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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明 第五百七十一章 已經(jīng)在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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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一章已經(jīng)在殺了
李秀寧的震撼不是因?yàn)槔铋e知道了這件事,因?yàn)樵谀镒雨P(guān)的時候她便知道李閑知道。她震撼的是,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知道。細(xì)細(xì)的區(qū)分的話她的震撼甚至不是震撼,而是一種無法承受的憤怒。這種怒火如果釋放出來的話,說不得會成燎原之勢。
“這個也知道,那個也知道……這還算什么秘密?”
她臉色有些發(fā)白,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驚的,原本有些許沙啞但不失溫婉的聲音漸漸拔高,拔高到有些尖銳的重復(fù)喊了一句:“這算什么秘密?”
“秘密之所以稱之為秘密。”
李建成搖了搖頭極認(rèn)真的說道:“有時候并不是因?yàn)樗腥硕疾恢啦沤忻孛埽芏嗳硕贾溃麄兌疾粫p易隨便的說出來,那么也可以稱之為秘密,只是這種秘密無論說與不說都帶著點(diǎn)自欺欺人,甚至知道的人還會洋洋自得,以為自己攥住了一條別人的尾巴,而且都以為攥著尾巴就能控制那尾巴的主人,卻都忽略了那可是一只強(qiáng)大的兇獸。”
李建成笑了笑,用一種讓人不免有些難以接受的語氣和詞匯說道:“人們只看到利益,認(rèn)為抓住一條尾巴就抓住了全部,難道他們就不曾想想,就算是一條狗被人突然抓住了尾巴,也是要猛回身來咬一口的,而且這一口肯定咬的特別狠,特別疼。”
“安之不是狗!”
李秀寧認(rèn)真的說道。
李建成啞然,隨即笑了笑道:“他自然不是,這世間到了如今還有哪個敢說我們李家的人是一條狗的?如果李家的人是狗,那么這天下間所有人都被統(tǒng)治著,他們便全部連狗都不如!”
“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李秀寧敏銳的從李建成語氣中聞到了一股味道,這味道中摻雜著無奈,悲涼,甚至還有一些令人心悸的憤怒和暴戾。
“世民殺了長孫叔叔一家。”
李建成攥了攥拳頭,牙齒和牙齒摩擦發(fā)出一聲讓人不寒而栗的聲音:“是一家,或許在世民眼里看來,除了李家人之外的人都是狗都不如的東西。殺起來沒有一點(diǎn)猶豫和憐憫,甚至不會有一點(diǎn)負(fù)疚。”
李秀寧張大了嘴巴,表情僵硬的如同一尊石像。
“為什么?”
她問。
“為什么?”
李建成忽然冷笑起來,他的臉色變得有些發(fā)白,如同大病初愈一般的白,白的有些可怕。
“還不是為了那把椅子?他被丟到隴西老宅子里十幾年,心里必然會有諸多不甘不平不滿足,這我都理解,我不理解的是為什么他可以心平氣和的做到這樣,是他回到太原之后變了,還是說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現(xiàn)在想起來,長孫叔叔死了其實(shí)也算是咎由自取,或許對那把椅子的渴望和野心,正是他種在世民心里的。然后……”
李建成嘆了口氣道:“父皇給這顆種子澆了水。”
“父皇……”
李秀寧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一直到現(xiàn)在,我都不曾真正的看懂過他。有時候我甚至在想,父皇眼睛里的親情是不是比水還要淡。”
“這種話都不要再說了,你以后不要說,我以后也不要說……”
李建成有些痛苦的說道:“憋在心里就好。”
兩個人停止談話的時候,正好馬車在李建成府邸大門前停了下來。早就等在這里的仆從連忙上前將二人迎接了進(jìn)去,就是冷著臉站在門口的魏征在看到李秀寧的時候,臉色也緩和了下來。今日下午的時候他在給太子說禮,結(jié)果太子卻極不懂禮貌的借口撒尿逃之夭夭,要知道以太子本老成持重性子也溫厚什么時候搞過這種把戲?
