爭人民黨都沒有給滿清肆虐的機(jī)會，每次戰(zhàn)爭人民黨都以徹底殲滅了滿清部隊。這不過是普通的行軍，滿清就如此荼毒百姓，若是讓他們打了勝仗，天知道這些禽獸能干出什么來。光是想象，吳存孝就覺得后背發(fā)涼。

“我們走。”吳存孝對著同志們說道。同志們同樣是滿臉憤怒，他們緊跟著吳存孝離開了人群。不用挑擔(dān)，吳存孝覺得自己的步伐也輕松了不少。出了幾步，他又轉(zhuǎn)回來。彎下腰從地抓起一把混合了土的茶葉，吳存孝緊緊握住拳頭。他感覺掌心被茶葉梗子刺的生痛。一定要你們償還這些債。吳存孝盯著新軍長長隊伍的背影，心里面暗自發(fā)誓。

在新軍搶掠商人的時候，人民黨的部隊也遇到了商人的問題。部隊只是把他們暫時看管起來，大部隊行軍與小隊伍行軍不同。其實有些小道未必不快捷，幾個人通行可能更快。但是大部隊就不行，雖然經(jīng)常要繞遠(yuǎn)路，不過整體來說行進(jìn)在大路，對于大部隊來說整體效率更高。所以沿途遇到的商人與山民就只能暫時限制他們的行動自由。等大部隊走遠(yuǎn)了，才能讓他們放行。

留著看守這些人的同志都是非常善于行軍的，他們總是能攆部隊。這點讓章瑜很放心。

不過這種措施只按照計劃持續(xù)了兩天，從第三天開始，部隊就全速前進(jìn)。這次行軍所有戰(zhàn)士都是自己背負(fù)行李與干糧。根據(jù)地前方偵察部隊不斷傳回的消息來計算，工農(nóng)革命軍與湖北新軍三十一標(biāo)的距離已經(jīng)縮短到不到兩天。而且三十一標(biāo)距離英山縣只有不到三十里路，工農(nóng)革命軍距離英山還有八十多里路。若是讓三十一標(biāo)進(jìn)入了英山縣城，那就會讓整個作戰(zhàn)計劃出現(xiàn)極大的紕漏。所以部隊加快了行軍，一定要趕在湖北新軍進(jìn)入英山縣城前發(fā)動進(jìn)攻。

“全速前進(jìn)。”章瑜下達(dá)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