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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煙盡處 第四章 兄弟 (六 上)
第四章兄弟(六上)
另外一個情緒不高的人是彭學(xué)文。也許是見慣了大城市繁華對塞外偏僻之地不太感冒的緣故,除了第一天參加了傅作義專門為斯琴郡主舉辦的歡迎宴會之外,其他大多數(shù)時間,他都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閉門謝客。周黑炭幾次專程邀請去草原上打獵,他都找借口拒絕了。甚至連他自己麾下的兩個心腹老余和大齊也都不怎么搭理。氣得周黑炭私下里直抱怨,說這讀書人怎么都這德行啊!進了城就裝大尾巴狼!你要是真嫌咱老周土氣,當初別找咱幫忙???!如今功也立下了,名頭也闖出來了。就想跟咱老周劃清界限了?!劃就劃,等今后回到黑石寨,咱們就各走各的道,看看今后誰還會求著誰!
“他可能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吧!你別老去找他,給他點兒私人空間。等他自己想明白了,估計就會恢復(fù)正常了!”張松齡也算是個讀書人,不愿陪著彭學(xué)文一道挨數(shù)落。找了幾個機會拉住周黑炭,低聲解釋。
“他能遇到什么事情?!”周黑炭把腦袋晃了晃,根本不相信張松齡的借口,“你看看晉綏軍安排接待咱們的那些干部,哪個不把他彭專員當個寶兒似的哄著。包括傅長官本人,那天喝酒時都專門找他碰了一杯。換了咱們幾個,誰能有這份面子啊!”
“那天,不是還有軍統(tǒng)察綏分站的馬站長在場么?他是彭學(xué)文的老師,傅長官走到他那桌碰杯,怎么著也不能把坐在他旁邊的得意弟子給晾下了!”張松齡笑了笑,繼續(xù)好言好語開解。
對于軍統(tǒng)這種類似于明代錦衣衛(wèi)的大爺,任何一個帶兵的將領(lǐng),都不肯輕易得罪他們。這也是傅作義將軍和他麾下那些政工干部們一直將彭學(xué)文待若上賓的主要原因。所以在這五原城中,能讓彭學(xué)文郁悶并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連續(xù)好幾天不愿意出來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的授業(yè)恩師馬漢三。至于馬漢三為什么要收拾彭學(xué)文,是處于師父立場上對徒弟的嚴格要求,還是處于上司立場上對下屬的吹毛求疵,那就不是張松齡所能猜測出來的了。
猜不出來,也幫不上什么忙。張松齡唯一能替彭學(xué)文做的,就只剩下了開解周黑碳,免得此人和彭學(xué)文兩個之間真的產(chǎn)生什么誤會。畢竟彭學(xué)文頭上如今還頂著一個察北行政公署專員的官帽子,如果跟周黑炭這個新晉的獨立營營長之間的關(guān)系處理不好,今后在黑石寨一帶的工作就很難展開了。
“不跟你說了,反正你們一個是妹夫,一個是大舅子,無論是誰都不會向著我這外人!”周黑碳原本就是想發(fā)泄一下,見張松齡解釋得認真,撇了撇嘴,轉(zhuǎn)身而去。
“你去哪?別跑太遠??!晚上黃處長還請大伙喝酒呢!”張松齡快速追了幾步,在周黑碳身后大聲提醒。
“知道了!我在城里買點年貨行不行!甭看小年紀不大,就你事多!”周黑碳沒好氣地回應(yīng)了一聲,從勤務(wù)兵手里接過戰(zhàn)馬的韁繩,跳上坐騎,揚長而去!
“”不知道好歹的家伙!”張松齡笑著搖頭,轉(zhuǎn)身剛要進門,卻看見自己的頂頭上司,游擊隊副大隊長呂風(fēng)不知道什么時候跟了過來。
“您找我有事?”愣了愣,他有些詫異地詢問。
“?。〉拇_有點兒事情。剛才看你忙,就沒敢打擾你!”副大隊長呂風(fēng)點點頭,臉上露出了幾分扭捏的表情,“如果,如果你現(xiàn)在有時間的話......”
“咱們進屋說吧!這種狗呲牙的天氣,別站在門口挨凍!”張松齡笑了笑,主動向呂風(fēng)發(fā)出邀請。
“其實,其實沒什么大事兒!站這里,站這里說也行!”呂風(fēng)向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臉上的表情愈發(fā)地不自然。
“沒事兒,我屋子里又沒什么人!”張松齡一把掀開棉布門簾,用屋子里的熱風(fēng)吹散兩人頭上的白霜,“快進來說吧!站房檐底下說話,最容易感冒!”
呂風(fēng)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受不了屋子內(nèi)爐火的誘惑,搓著手,小心翼翼邁過了門檻。跟在他身后的張松齡看得有趣,忍不住心中暗道:‘這五原城真的邪門了!好好的人,進了城就全變了樣子。趙天龍如此,彭學(xué)文如此,呂大隊長這老江湖居然也是如此!’
還沒等他心中的感慨發(fā)完,副大隊長呂風(fēng)已經(jīng)主動挑明了來意,“這不是,不是馬上要過年了么?我想,我想買點兒東西,給,給我們家那口子郵過去。自打她跟了我,我還沒給她買東西呢!”