但魏征看到太子是去接平陽公主的,心里便沒了怨氣。
因?yàn)檫@也是禮,只不過從不曾有人把這種禮寫到書冊上。
他們進(jìn)了門的時候,遠(yuǎn)在數(shù)千里外的隴西李家老宅的門口也來了客人,幾輛馬車停在老宅門口,守門的唐軍立刻戒備的按住了刀柄。而當(dāng)他們看到馬車上下來的人只是一個面貌美的不似人間有的嬌柔女子,這警惕戒備又松懈下來。
披著一件白色貂絨大氅身姿婀娜的女子微微點(diǎn)頭示意,然后語氣平淡的說道:“麻煩你們通稟一聲,就說有人自長安來,要見老甄。”
她將一面腰牌遞過去,守門的唐軍首領(lǐng)拿過來看了一眼隨即臉色一變。
“您從宮里來?”
他問。
絕美的女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淡然的說道:“請你快一些,我趕時間。”
火堆照亮了四周大概三四米方圓的一片土地,在光芒背后被驅(qū)散了的夜顯得更加深邃可怕。人們內(nèi)心里其實(shí)都有著對黑暗的恐懼,就算是不信鬼神的人對黑暗也有一種天生的排斥,所以人們敬仰光明,認(rèn)為光明才是這世間最強(qiáng)大最正義的力量。然而不可否認(rèn)的是,每個人的內(nèi)心中都有著比夜還要黑的黑暗。
就好像每個人都在說要懂禮貌,要文明,但每個人內(nèi)心中里有隱藏著一份連自己都不曾正視過的暴力。
人們懼怕黑暗,又渴望擁有黑暗的力量。
火堆就算燒的再旺火苗再高也不是太陽,無法將整個黑夜驅(qū)走。但火堆可以讓圍在它周圍的人感到溫暖,不管心里是不是暖的最起碼身子是暖的。
地上鋪了一張氈毯,李閑斜躺在火堆邊看著那升騰的火焰怔怔出神。在他的右手邊就是他那柄早已經(jīng)讓天下人都知道的黑刀,左手邊則是一壺還沒有打開的烈酒。今晚李閑很想喝酒,可在火堆邊已經(jīng)很久他卻一口酒都沒有喝。
“主公”
羅士信低聲了叫了一句,他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對李閑這個新的稱呼。
他往四處打量了一下,見李閑身邊還有那兩個坐在一旁似乎要睡著了的漂亮女子,他張了張嘴卻沒有將話說出來。李閑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笑了笑,他指了指青鳶和凰鸞說道:“有什么話你可以直接說,可以當(dāng)她們兩個不存在。”
青鳶幽怨的看了李閑一眼,隨即站起來拉了凰鸞起身離開。羅士信歉然的看了她們一眼,然后壓低聲音問道:“主公……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什么?”
“知不知道……身世?”
羅士信問的很直接,因?yàn)樗赣H羅藝告訴過他,李閑是知道的,但他必須確定一下李閑是知道的。
“紳士?剛才你很不紳士的趕走了兩位漂亮的女士,這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難道你不覺著愧疚?”
李閑笑著問道。
“什么啊……”
羅士信有些無語道:“臣不知道您說的是什么意思,但臣知道您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似乎稍微觸及到這個問題的人都十分好奇我知不知道,其實(shí)這是一件極無聊無趣的事,這世間其實(shí)很少有所有人都知道但當(dāng)事人自己不知道的那種事,就算想瞞都瞞不住,因?yàn)橹赖娜藭靡猓瑫腱乓退闼麄儽锏淖∫粫r難道還能憋的住一世?秘密這種東西其實(shí)就和屎一樣,當(dāng)你憋不住的時候自然要拉出來。既然是一坨屎,那么為什么非要那么在意它?難道因?yàn)樗莛B(yǎng)莊稼?還是因?yàn)樗鼔虺簦俊?p/>
這番話把羅士信說的很迷惑,甚至有些惡心。
“這事絕不是養(yǎng)莊稼,而是涉及到了養(yǎng)天下。”
羅士信極認(rèn)真肅然的說道。
“說的好啊。”
李閑笑了笑,忍不住拍了拍手:“士信,有件事我得問問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說句實(shí)話。”
“您問”
“你父親為什么要讓你到我這邊來?”
