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紀(jì)事 二百二十章 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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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因隨著泰王到他所住的偏殿，數(shù)月不見，泰王臉上的沉郁之色減少了不少，臉上恢復(fù)了幾分男孩子的活潑和生氣，拉著她親親熱熱的叫著：“小姨母。這么些日子你都沒進(jìn)宮來看我。”

涵因笑道：“這不就來了，往后也會找機(jī)會來探望殿下。”

紫秀過來給涵因上茶，笑道：“殿下很是惦記鄭國夫人。”

“殿下氣色不錯，這都是你伺候的好。”涵因接過茶，看是沖泡的散茶：“果然是個妥帖的，連我愛喝這種散茶都記得。”

紫秀笑答道：“鄭國夫人謬贊了，奴婢不敢當(dāng)，這都是奴婢的分內(nèi)之事。”說完，行禮退下，讓涵因跟泰王聊天。

“我姨夫是個什么樣的人？”泰王很是好奇。

涵因想了想，笑道：“是個通透人。”

泰王露出不解的神色。

涵因笑著撫了撫泰王的腦袋：“有機(jī)會讓你見見。我看殿下的身子好了許多，往后要多活動活動，要不皇上行獵，殿下不去多可惜。”上次秋闈泰王沒有去，涵因疑心他又病了。

泰王笑道：“我現(xiàn)在身子好多了，姨母不必?fù)?dān)心，上次姨母教我的五禽戲，我每天早上都堅(jiān)持做的。上次是因?yàn)槟稿×耍覟榱吮M孝道，所以沒去。”

涵因點(diǎn)點(diǎn)頭：“殿下真是長大了。”

“父皇每次來都要考較我功課，姨母原先也最上心這個，怎地現(xiàn)在卻不問了。”泰王很奇怪。

涵因自然不能跟他說，從前他只是個無權(quán)無勢不被人看中的皇子，自然要靠自己的表現(xiàn)掙來皇帝的恩寵，而現(xiàn)在他被皇帝推到風(fēng)口浪尖，表現(xiàn)越出色。越是扎人眼，只笑道：“殿下的功課我自然是放心的，我還怕殿下太用功，累壞了身子呢。嗯，那殿下最近都在學(xué)什么？”

泰王掩飾不住自豪的神情：“師傅說我《春秋》已經(jīng)通了，現(xiàn)在正在學(xué)《尚書》。”

“殿下如何看吳季子？”涵因似是隨意的問道。

說起春秋，涵因不禁想起東漢明帝劉莊做皇子的典故，當(dāng)時劉莊的母親陰麗華還是貴人，他還是是庶子的身份，光武帝劉秀摸著他的頭說道：“吳季子”。這里的吳季子是引春秋的一個典故，吳季子叫季禮，吳王壽夢第四子。因?yàn)榈滦凶罡弑槐娙苏J(rèn)為是最適合的繼承人，他的父親希望把王位傳給他，他的幾個哥哥也都愿意把王位讓給他，他卻堅(jiān)辭不受，最后為了避開繼承王位。歸隱山水間，當(dāng)時年僅十歲的劉莊卻評論道：“愚戇無比”，意思就是說吳季子太傻了。后來光武帝廢皇后郭圣通，立陰麗華為后，劉莊也成了東漢帝國的繼承人。

于是她也忍不住問了泰王。

泰王眨眨眼睛，倒是對涵因不相隱瞞：“我與明帝看法相同。只是明帝有母寵，可以在父皇面前如此說，我卻不能。”

“原來殿下已經(jīng)讀了《后漢書》。”涵因有些驚訝。讓她更詫異的是泰王的敏感，他竟然能懂得明帝敢于在光武面前發(fā)表自己的這番言論，是因?yàn)槟赣H受寵愛。這就是說他自己沒有受寵的母親，是不敢在皇帝面前大發(fā)議論的。

“《史記》《漢書》已經(jīng)通讀，《后漢書》恰恰看到明帝紀(jì)。方有此感嘆。”泰王眼中難免有些失落，他也希望獲得父皇的寵愛。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吳季子因修身養(yǎng)德，方有聲望，若想渠成，水才是關(guān)鍵，殿下不必管旁人如何，只要自修其身即可。”涵因還是怕他想太多，再說這些朝堂上的爭斗，也不是一個不到十歲的皇子能攙和的。

泰王笑笑：“我記住姨母的話了。”

兩人又說了會子，紫秀過來通報：“文媽媽過來送東西，順便看看姑娘。”

紫秀知道涵因和太后宮的文媽媽素來親厚，必有些后宮的情況要告訴涵因，便叫泰王去換衣服了。

文媽媽看著涵因朝服妝扮，欣慰的點(diǎn)點(diǎn)頭：“比當(dāng)年夫人還氣派幾分。”

“姨娘說笑了。多日不見，姨娘還好吧。”涵因問道。

“我一個老婆子能有什么事，主要還是來看看姑娘，您在國公府可順?biāo)臁９脿敶珊茫俊蔽膵寢尯苁顷P(guān)心涵因的近況。

涵因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無非是些家務(wù)瑣事煩心，宮里怎樣？”

“新封了一位魏才人，得寵得很，都壓過了王美人的風(fēng)頭。王美人之前和王淑妃不知道為什么關(guān)系淡了下來，現(xiàn)在因?yàn)檫@位魏才人，王美人又跟淑妃娘娘親近了。”文媽媽開始說起宮里這點(diǎn)事。

“魏才人？”涵因有些奇怪。

“說是皇上奶兄魏伯顏的妹妹，之前一直在御前隨侍，姑娘被封為鄭國夫人不久，她就被封了才人。”文媽媽對這些事了解的一清二楚。

涵因忽然想起了那日在皇帝身后看到做御前侍女的歆兒，那魏才人想必就是她了：“魏才人多大了？”

