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第九百二十三章 胡虜無百年運(yùn)

大地銀裝素裹，一大一小兩條玉帶縱橫相接，大的玉帶東西橫臥，小的玉帶自北而下，拼成一個丁字。16kbook小说网首发更新在夏日，這兩條玉帶該是湍湍而涌的河流，而此時寒冬里，河面已被凍成堅冰。

本該是沉寂的苦寒之地，此時卻籠罩在密集如雨點(diǎn)般的槍聲下，偶爾還有沉悶的雷聲轟響。就在南北向河流東岸，一座石木壘砌而起的營寨正是這風(fēng)暴的中心，白雪夾著黑土升騰上天，拉起一股股斑駁之柱。

悠長的號聲響起，大批套著號褂的兵丁踩過及膝深的雪地，朝那營寨跌跌撞撞前行。逼近到營寨數(shù)十步時，自壘墻射來的槍彈在雪地上濺起團(tuán)團(tuán)白霧，偶爾夾雜著一團(tuán)猩紅的血霧，模糊了仆進(jìn)雪中的人體輪廓。

營寨后方兩三里處，一人身著重裘，被大群軍將簇?fù)碇姷奖〔粩嗟瓜拢斑M(jìn)之勢猛然一滯，他放下望遠(yuǎn)鏡，露出一雙削瘦陰冷的面目，如鷹隼般的眼睛正閃爍著熾熱之火。

“推上去！把炮推上去！”

大清燕國公，吉林將軍年羹堯高聲喊著。

“大帥！冬日在這極北之地用兵，已是苦極！現(xiàn)在苦力凍死大半，再打下去，將兵都難撤下去啊！”

“大帥，撤兵吧！”

次子年富泣告，眾將也嘩啦全跪下來了。

年羹堯厲聲道：“拿下尼布楚，剿滅羅剎人，死多少人都值得！”

圣道二十四年，滿清道光二年二月，尼布楚之戰(zhàn)已持續(xù)三個月之久，年羹堯親至戰(zhàn)場，督著部下在冬日繼續(xù)猛攻，誓要畢其功于一役。

“機(jī)會已至，我們必須盡快趕走羅剎人，穩(wěn)定腹背，再進(jìn)取大業(yè)！”

見次子與部將都已動搖。年羹堯不得不吐露心聲。

機(jī)會？大業(yè)！？

部將們相顧愕然，年富一愣之后，眼中卻閃起精芒。

對年富的醒悟很是滿意，年羹堯點(diǎn)頭道：“沒錯。圣道快要動手了。”

眾人一時呆住，都覺心潮澎湃，而年羹堯自己也再生感慨。

機(jī)會，終于來了……

自南北簽訂《塘沽和平協(xié)定》后，年羹堯帶著昔日舊部從山東轉(zhuǎn)至寧古塔。圣道雖有過暗示，可允他自立，但年羹堯還是抵住了誘惑。繼續(xù)套著滿清的皮，從滿清治下吸納資源。

多年經(jīng)營下來，年羹堯以寧古塔為中心，海參崴為出口，聚了數(shù)十萬移民，還沿黑龍江而上，控制了黑龍江城（璦琿）。一面墾荒，一面出口毛皮、人參以及藥材等商貨。換取英華的軍火。

置身南北對立的漩渦之外，年羹堯撒開手腕，格外快活。背靠數(shù)十萬皆仰他鼻息的漢人移民。維持著一支三萬多人的精銳火器軍，力壓周邊鄂倫特等“新滿州”各族，還有力地震懾住了羅剎人。

北地苦寒，但年羹堯心中一直揣著團(tuán)火。他沒自立，不意味著他無此心，只是時機(jī)不成熟而已。

自去年開始，東西伯利亞的羅剎人一改往日老老實實作生意的性子，開始沿著黑龍江，向東向南大舉侵襲。與羅剎人交涉無果后，年羹堯判斷。羅剎人肯定跟滿清朝堂有了密約。紫禁城那頭妖婆一直在準(zhǔn)備后路，這幾年為開發(fā)奉天和盛京，也下了不少力氣，自然會跟羅剎人有所來往，乃至訂立攻守同盟。

英華定西域，國中議北伐。大勢漸漸成熟，人心漸漸炒熱，結(jié)合這些背景，年羹堯得出了結(jié)論：妖婆和羅剎人聯(lián)手，第一目標(biāo)還是自己。收拾掉自己，妖婆才能保證后路，為此分給羅剎人一些甜頭也是不得已。