羅士信怔住,猶豫了一會兒如實(shí)回答道:“家父說他在賭。”
“賭什么?”
“賭那個萬一。”
李閑聽到這句話之后隨即笑了起來,因?yàn)樾Φ檬鏁乘匝凵窀裢饷髁粒跉痔荷献绷松碜樱S手將酒囊抓起來拔起塞子喝了一口。
“今天終于找到喝酒的理由了。”
他說。
羅士信心說難道你剛才一直不喝酒,是因?yàn)槟銢]有找到喝酒的理由?可是喝酒就是喝酒,想喝的時候便喝,哪里需要什么喝酒的理由?還是說好話如好菜,可以佐酒?就在他因?yàn)檫@個無聊問題分散了注意力的時候,李閑卻說了一句讓他震撼莫名的話。
“這世間哪有那么多萬一。”
他頓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句的說道:“只有一萬。”
震撼中的羅士信下意識的輕呼一聲,心說父親啊父親,還是您看得深遠(yuǎn),這次真的讓您賭對了。我就說嘛……實(shí)力已經(jīng)足夠影響到天下格局的人,怎么可能僅僅是想去影響而不是霸占。這天下間只要能力實(shí)力都達(dá)到了一定高度厚度,有幾個人能忍得住那般至強(qiáng)的誘惑?人性本貪,當(dāng)年那個老尼姑就是這樣對父親說的。“
李閑將酒囊遞給羅士信,羅士信喝了一口道:“既然主公有這個心思,是不是應(yīng)該早些動?您自己知道,可您麾下諸多生猛人物卻不知道,萬一他們生出……”
“該知道的都知道”
李閑笑了笑道:“我又不是白癡。”
他站起來,走到火光照耀的邊緣處看著遠(yuǎn)處極濃烈的黑暗,想起最開始只是隱隱覺著后來便是越來越強(qiáng)烈的感覺,他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他在心里告訴自己,到底那個秘密是不是你們想要讓我知道的那個秘密,等葉懷袖回來之后就知道了。飛龍密諜的人查了好幾年竟然才查到,隴西還有個參與過當(dāng)年那些事的老家伙。
就在這個時候,在隴西李家老宅的小客廳里,已經(jīng)足夠老的老管家老甄身子微顫著站在那里,打量了一下那個站在墻壁前面賞字畫的絕美女子,他臉色變幻了一下,想起自己這些年一直暗中關(guān)注的那個孩子身邊似乎也有幾個絕色人物。
“姑娘……你到底是從長安來的,還是別的地方?”
他聲音顫抖著問道。
“我是來接你或是帶回去一個答案,從哪兒來有區(qū)別么?”
“有!”
“我從草原來,去草原之前……我在巨野澤。”
老甄使勁點(diǎn)了點(diǎn)頭,似乎一下子恢復(fù)了精神:“我這些年一直在等,我以為死之前等不到了。所有人都以為我老糊涂了,包括陛下,而且我為陛下做過的事情足夠多,所以能容許我老糊涂都沒死實(shí)在是件很稀奇很值得慶幸的事。可即便我老糊涂到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能忘了那件事。”
“在我說之前,你或許應(yīng)該做件事。”
老人笑了笑道:“你不覺得,應(yīng)該去殺些人?”
絕美女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已經(jīng)在殺了。”
然后她看著老甄有些感慨的說道:“你人已經(jīng)很老了,可你的心還是那么硬。”
“不是硬,是麻木……這幾年雪姑娘和那孩子老在我心里繞來繞去,早就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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