“不算小了，看上去花信之年，也不知道入宮前有沒有嫁過人。”花信之年一般是形容女子二十四五歲的樣子，文媽媽閱人無數(shù)，自然是一眼可知。

連年齡都對上了，涵因更是確信這位魏才人就是歆兒，不過讓她奇怪的是，歆兒向來有男子之志，怎么會心甘情愿的做后宮呢。后宮雖然有了正式的名分，但是卻不比御前侍女常在皇帝跟前，像這種低級妃嬪，還要受宮規(guī)的嚴(yán)格約束，除非召幸，不能輕易見到皇帝。這根本不是歆兒喜歡的生活。涵因探問道：“那太皇太后同意了？”

“就是太皇太后的意思，皇上那些日子甚至都不臨幸六宮了，只讓她一個在御前侍候。太皇太后哪允許這樣的事，所以吩咐皇帝封了才人。這些日子可以說是盛寵呢。皇上甚至把江南貢的唯一一匹金絲錦緞給了魏才人，魏才人還用這緞子給皇上繡了荷包，皇上整日只戴那個，讓全宮上下都眼紅死了。”文媽媽笑道。

“哦。那天我入宮的時候就看見那荷包了，料子是真是不錯，燦若云霞，魏才人也有一手好繡工。”涵因笑道。“不知這魏才人有什么不同之處。竟能讓皇上如此著迷。”

文媽媽瞇起眼睛，湊到涵因耳邊說：“人都說皇上是為了魏才人，但老身卻知道，皇上是為了姑娘您啊……”

“媽媽莫要胡說。”她沒有親熱的叫姨娘，聲音也冷了下來

文媽媽見涵因沉了臉，自悔失言，笑道：“奴婢多嘴了。只是提醒姑娘要小心，畢竟文宗納許青婦這種事也是有的……”

涵因很快調(diào)整了情緒：“姨娘忘了，這件事在當(dāng)時引起了朝野多大的震動。至于其他的。我會防著的。但總之，謝謝姨娘提醒了。”當(dāng)年文帝搶了大臣許青的老婆，還把許青貶黜到外地，于是有人看不下去，上書諫言。引得朝野議論紛紛，皇帝面子上擱不下，只得又把那婦人還給了許青，雖然上書的人也給貶謫了，但后來再沒有皇帝敢明目張膽的搶臣下的老婆。

現(xiàn)在的皇帝，心思都在如何大權(quán)在握上。根本不可能自己制造一個把柄給重臣拿捏，自己未嫁時，他尚有顧慮。更別說現(xiàn)在她嫁給了一個爵位是國公的實(shí)權(quán)官。

當(dāng)然她也要防著皇帝對自己下手，太皇太后就是最好的護(hù)身符。

文媽媽笑道：“姑娘心里有數(shù)就好。”

“姨娘多盯著那位魏才人些，她有魏伯顏撐腰，怕是要在宮中橫著走了。”涵因沉吟半餉，對文媽媽吩咐道。

“必然不負(fù)姑娘所托。內(nèi)宮之事，內(nèi)衛(wèi)一時半會兒還插不上手。”文媽媽點(diǎn)頭應(yīng)下。

皇帝一向不怎么喜歡李湛。當(dāng)年常聽長公主念叨：

“唐國公家的小子還挺有一手的”

“哼，唐國公家的小子真是滑不留手。”

“長安的這些年輕人里面，也就李湛有些個成算，可惜不能為我所用。”

皇帝只比李湛大上一兩歲，彼時常聽這些話，不自覺就有了攀比之心，到如今仍然是存著心結(jié)，而偏偏又是這個家伙，娶了涵因，之前沒見面也罷了，現(xiàn)在這人活生生的站在眼前，皇帝心里一陣陣的別扭。

人就是這種心理，皇帝也不過因?yàn)楹蚺紶柕谋憩F(xiàn)，把她當(dāng)做姐姐的替代品，也并非多喜歡，但是別人得到了，他卻不爽的緊。

“查處那些官員家奴不法的事，你辦的很好，不要怕得罪人，朕會給你撐腰。我聽御史們夸贊你不畏權(quán)貴，整治胥吏，秉公執(zhí)法，深得百姓贊譽(yù)。”皇帝還是需要李湛這樣的人幫他穩(wěn)定住京畿的，李湛在半年時間里，就把上上下下的關(guān)系理順，又殺雞儆猴，讓長安的治安為之一新，雖然也有很多人對他不滿，但并沒有引起世家豪門的強(qiáng)烈反彈，該做的事都做了，皇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這是皇上圣明，臣不敢居功。皇上對臣提拔栽培，又封臣妻，此等不世出的隆恩，臣敢不銜環(huán)相報。”李湛忙低頭答道。其實(shí)是因?yàn)榫┏悄切┒冯u走狗的紈绔玩的都是當(dāng)年李湛浪蕩之時玩剩下的招數(shù)，李湛知道他們的弱點(diǎn)在哪，因此既能給他們教訓(xùn)，又不傷世家間的和氣。

“知道朕對李卿家的期許就好，你也算是年輕有為了，不過而立之年就立下大功，現(xiàn)在把京畿治理的也很是安穩(wěn)，朕心甚慰。”聽到李湛提自己的妻子，皇帝吸了一口氣忍住泛上來的酸意，看著他一副恭謹(jǐn)?shù)纳袂椋杏X心情又平復(fù)了不少，李湛再聰明，也不過是自己的臣下。

又說了些明君賢臣的客套話，皇帝讓李湛退下，靠在寬大的御座上，眼光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