年羹堯自然不會坐等羅剎人沿著黑龍江南下，他果斷出兵驅(qū)逐，先搶回雅克薩，再出滿清和羅剎在康熙時所議定的國界，將羅剎人圍在了尼布楚。

極北之地打仗本就格外艱難，還是在冬日，年羹堯在這里投入了五千軍隊，三個月下來，不但沒攻下這座簡陋城寨，還死傷上千。

眼見無破城的，這一戰(zhàn)也已耗了大半積蓄，年羹堯正想退兵，待春夏時再考慮進(jìn)兵，可一則消息從南面?zhèn)鱽恚屗粌H決定增兵，還不計代價地拖來他的鎮(zhèn)山之寶：六門十二斤炮。這是他想方設(shè)法從英華弄來的，當(dāng)然，更大可能是圣道故意漏給他的。

這消息是什么呢？

當(dāng)然不是未央宮中極殿里發(fā)生的東西兩院互毆鬧劇，而是圣道皇帝對此事的處置。

圣道很生氣，后果也很嚴(yán)重。在隨后頒布的《兩院議定國是體制詔》里，圣道皇帝批判兩院相互推諉，不愿承擔(dān)一國重責(zé)。圣道認(rèn)為，若是國人在處置滿人的方針上都難得取得共識，那就說明英華一國還沒有厘清滿清之害。

而代表國人民意的東西兩院是沒有共識嗎？不，是兩院的院事出了問題。因此圣道皇帝第一次行使院務(wù)裁決權(quán)，解散這一屆兩院，修訂院事推選制度，擴(kuò)大院事名額，重新推選，再來議滿人處置案。

年羹堯的謀主左未生對這份詔書作了深入剖析，如何處置滿人，圣道已有腹案，而圣道本人不想擔(dān)責(zé)，要兩院頂缸。兩院表現(xiàn)不佳，圣道自然要換掉傀儡，重新運(yùn)作。

左未生的解讀還不止如此，他認(rèn)為，圣道反應(yīng)如此激烈，解散兩院的決定下得這么快，這說明圣道準(zhǔn)備動手了。

年羹堯原本還不太敢信，西域剛剛平定，天竺那邊好像又?jǐn)[了新攤，沒個兩三年喘息，怎么也不可能再搞出這般大動靜吧？

左未生引用了一句在英華國內(nèi)流傳很廣的話：“胡虜無百年之運(yùn)……”

這話不僅經(jīng)不起推敲，出處也不可考，但細(xì)細(xì)一品，一股不容置疑的天定之氣盈滿心胸。年羹堯明白了，若是把華夏淪喪定在崇禎死國，滿清入關(guān)時，到現(xiàn)在九十八年了。圣道皇帝心比天高，功蓋亙古，不管是一統(tǒng)天下的大業(yè)。還是驅(qū)逐韃虜?shù)墓儯疾辉嘎溆谄渌实郏绕涫敲魈嬷煸爸蟆?p/> 當(dāng)時左未生的論斷讓年羹堯渾身發(fā)顫：“圣道北伐，就在年內(nèi)！”

這正是他和左未生所等待的機(jī)會！他年羹堯不僅要帝王之位。還要帝王之實。窩在寧古塔當(dāng)皇帝，這笑話太冷了。英華起兵北伐，滿清潰決，此時才是定鼎的最好機(jī)會。

若左未生的判斷沒錯，天下大勢即將演進(jìn)到最后一步，要跟上這一步，就得解決掉后顧之憂。鏟除已跟滿清訂有密約的羅剎人，就成為眼下的重中之重。

年羹堯不顧自己年過六旬，身體已大不如前，也不顧家底差不多快耗光的窘境，不僅沒從尼布楚撤兵，還親率三千精銳馳援，同時征調(diào)大批錫伯、鄂倫特等“新滿州”苦力拖炮運(yùn)輜重，要盡快收拾掉羅剎人。

如果把羅剎人比作胡虜。自己這一戰(zhàn)，也未嘗不是拿到“驅(qū)逐韃虜”的大義。

噼啪的鞭子聲與慘呼的人聲灌入耳中，拉回了年羹堯的心神。

衣衫襤褸的男女正列作長隊。嗨喲嗨喲喊著號子，拖著沉重的炮車，在雪地里碾過深深車轍。皮鞭如驅(qū)策牛馬一般，不停落在這些人的身上，不時有人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監(jiān)督的兵丁們面無表情地扯著手足拖到一邊，也不管此人是死是活，扯下他們身上裹著的薄薄一層麻布獸皮，“好心”地丟給隊列中抖得最厲害的人。

這些來自錫伯和鄂倫特等族的“新滿州人”是被年羹堯強(qiáng)征來的，原本只靠火槍和刺刀也能辦到這事。可年羹堯還批著大清燕國公，吉林將軍的皮，壓榨這些人自然事半功倍。只是如年富所說，三個月下來，數(shù)千新滿州人凍死餓死大半，再打不下尼布楚。都得用戰(zhàn)兵來干這些力氣活了。

