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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夜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冰封(下)
一住奇愛,精彩。
晴空萬里,忽然間有雪飄落,這便是萬里雪飄。
厚重的雪片,像蘆葦燒后的灰般飛舞不停,占據(jù)了整片天空,遮住了青天的顏色。城市里溫度急劇降低,寒冷至極,檐邊的冰棱寒意逼人,湖冰被凍的發(fā)出咯吱異響,巷口的井水開始結(jié)冰。
寧缺站在風雪中,黑色院服上積著厚厚的雪,就像是一座雪橋,因為承載了太多雪的重量,隨時可能斷掉。
在這場戰(zhàn)斗中,他就是一座橋,長安城借他的刀攻擊觀主,此時,來自觀主的寂滅,被饕餮吞噬,進入寧缺的體內(nèi),再通過陣眼杵,得到了無數(shù)倍的放大或者說具象化,籠罩了長安城。
雪片帶著的寒意,穿透厚重的院服,直抵皮膚,瞬間把寧缺凍僵,睫毛上的霜和臉上的雪粉極厚,像極了當年第一次化妝的桑桑。
寒冷到了極點,所有的運動便停止。被寂滅之意占據(jù)身心的寧缺,如同跌入最深的冰窖,他冷的無法顫抖,冷的無法呼吸,甚至就連思維都快要被冰凝。
他就像巷口的井一般被冰封。
此時他的身軀里,只有腹部那滴晶瑩剔透的液體還在緩緩轉(zhuǎn)動,雖然轉(zhuǎn)動的速度已經(jīng)變得極為緩慢,似乎隨時可能停止。那滴液體散發(fā)出來的氣息,擁有掙破一切束縛的驕傲,無論是寒冷還是寂滅。
此時他的識海已經(jīng)變成冰雪覆蓋的海洋,只有海底最深處的淤泥底,有塊碎片還在散發(fā)著光澤,面對著自天降落的寒冷,不甘而且暴戾。
寧缺的浩然氣繼承自小師叔,意識碎片繼承自蓮生,這兩個人都是那個年代最巔峰的存在。都能與觀主分庭抗禮不落下風。
此時他陷入了有生以來最大的危險,在距離死亡最接近的時刻,已經(jīng)無數(shù)次拯救他的浩然氣和意識碎片,再次暴發(fā)。
寧缺忽然開始顫抖起來,睫毛上的霜和臉上的雪片片碎裂,然后如利箭一般激射而走,露出真實的容顏。
一口鮮血從他的唇間噴出來,向下灑落。
血水很渾濁。因為里面有很多被低溫凝結(jié)的碎血冰粒。
渾濁的血水淌落在衣襟上。落在他的左手上,陣眼杵被鮮血一澆,驟然發(fā)燙,血水被蒸發(fā)成霧汽,拂面而過。
寧缺發(fā)出一聲喊叫,顯得極為痛苦。黑色院服上的冰甲被震碎,就像是石橋上的雪被拂落,露出了真實的模樣。
他霍然睜開眼睛。雙手微微顫抖。發(fā)力握破冰雪,然后棄刀。
他必須抓住醒來的這一瞬間。
他雙手分執(zhí)陣眼杵兩端,在身前的風雪中橫直掃出。
一掃便是兩道線。兩道絕對平行筆直的線條。
凜厲的符意在風雪中驟然迸發(fā)。
二字符。
借著符意遮掩,寧缺腳踩冰雪,縱身后掠,暴趨數(shù)十丈外。
觀主已經(jīng)證明他天下無敵,他哪怕?lián)碛幸蛔恰R廊徊皇菍Ψ降膶κ郑踔岭U些一眼身死,所以他此時只想離開。
離對方越遠越好。
朱雀大道上,出現(xiàn)兩道凌厲的符意,就像兩條精綱煉成的鋒刃。
觀主舉起右臂,手指輕點。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
知其黑,守其白,為天下式。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
觀主用的是天下指。
指意完全無視雪街之上的二字符,遁空而去。
寧缺還在后掠,膝上出現(xiàn)一道血洞。
他向后挫倒,肩上出現(xiàn)一道血洞。
噗噗數(shù)聲輕響,他的身上出現(xiàn)七道血洞。
觀主用了七指,暗合天意,便斷人道。
斷了人的求生之道。
鮮血汩汩流出,染紅了寧缺身下的白雪。
他此時只能以一種極難看的姿式勉力坐著,再沒有什么力量揮刀。
觀主說道:“機巧乃小道。”
寧缺明白觀主是在評述先前那場戰(zhàn)斗,他承認觀主說的很對。
無論是示敵以弱,還是誘敵近身,對于真正的戰(zhàn)斗來說都不入大道。
“你現(xiàn)在的境界,距離真正的大道還有很遙遠的一段距離,你的渴望再如何強烈也無法彌補,更何況你還走上了一條歧路。”
觀主緩步走來,風雪辟易。
“我曾看過你的書帖,與世人不同,我并不喜歡,因為你不會拙筆,而那個字的一撇一捺太沉重,必須用拙筆。”
寧缺有些困難地抬起手臂,擦掉下頜上的血,說道:“以后若還有機會,我一定會記住您的教誨,學習如何行拙。”
“沒有以后了。”
觀主感知到身后的風雪里,有兩道身影正在高速前來。
他知道那是書院那對強大的師兄妹。
他并不在意。
這座城都已經(jīng)被他冰封。
城里的人又能如何?
朱雀大道西側(cè)不遠,有一片樸素甚至可以說簡陋的宅落,在長安城里,這是很常見的畫面,往往某處官衙旁邊,便有數(shù)百年失修的老房子,繁華與破舊總是相偎相依,倒也說不出是好是壞。
這片街巷叫三元里,住著長安最普通的百姓,其中一家后院的柴房里,忽然響起一個少年惱火的聲音,還伴著拍打桌子的聲音。
“憑什么只給一壺熱水?憑什么只給一壺熱水?喝都不夠,娘的腳凍著了,也沒辦法泡一泡,那個家伙還天天黑著張臉,給誰看呢?”
婦人坐在被褥堆里,抱著一個三四歲大的丫頭,看著憤憤不平的兒子,臉上滿是擔憂的神情,說道:“有住的有吃的,挺好了。”
少年穿著破舊的棉襖,看打扮神情,應該是個鄉(xiāng)下孩子。
他坐在柴房漏風最嚴重的門口,青稚的面容已經(jīng)被寒風吹的有些發(fā)青,惱怒說道:“就多要一壺熱水,又有多難?”
今天特別寒冷,屋檐上掛著冰棱,就連灶房的熱氣都飄不了多遠。少年擔心母親的老寒腿,向前院討要熱水,結(jié)果只端回來了一壺,還被前院那個少年說了幾句,想著如今的遭遇,他的情緒非常糟糕。
便在這時,柴房門被咯吱一聲推開。一個少年出現(xiàn)在門口,只見他穿著一件緊實的棉襖,神情有些閑散傲氣,看來沒少在街巷里廝混。
寒風從門外涌入,婦人受激開始咳嗽,她卻顧不得自已,趕緊把懷里的小女孩氣抱緊了些,又把被褥扯到小女孩身上。
鄉(xiāng)下孩子看著那個城里孩子,憤怒不已,卻緊握著拳頭不敢動手。
因為城里孩子手里提著兩把刀。
一把柴刀,一把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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