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紗 段四五 結(jié)局

烏紗正文段四五結(jié)局西風(fēng)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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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段四五結(jié)局

從京師到南直隸，要經(jīng)過幾個省，御林軍一路南下，到達蘇州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十月間了此時張問一面從南京調(diào)兵，一面又傳旨周邊南方數(shù)省的地方軍向廣東合圍，同時命令南直隸的軍隊協(xié)同御林軍南下，由章照率領(lǐng)，進入福建地面

張問并未隨軍南下，停留在了蘇州浙直總督府，留下了驃騎營一部，由袁大勇領(lǐng)兵護駕這樣一來，皇帝留在后方，減少了御林軍的壓力，不必時時因為要護駕而畏首畏腳，對戰(zhàn)爭反而有利；袁繡姑的兄長也留了下來，一舉兩得，戰(zhàn)場上的流矢鉛彈可不長眼睛，萬一袁大勇上了戰(zhàn)場有個三長兩短，張問回去還不好向繡姑交代，干脆讓他留在自己身邊好了

部署了對南方楊氏叛軍的圍剿兵力之后，張問從容不迫地開始準(zhǔn)備拿江南的幾個大地主動手了，他們犯的自然就是勾結(jié)官員上折子海禁那事，不過要治他們的罪不必牽涉到朝廷政略上去，以其他罪名逮捕即可

于是張問吩咐玄月聯(lián)絡(luò)廠衛(wèi)密探，收集那幾個人的罪證，這些豪強縉紳，沒一個是干凈的，肯定能逮到什么把柄張問對玄月說道：“查清了就動手，讓憲兵督促按察使司直接抓人，不用理會魚玄機的事，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沈玉城的養(yǎng)女，和王斌之那點交情，還不值得她以命相報先把那幫偷稅的大地主一網(wǎng)打盡，再詔魚玄機進京給公主看胳膊，兩頭都不誤”

這時候王斌之已從京師回到了江南，正在沈玉城的府上張問到達了蘇州，讓他們每日都膽戰(zhàn)心驚沈玉城找著王斌之商議：“你在京師把事情辦妥了么？”

王斌之道：“都辦妥了，柳影憐見到了沈貴妃，沈貴妃已經(jīng)答應(yīng)幫忙了沈老放心，皇上要動咱們，也得想想公主的胳膊能不能治好不是……咱們也沒犯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皇上犯不著和咱們較真？”

沈玉城仍不放心，左右踱了幾步，埋頭冥思苦想就在這時，沈玉城突然大驚失色道：“遭了，咱們算漏了一個地方”

“什么？”王斌之忙問道

沈玉城道：“你我密謀的計策，對沈貴妃說魚玄機是老夫的養(yǎng)女……他們不會讓廠衛(wèi)密探查么？萬一查出魚玄機和老夫以前并無來往，這事……”

王斌之的臉色也頓時變了，瞪圓了眼睛道：“確是存在漏洞，一月前咱們怎么沒想到？”

“當(dāng)時太急了，這事兒也夠麻煩的，先找魚玄機，又找柳自華，再找柳影憐，之后才把關(guān)系通到沈貴妃那里……這么一番折騰，一時沒想到，現(xiàn)在可怎么辦才好？”

王斌之愣愣道：“也許別人也沒想著懷疑魚玄機的身份呢？”

不料這時沈家的管家驚慌地跑到了門口，說道：“老爺，大事不好了”

沈玉城心里頓時咯噔一聲，問道：“發(fā)……發(fā)生了何事？”

那管家道：“按察使司里的陳大人派人過來通氣，說是憲兵和按察使兵分兩路，正準(zhǔn)備抄咱們沈家和王老爺家陳大人說這事他毫無辦法，最后一次幫咱們，只能事先打聲招呼，讓咱們別胡亂攀咬……”

沈玉城念叨著“完了……完了……”然后身體一陣搖晃，昏倒下去，王斌之急忙扶住，他自己也是驚恐絕望萬分，不過年輕一些，沒直接昏倒而已

廣州那邊，叛軍剛打下城池不久，城墻工事在惡戰(zhàn)中破壞嚴重，無法再具備防御功能好在乾朝官軍的調(diào)兵部署是從四方調(diào)兵，進展得比較緩慢，楊德才軍尚有時間準(zhǔn)備他召集部將商議退敵之策，眾將都認為官兵部署完畢，合圍推進至少需要幾個月的時間一個將領(lǐng)說道：“賊軍分幾路進發(fā)，敵眾我寡，我軍不宜分兵，應(yīng)利用敵兵來犯之前的時間，修繕廣州外圍工事，集中兵力，依憑工事防守，力圖打退其進攻鋒芒，如若不利，我們便向南撤退，乘舟渡海，退守瓊州海南”

楊德才以為善，遂下令諸軍調(diào)發(fā)民夫修葺工事，一面將主力布置在廣州外圍

就在這時，張問突然密令福建的章照立刻率御林軍奔襲廣州，長驅(qū)直入章照遂領(lǐng)旨出發(fā)，丟下緩慢的地方軍，自率驃騎營和鐵軍營急行軍南下御林軍四萬人，行軍都是依靠馬力，軍紀嚴明，運動時十分快，突然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很快就進入了廣東地界