一門門火炮被拖到陣地上，同時消逝的生命也不知有多少，可在場的將兵無一人關(guān)心。炮隊的隊長揮舞英華紅衣的舊式測距權(quán)杖，招呼著手下就位。

咚……咚……轟……

火炮鳴響，第三炮時還響起了雜音，就見一門炮在炮位上炸開，殘肢碎肉濺得滿地都是。

“繼續(xù)！”

年羹堯臉色未變，死死盯著堡墻被兩發(fā)炮彈轟得正在崩裂的尼布楚，冷冷發(fā)令。

奉天府城外，大批衣衫襤褸，如丐兒般的男女?dāng)D作一處，在皮鞭的抽打和刀槍的引導(dǎo)下，朝著未知之地行去。但有腳下不利索的，兵丁一把拖出隊列，皮鞭和棍棒劈頭蓋臉砸下。偶爾瞧見隊列中有姿色女子，兵丁們也毫不客氣地拉了出來，單獨(dú)推作一堆。敢于攔阻乃至哭喊的，也是一頓猛揍，直到對方連呻吟都絕了才罷休。

極目望去，隊列綿延數(shù)里長，道旁臥者無數(shù)，這副場景竟似人間煉獄。

道旁立著一隊頭戴冬帽，胸繡禽獸的文武官員，一個該是八品小文官將眼前這番場景盡收眼底，眉頭緊鎖，臉上浮著濃濃的憂色。

這個五六十歲的小文官低嘆道：“這些人都是信了朝廷的話，出關(guān)來墾殖求活的，這般處置……只怕人心不服，要出事端的。”

別看此人位卑，可一開口，其他文武官員都支起了耳朵。

聽得他語帶不忍，另一個文官道：“造事的當(dāng)場格殺！還能有什么事端？”

另一個武官附和道：“大人說得對！這些個漢人賤民，就該殺得血流成河，如今還留他們性命，很仁慈了。”

老文官搖頭嘆道：“何至于此，何至此……”

前一個文官嗯咳嗯咳道：“這是太后諭旨，太后在替我們滿人備著后路，怎么就你還裝著悲天憫人的女兒心氣呢？”

老文官沉聲辯道：“我這哪是女兒心氣，我是為太后和皇上著急，為我大清著急！盛京已是我大清最后一隅容身之地，行事怎還如此孟浪？”

他人語帶諷刺地道：“鄂泰，你可不是鄂爾泰，就是個小小屯主，怎么還是開口就為大清計呢？連那蘇圖大人都沒你這般胸襟呢。”

老文官一愣，再搖頭苦笑，是啊，他現(xiàn)在只是鄂泰，可不是以前的鄂爾泰了。

十多年前，雍正“駕崩”。光緒“維新”失敗，乾隆被圣道扶持上臺，南北雙方簽立和平協(xié)定，其中一項協(xié)議就是將田文鏡、鄂爾泰兩人下獄治罪。

田文鏡氣高氣傲。受不得這般遭遇，在獄中呆了兩年就一命嗚呼。而鄂爾泰心志如鐵，硬是熬了七八年，熬到南面對他再無興趣，茹喜才偷偷把他放了出來。

茹喜倒不是對他另眼相看，純粹是基于常識，敵人憎恨的。就該是自家熱愛的，只是一時不好把他放在臺面上，就讓他改了名字，再丟到盛京，當(dāng)一個小小屯主，管著若干流遣罪囚以及幾處皇莊。

眼前這番情形是盛京將軍那蘇圖在奉天所行的新政，那蘇圖奉太后諭旨，清理奉天民戶。重新清田造冊編保。

自去年開始，大清開關(guān)禁，允許漢人去關(guān)外墾殖。但這項待遇是有條件的。民戶必須去官府買出關(guān)的關(guān)引，而且戶籍還得改為“漢軍綠旗”。不少民戶不是沒錢買關(guān)引，就是不愿改戶籍，徑直偷出關(guān)外，自顧自地屯墾。

十來天前，朝堂一紙諭令發(fā)到盛京，要那蘇圖清理這些漢人。諭令倒是說得寬和，只要補(bǔ)繳引銀，再入旗籍就不予追究，可那蘇圖怎么會輕易放過？石頭都能榨出油來。何況是活生生的人呢。

于是近萬漢人就被捉拿起來，等同逃奴處置。

鄂爾泰也明白太后的用意，這是在鋪墊后路了。將盛京漢人梳理一番，以便后續(xù)事宜。而那蘇圖的打算他也理解，既然要梳理，就如剮血肉一般狠狠下力。將任何隱患扼殺于萌芽之時。

他擔(dān)心的卻是，愿望和打算都是好的，用來兌現(xiàn)愿望和打算的手段卻有問題。乾隆時期，太后還是太妃時，其實就在盛京下力氣了。當(dāng)時重點(diǎn)是在軍事一面，建了錦州、海城、遼陽和沙嶺四個大營，移建或新練了兩萬多火器軍。