“是嫂子么?我可從來沒聽您說起過!”張松齡恍然大悟,帶著幾分驚詫的語氣問道。喇嘛溝游擊隊是個和尚廟,他從沒在營地內(nèi)見過任何女性。當然也沒聽人說起過,哪位干部和戰(zhàn)士還有女眷隨軍住在營地附近。
“是?。 奔热灰呀?jīng)把求人的話說出口了,呂風(fēng)臉上的表情反倒稍稍輕松了一點兒,“當年在江西老家的時候,別人幫我介紹的。才結(jié)婚沒幾天,部隊就開始長征。然后我們兩個就都到了陜北,然后沒等把家安頓下好呢,我就又接到了調(diào)令,跑到草原上來了!”
“那是該給嫂子買點東西補償一下!”張松齡笑了笑,非常理解地回應(yīng)。“咱們黑石寨太小了,跟五原城沒法比。您想買點兒什么,我一會陪著您一起去逛逛,順便幫你.......!”
“不用,不用麻煩了!”呂風(fēng)一邊聽,一邊急切地擺手。
張松齡的話頭被打斷,愕然地望著呂風(fēng),不知道除了幫忙參謀購買禮物之外,自己還能為對方做些什么別的事情。
被他看得臉上發(fā)燙,呂風(fēng)訕訕地將頭側(cè)開,以蚊蚋嗡嗡般微弱的聲音商量道,“我,我臨來時,沒帶多少錢。能不能,能不能跟你先借十塊。我,回去后拿津貼按月慢慢還你!”
“您等等,我這就給您去拿!”這回,張松齡終于徹底明白了副大隊長呂風(fēng)找自己的原因,趕緊彎下腰,從床底在拖出自己的包裹。從中翻出自己剩余的所有大洋,一股腦塞到了呂風(fēng)手里。
呂風(fēng)趕緊將張松齡的手往回推,一邊推,一邊焦急地解釋,“要不了這么多,真的要不了這么多。十塊就夠了,十塊就夠了。我一個月才掙三塊五,再多,就還不上了!”
“還不上就繼續(xù)欠著,反正我又不用錢!”張松齡大氣地將錢又推回去,笑著補充。“十塊錢能買到什么東西?這五原城可不比口里那邊,什么東西都貴??!”
這是一句大實話,已經(jīng)基本上成了一座大兵營的五原城,除了糧食、肉類、羊毛和皮革之外,基本上其他任何物資都要靠商人從山西輸送。而在這種兵荒馬亂的年頭,商隊的貨物在路上損耗巨大,到了五原城后隨便再加上一點利潤,貨物的價格就得比口里那邊上浮兩到三倍。特別是一些做工相對精細的奢侈物件兒,價格更是高得沒邊兒。并且通常還處于只有樣品狀態(tài),想買的人,得提前三個月付款才行。
“唉!,扯塊花布給她寄過去,讓她沒法挑我的理兒就行了。好歹也算我進了一回大城市,沒忘了她!”誰料呂風(fēng)卻不改吝嗇鬼本色,無論張松齡怎么推讓,都堅持只借十塊,“等回到喇嘛溝,我按月慢慢還你??!到時候別忘了找我要!”
“還有郵費呢,從五原城寄到延安,郵費肯定不會便宜!”張松齡第三次將手里的錢遞過去,同時大聲提醒。
“我已經(jīng)算過了。連買東西帶郵費,差不多七塊二角就夠了。剩下的兩塊八我留著壓口袋,這幾天老跟著晉綏軍的人一起喝茶聽戲,我不能總讓人家花錢請客,給咱們八路軍丟人!”呂風(fēng)笑著擺了擺手,一邊解釋,一邊大步往門外閃。
“這老吝嗇鬼,帳算得可真清楚!”張松齡笑著腹誹了一句。轉(zhuǎn)身去收拾自己的包裹。里邊的錢還是在前往黑石寨路上,殺狼剝皮賺到的。這小半年來雖然沒多少機會花,但也沒剩下多少了。畢竟八路軍給他的津貼每月只有三塊錢,僅夠從牧民手里買一頭半羊,殺完了之后還得把羊皮退還給人家。
當發(fā)覺自己手頭有點緊,張松齡體內(nèi)的商販血統(tǒng)就立刻開始發(fā)揮起了作用。經(jīng)過最近幾場惡仗,黑石寨附近成規(guī)模的土匪基本上都藤田純二給坑干凈了,僥幸漏網(wǎng)的一兩股,也因為擔(dān)心紅胡子帶兵找上門去報復(fù),遠遠地逃到了沙漠里邊。對于商販們來說,這應(yīng)該是一個利好消息。只要他們能組織起一支貨隊前往黑石寨,就不用愁會沒有好收益。
如果在月牙湖畔以斯琴的名義開個集市........,越想,張松齡的心思越活絡(luò)。游擊隊沒有什么收入,為過往商隊提供保護所收獲的傭金也非常有限。但是,如果游擊隊自己開貨棧做買賣的話,就既不需要擔(dān)心貨物被土匪們打劫,又不用擔(dān)心有人上門勒索,甚至連稅錢,都不必給任何人交。這是包賺不賠的買賣,保證能解決游擊隊眼下財政捉襟見肘的窘迫狀況。并且還相當于開辟了一份穩(wěn)定的收入來源,對今后隊伍的發(fā)展和影響力擴展,都大有裨益。
正興奮得想著,門突然被人從外邊推開,趙天龍夾著一股子冷風(fēng),急匆匆地闖了進來。“你在啊!正好,我有事情跟你請教一下。你說,斯琴她去了重慶,還會再回來嗎?!”
注1:八路軍沒有軍餉,只有津貼。營長三塊五,連長三塊,士兵一塊。技術(shù)兵按照技術(shù)崗位,另行安排。但大多數(shù)情況下,津貼不能正常發(fā)放。往往用實物來折算。如發(fā)米、粗布或者書本紙張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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