叛軍預(yù)警的探報剛剛把消息報到廣州，還沒幾日工夫，叛軍沒來得及作出反應(yīng)，又有消息來報官軍已經(jīng)接近廣州城了

這下楊德才有點慌了，要守工事還沒修好，要跑別人已經(jīng)到眼皮底下了，眾將認為御林軍只有四萬人，己方有十萬，可以擺開一戰(zhàn)

楊德才自然知道御林軍就是以前大名鼎鼎的西大營，十分兇猛，但情勢所迫，沒有辦法，只得硬著頭皮準(zhǔn)備擺開了決一死戰(zhàn)

十月底，雙方終于在廣州城北面遭遇，兩陣對圓，準(zhǔn)備惡戰(zhàn)這個季節(jié)，北方已是寒冷非常，但南方并不寒冷，只是戰(zhàn)場上蕭殺一片

幾輪試探性的接觸之后，叛軍開始放炮御林軍急南下，騎馬過來，沒有重武器，只能頂著炮火向前推進好在叛軍的大炮數(shù)量有限，并不能造成決定性的殺傷雙方接敵之后一頓白刃戰(zhàn)，御林軍勇猛無比，以少對多，廝殺半日不分勝負就在這時，驃騎營突然出現(xiàn)在了叛軍后方，鐵騎猛烈沖擊，前后夾擊，叛軍大潰

御林軍趁勢掩殺，斬獲無數(shù)，楊德才本人也死在流矢之中，勝負已定矣

……張問此次南下，捷報頻頻，行程十分順利，待得章照傳來大捷的消息，他也松了一口氣，渾身都輕松起來

這時他突然很想去上虞縣轉(zhuǎn)轉(zhuǎn)，那地方是張問在官場第一次施展的地方，對他真是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張問的籍貫是京師，京師才是他的故鄉(xiāng)，他甚至連浙江話都不會說，但是上虞縣那地方讓他覺得就像是第二故鄉(xiāng)一般，熟悉而親切

于是張問便讓袁大勇率兵護駕，到上虞去了乘舟而下，依然從城池的水門進入，到達碼頭的時候，只見官民如潮，迎接的人如山如海

待張問從船上下來之后，官吏百姓都跪倒在地，高呼萬歲就在這時，張問發(fā)現(xiàn)河邊上迎接的官吏隊伍里，有兩個熟悉的身影，便說道：“管之安，梁馬，上前來和朕說話”

果然是那兩個官兒，這么多年過去了仍然穿著綠袍，管之安的肥肉依舊，他們二人只是老了一頭

這兩個官沒有功名，要升遷萬分困難，恐怕就一直霸在上虞，不知給多少任知縣下過絆子……

管之安他們聽得張問居然能一下子喊出自己的名字，還真是感動了，忙彎著腰走上前來，畢恭畢敬地跪倒在面前，管之安抹了一把眼淚，也不知是真是假，聲音哽咽道：“皇上……還記得微臣，微臣這心里感動得……無以言表啊”

“得了”張問呵呵笑道，“你現(xiàn)在沒在心里罵朕了？”

管之安忙叩首道：“微臣每日上值，都要感謝皇恩浩蕩呢，哪里敢罵皇上？微臣就算敢罵自己的爹娘，也不敢對皇上有絲毫不敬之心啊”

張問頗有些感觸地說道：“十幾年了，朝代都換了，你們這官還當(dāng)著，不簡單”

管之安道：“都是托皇上的隆恩，上邊的人倒是換了好幾茬，微臣一說起認識皇上，他們都不敢動咱們呢”

張問想了想：“朕還記得有個刑房書吏，叫什么來著”

“回皇上，叫馮貴，去別的地方當(dāng)官去了”

張問又看了一眼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在遠處的一個穿青色官服的年輕人，在縣級衙門，穿青色官服的官員只有知縣，看來那個瘦弱的年輕人應(yīng)該就是現(xiàn)在的上虞知縣這時張問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當(dāng)初做知縣的情形，臉上也露出了笑意，不知道這個知縣能不能吃住管之安幾個地頭蛇呢？

過了一會，張問便上了轎子，御林軍騎兵護在左右，從碼頭向縣衙那邊行進而那幾個官吏，連馬都不敢騎，小跑著跟在后面，態(tài)度恭敬極了

先前乘船的時候，可以看見縣郊的變化很大，靠近城池的地方，基本都沒有莊稼了，多了許多工坊但現(xiàn)在進城后，張問發(fā)現(xiàn)城里的變化不大，主要是建筑沒有什么改變隊伍行過文昌橋時，張問特意挑開轎簾，仔細看了一番這座石橋，并未翻修過，還是老樣子，曹娥江橫臥其下，波光粼粼

他記得，十幾年前曾經(jīng)和皇后張盈在這里相遇傾談……突然有些想念起老婆來了，世事滄桑，幸好舊人還在，不然此時此刻該有多傷感啊他加悟了，珍惜身邊的人，當(dāng)偶然回憶的時候，發(fā)現(xiàn)美好回憶里的人還在，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