可不管是移建還是新練，兵員都來自滿州八旗，而滿州八旗子弟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形，鄂爾泰出獄時在京城所見，令他瞠目結(jié)舌。京城三大營根本已是鴉片營，鴉片館就開在營門外。營中不僅缺額嚴(yán)重，存額里真正是兵的也只有一半，另一半竟然是旗兵雇的“槍仆”，旗兵嫌背著槍累……

加之無人愿離開這花花，去關(guān)外盛京那苦寒之地，盛京四大營的火槍兵，大半都是“漢軍綠旗”。

太后也知情弊，為確保四大營的戰(zhàn)力，這幾年逐步淘換出漢人，換成來自吉林和黑龍江的新滿州諸族兵，也就是以前所謂的“野女真”。這些人倒算彪悍敢戰(zhàn)，可不服教化，跋扈異常，頻頻造出奸淫擄掠之事，危害地方的本事更不小。

此時那蘇圖用這些兵來梳理漢人，鄂爾泰很擔(dān)心惹出禍患。

怕什么來什么，憂心剛起，就見隊伍中一片喧囂，隱隱聽到“橫豎一死！寧可站著死！”

無形的漣漪在人群中蕩開，張張麻木面容上涌出生氣。敢于偷出關(guān)外墾殖的人自有一分膽氣，有人帶頭，氣勢頓時就不同了。

眼見兵丁被一個個撲倒，十?dāng)?shù)人壓住一個人，腳踢膝砸肘擊甚至嘴咬，現(xiàn)場頓時亂作一鍋沸油，零星的槍聲不僅沒有壓住亂子，反而像水滴入鍋，讓油星爆得更高。

“快逃啊！”

“救命啊！”

官員們驚得抱頭鼠竄，鄂爾泰咬牙暗罵這幫廢物。眼見一個管隊軍官策馬而過，卻是奔著城外方向，顯是也只想保命，鄂爾泰豪氣猛生，撈住那軍官的衣角，一把就扯下了馬。

鄂爾泰翻身上馬，在那軍官的怒罵聲中，縱馬狂奔入城，直驅(qū)將軍衙門。

“鄂中堂，亂民肯定入城了，此時不逃，更待何時啊！？”

自鄂爾泰這聽到噩耗，那蘇圖也慌得一跳而起，就要招呼人護(hù)著他逃走，卻被鄂爾泰拉住。跟鄂爾泰那雙沉冷眼睛對上，那蘇圖也顧不得身份差別，一把抱住鄂爾泰的腿喊開了。他是知道鄂爾泰身份的，更清楚這是個連南蠻都要頭痛的狠人。

“慌什么！那幫亂民手無寸鐵，城中巡丁差役和護(hù)兵足足兩三千，全調(diào)來這里，難道還護(hù)不住將軍？”

鄂爾泰真恨不得把這家伙一腳踹開，太后遣來照應(yīng)后路的就是這等人物！？

那蘇圖機(jī)械地點(diǎn)著頭：“是是，我馬上安排……”

鄂爾泰又道：“這只是小事！怕的是亂民四散而逃，鼓噪其他人反亂！”

那蘇圖又哆嗦了：“鄂中堂救我！”

他跪地哭喊道：“鄂中堂……救救我大清！太后剛傳來消息，說圣道快要動手了，我們得為大清保住最后一塊容身之地！”

前一句鄂爾泰根本沒理會，后一句才讓他心神一震。

圣道要出手了！？

鄂爾泰心中凄然，果然啊，胡虜無百年運(yùn)，這讖語真是要應(yīng)驗了。

那蘇圖大概就是被這消息慌了手腳，做事才這般慌亂，以至出了簍子吧。

鄂爾泰咬咬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眼前的亂子好解決，可后面怎么辦？

南蠻可渡海而來，長驅(qū)直入，東面又是心懷叵測，異心昭昭的年羹堯，這塊容身之地真能守住？

只論軍事的話，絕不可能守住……

交代那蘇圖趕緊調(diào)度兵馬，鄂爾泰在將軍衙門后堂里負(fù)手踱步，緊張思索著。

問題要?dú)w結(jié)為能不能保住大清，不，甚至要不要大清都是其次，問題的實質(zhì)是，能不能保住滿人。而這個問題，光算軍事帳肯定是絕望的，只能算政治帳。而算政治帳的話，水越渾越好摸魚，那么……

鄂爾泰猛然停步，目視南方，若有所悟。

千里之外的南方，山東濟(jì)南府，巡撫衙門里，劉統(tǒng)勛在師爺面前轉(zhuǎn)了許久，才壓著嗓子道：“慈淳要我抓一個人，你覺得這是試探呢，還是……試探呢？”

師爺問：“誰？”

劉統(tǒng)勛道：“徐州都統(tǒng)白道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