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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明 第七百一十章 把她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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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章把她交給我
御書房門前的空地上一片狼藉,死尸,殘肢斷臂,血污遍地。
御書房的門上釘滿了弩箭,密密麻麻的一層。
御書房門前最近處跌坐在地上有兩具死尸,一個頭頂紋著一只展翅金鷹的光頭漢子,名字叫楚青牛,哪里人士,年歲多少,身處何職,一概不知。但有一點必須要知道的是,那三十名青衫刀客,有二十七個人是他殺的。在最后的時刻,他是被勝屠小花的拳頭轟碎了胸骨,被聶奪的巨刀斬去了右臂,又被葉翻云一件刺穿了肺腑……其實即便沒有暴雨一般的弩箭射過來,他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在他身邊坐在冷硬青石板上靠著御書房門的是個太監(jiān),叫倪花田。籍貫何處,真名是什么,年歲多少也一概不知。但正是他,在殺了三名青衫刀客的之后,還一刀戳進(jìn)了葉懷袖的小腹。然后他被葉翻云一箭斬斷了左腿,被勝屠小花撿了一柄鋼刀險些卸去半邊肩膀,又被聶奪一刀剖開了胸腹。
與楚青牛一樣,即便沒有箭雨,他也已經(jīng)是個死人。
不到今日,很多底牌都不會揭開。
比如那被屠掉了的近四千禁軍,尸體堆起來比太極大殿還要高!平放在地上,能鋪滿了半個太極宮!
比如城中那四百一十六顆人頭,若是不殺,誰又知道他們都和秦王李世民有所聯(lián)系?誰又知道他們暗中都和太上皇李淵有所勾結(jié)?
比如李淵身邊的這兩大高去讀讀難,憑借這兩個人,憑借那四千多禁軍,憑借那大大小小四百一十六個官員和世家子弟,李淵會不會在某個時候突然掀翻了燕王的椅子?即便不會如此,那會不會在某個時候突然殺出長安城遠(yuǎn)遁?
這些事,沒有如果。
因為今天先發(fā)難的,是軍稽處。
是那個特意換上了一身紫衣的女子,那一身長裙,是他曾經(jīng)贊美過的顏色。
今日她重傷,那一刀格外的狠。
今日她無悔,因為她找回了曾經(jīng)的偏執(zhí)。
只不過,他換成了他。
聶奪看著滿地的死尸,緩步走到勝屠小花身邊:“按照葉大家的意思,你本來是應(yīng)該置身事外的……她是想為軍稽處保留住一部分人,一部分力量。之所以將緹騎都給了你,而且還將你的六部單獨擺出來只負(fù)責(zé)監(jiān)察城中有沒有人趁機(jī)作亂,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你為什么偏偏還要把自己牽扯進(jìn)來?”
勝屠小花想了想之后認(rèn)真的回答道:“六部提出來單獨放在一邊,也是軍稽處的六部。我身上這件黑色的袍子就算稍微有些不同,但還是軍稽處的官服……既然我是軍稽處的人,又何必置身事外?”
他緩步往前走去,筆直的朝著御書房的方向:“更何況,這是一件大事,大到無法讓人拒絕,難道你不覺得很刺激?不覺得……很有成就感?”
他嘴角掛著笑,眼神卻一如既往的凌厲:“別說你忍得住這種誘惑,因為你也來了。”
聶奪笑了笑,不回答,但眼神明亮。
是啊,這確實是一件讓人難以抵擋的事,很誘惑,很迷人。
走向御書房的勝屠小花在門口頓住,看了一眼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那些宦官和宮女,抬起手指了指那些人說道:“這些人很可憐。”
聶奪點頭:“確實可憐,他們沒有必要因為這件事而死,也根本沒有到牽扯到這件事的層次,但……他們卻該死。”
“是啊,他們該死。”
勝屠小花將手往下壓了壓,隨即一陣箭雨朝著院子角落處狠狠的砸了過去,片刻的時間,幾十名宮女和宦官就盡數(shù)被射翻在地。有的人沒有被射中要害,倒在地上不住的哀嚎慘叫。黑袍軍稽衛(wèi)走過去,面無表情的將這些無辜的卻必須要死的人逐個戳死。鋒利的鐵釬每一次戳下去,都帶起來一串血花。
沒多久,那里就再也沒有一點聲息。
勝屠小花和聶奪看著那一地的死尸,不知道為什么,兩個人下意識的同時轉(zhuǎn)頭看向?qū)m城外面,那里有一座天策上將軍府,那里有一個還不知道今日這血腥事的主公。
“你說,你我會死么?”
“勝屠小花站在御書房門口問。
這個問題讓聶奪認(rèn)真的思慮了一番,然后搖了搖回答了自己心中的答案:“不知道。”
勝屠小花哈哈大笑,一把推開御書房的門。
“我也不知道,但我迫不及待的想殺人了。”
他笑著說道:“殺了人,我死了才不冤枉。”
“孫兒……孫兒害怕,祖父,您能不能將刀子拿開?”
跪在地上的李承德顫抖著和說道,他能感覺到自己的下頜只要微微一低就能體會到橫刀刀鋒的冰冷。他甚至覺得,自己身子哪怕抖動的再劇烈一些,刀子就能割破自己的咽喉。這種感覺讓他處于近乎崩潰的邊緣,或許下一秒他就會癱軟在地,或許下一秒他就會瘋掉。
“朕殺過不少人,但朕真的不想殺李家的血脈。”
這個時候的李淵,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是忽然平靜下來不少。雖然他的臉色依然難看的好像紙一樣,雖然他的握著刀的手還在微微顫抖,雖然他的喉結(jié)還在上下起伏,說話的時候艱難的咽下一口苦澀,但他的眼神卻真的逐漸平靜了下來。
“你是建成的孩子,是朕的孫子……朕怎么會殺你?你放心,一會兒你隨朕一塊出去,只要你站在朕身邊,外面的人就不敢胡亂出手。你是大唐的皇帝,現(xiàn)在李閑還不能沒了你,他絕不會在天下沒有平定之前就廢掉你,所以,只有你能保護(hù)朕安然離開長安城,只要朕出了長安,立刻就會放了你!”