權(quán)力，爭斗，都不重要了，就算皇后將來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他想也是可以原諒的

過了文昌橋，便是平安坊，以前沈家開的青樓風(fēng)月樓就在這條街上，張問發(fā)現(xiàn)那棟樓閣居然還在，便說道：“停轎”

張問從轎子上下來時，管之安忙跟了上來，躬身道：“稟皇上，這樓子，還是青樓，不過好多年前就換東家了，現(xiàn)在是薛家的財產(chǎn)”

沈氏……沈碧瑤，寒煙她們現(xiàn)在仍在紫禁城里，成了貴妃、妃子張問心道：為什么我對上虞有特別的感情呢？當(dāng)然不是因為管之安這些地頭蛇，原來我那一家子，好幾個人都是在這里結(jié)下的緣分

離京的時候，張問沒想著會到上虞縣來游玩，早知如此，如果帶上皇后和沈貴妃等人，感覺就快快樂了

現(xiàn)在想起她們?nèi)栽冢瑥垎栃睦镆埠軐捨浚贿^此時此刻不在身邊，又有些許惆悵

“朕記得以前在上虞做知縣，得了個名頭，昏官……是？”

管之安臉色難看道：“這……”

張問笑道：“沒事，朕不在乎朕記得得這個名頭的原因，就是在風(fēng)月樓里，被你管之安撞了個正著”

管之安哈腰道：“無心之失無心之失，微臣狗眼不識泰山，皇上千萬別記掛著”

張問指著風(fēng)月樓道：“朕今日想再進風(fēng)月樓看看，不會得個昏君的名頭？”

管之安忙道：“絕對不會皇上英明神武，翻手之間便剪滅了廣東叛匪，只有天人才有此武功蓋世啊誰敢說皇上是昏君，微臣第一個饒不了他”

張問笑道：“那咱們進去瞧瞧”

“微臣為皇上帶路”管之安帶著張問進樓之后，嚷嚷道：“鴇兒，快叫你的人，全部出來給皇上請安，喊萬歲……”

因為今日皇帝駕到，里面早已沒有客人了，只有一幫姑娘雜役，還有老鴇，此時亂糟糟地跪在大廳里，連頭也不敢抬，又亂糟糟地喊萬歲

張問掃視了一圈，每一個認識的人，以前那些姑娘，十幾年后恐怕已經(jīng)不適合干這行了……寒煙以前就是風(fēng)月樓的頭牌張問想罷便隨口問道：“現(xiàn)在你們的頭牌叫什么？”

管之安顯然對這里很是熟悉，不等鴇兒答話，立刻就搶著說道：“玉興奴，玉興奴在哪里，還不快出來侍候皇上？”

這時一個瓜子臉身段婀娜的女子從人堆里爬了起來，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看得出來她非常緊張那姑娘帶著江南特有的水靈，確是十分可人，頭牌一般都不會差而且此時的江南，山水秀麗，花草樹木很多，很能養(yǎng)人

那頭牌玉興奴走到張問前面，遠遠地就伏倒在地，怯生生地說道：“奴家叩見吾皇萬歲……”

張問笑道：“別怕，到朕身邊來，這不到上虞來了，你就服侍服侍朕你們這風(fēng)月樓只要交稅，就是合法的，朕不會難為你們來人，賞錠金子”

那玉興奴真沒想到皇帝是個風(fēng)流皇帝，竟然大模大樣地來……張問倒不是真想，不過想起了寒煙，一時興起，讓同一個地方的頭牌陪他一陣罷了這小地方會怎么評論他，他根本就不在乎

帶了玉興奴，張問便從風(fēng)月樓出來了，乘轎繼續(xù)前行玉興奴十分窘迫地坐在張問的身邊，趁他看轎子外的景色時，偷偷看了一眼張問她心道：居然見著皇帝了，不看清楚龍顏實在糟蹋了這樣的機會

看到張問的樣子，她的心口立刻砰砰直跳，皇帝長得還真是英俊，他沒有穿龍袍，身上穿了一件明顯洗過很多回的舊葛袍，像個文人一般，看著十分順眼

來到上虞縣衙，張問驚奇地發(fā)現(xiàn)，那破爛的縣衙還是那樣張問自然明白其中玄機，縣衙是公家的，破就破，官員們自己掏腰包修繕舍不得，上報批銀又影響政績，于是就成了這副衰樣

穿過牌坊和儀門，張問很是熟悉地來到了大堂，直接坐上了公座，下面的官吏和官兵都伏倒行叩拜大禮他坐在那里，感觸良多，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從袖子里掏出了沈碧瑤不久前寫給他的親筆信札，忍不住放到鼻子前，輕輕聞了一下，那是思念的味道

張問的故事，就是從這把知縣的椅子上開始的，那就從這里結(jié)束

他抬頭看著大堂外面，日已西斜，夕陽的余輝讓萬物都披上了橙黃的光華，分外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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