“可孫兒真的害怕,萬一燕王的人連我一塊殺了怎么辦?!”
“那就是你的命數(shù)!”
李淵用橫刀敲打了一下李承德的肩膀說道:“李家在朕手里執(zhí)掌的時候,達(dá)到了巔峰。朕化家為國,朕開創(chuàng)了一個新的帝國!朕的命數(shù),便是李家子孫后代的命數(shù),若是朕逃不過這命數(shù),你又何必要害怕,何必自哀自憐?”
“朕是大唐的開國皇帝尚且不懼,你又懼怕什么?”
“孫兒……怕死!”
李承德顫抖著說道:“我知道我不過是燕王的傀儡,也知道在您眼里孫兒就是個不成器的廢物,可廢物也有活下去的權(quán)利,廢物也不能這么平白無故的死。”
“閉嘴!”
“李家兒郎,沒有你這樣孬種的!”
李淵深深的吸了口氣,盡力讓自己的手穩(wěn)定下來:“一會兒你走在前面,朕走在你身后,然后朕會跟外面的人要一輛馬車,不能騎馬,因為騎馬的話你我只能共乘一騎,朕無論是坐在你前面還是后面,軍中的神射手都會輕易的瞄準(zhǔn)朕。馬車不同,外面不可見,誰也不知道朕坐在什么位置。”
“趕車的人不能是燕云軍的人,若是蕭瑀還沒死就好了,不過……想來他應(yīng)該是早就被割了腦袋的,說不定現(xiàn)在就擺在李閑面前。除了蕭瑀之外……朕只能選張公謹(jǐn)了,此人對朕應(yīng)該還有一絲忠心可言。出了長安城,朕不能立刻就放了你,但只要朕到了襄陽找到世民,朕一定會放你回來。你還做你的大唐天子,李閑不會為難你。”
他自顧自的說這話,沒發(fā)現(xiàn)李承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也沒有發(fā)現(xiàn),李承德嘴角上竟然勾勒出一抹冷笑。
“祖父,我能不能問您一個問題。”
李承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復(fù)著自己的呼吸:“當(dāng)日您來御書房見我,殺了我心愛的幾個宮女,是不是故意做給燕王看的?是不是想逼著燕王殺了我?”
“他不會殺你,但肯定會疑心。朕就是要他越來越覺得束手束腳,只要拖的時間足夠久,朕早晚都能翻盤。”
“若是燕王真的殺了我呢?”
“朕會感念你的好處。”
李淵想都沒想回答了一句,腦子里還在盤算著稍后如何脫身:“你站起來,咱們走。”
“祖父,如果……孫兒是說如果,出了門之后萬箭齊發(fā),您會不會用孫兒做擋箭牌?”
李淵聽到這個問題后怔了一下,改變了之前的態(tài)度說道:“你放心,你是朕的孫兒,是建成的血脈,朕怎么忍心如此做?若真的外面那些反賊敢放箭的話,朕一定擋在你面前。朕已經(jīng)老了,你還年輕……朕怎么可能做出這等冷血無情的事?”
“真的?”
李承德語氣有些激動地問。
“自然是真的。”
李淵點了點頭說道。
“可你冷血無情的事做的還少么?!”
李承德忽然轉(zhuǎn)身,面對面看著李淵。兩個人離的極近,所以反而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李淵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下意識的低頭去看。
他的心口上插著一柄匕首,已經(jīng)全都沒入了他的胸膛里。因為刀子還沒有抽出來,竟是看不到有血。
“我不過是你的孫子罷了,對你的嫡子你都能下得去手,何況是我?燕王說的沒錯,在你心里只有你自己,不管是你的兒子,你的孫子,都不過是你手里的工具罷了,能用的時候便用,不能用的時候便舍棄,你不會覺著有絲毫可惜。”
李承德一字一句的說道:“從你來御書房之后那日起,我就在身上藏好了一柄匕首。我本來是想,若是燕王要殺我,我就用匕首自殺,總不能將所有臉面都丟了不是?沒想到,這匕首竟然先刺進(jìn)了你這個大唐開國皇帝的心口里。”
他忽然笑了笑,猙獰著說道:“孫兒為什么一點也不恐懼,一點也不悲傷?一點也不負(fù)疚?”
李淵的眼神從不可思議逐漸變得沒有任何含義,眼睛里的色彩逐漸消失,他的身子軟軟的往下滑,表情定格在憤怒和不甘上。
恰在此時,勝屠小花推開了房門,看到這一幕他先是一愣,隨即懊惱的搖了搖頭:“怎么會這樣?這也太……”
站在他后面的聶奪也怔住,然后笑了笑道:“太他娘的刺激了。”
葉翻云抱著葉懷袖逐漸變冷的身體一路狂奔,他的眼睛逐漸變得赤紅,即便是在今日滿城殺人的時候,他的眼睛也沒有這樣紅過。他跑出去一百余步的時候,忽然看到大明宮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馬車。趕車的人帶著一個大斗笠,穿著蓑衣,看不到臉。但毫無疑問,這是軍稽處的馬車,所以葉翻云馬上沖了過去。
他沖到馬車邊上,那趕車的人垂著頭將車門拉開。葉翻云剛要上車,就看到從馬車?yán)锷斐鰜硪浑p修長干凈的手:“交給我。”
那人說了三個字,語氣透著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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