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夫 第兩百七十九章 只怕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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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池沒有再來靜湪院，明思也未出過靜湪院。

明思的生活一切如常。

每日也只安靜的用膳，習(xí)字，偶爾在院中散散步，間中方管家也會來同明思稟報(bào)一些中饋事宜和包不同婚事的準(zhǔn)備情形。明思皆仔細(xì)聽了，最后給上一兩句意見，卻都是中肯。

看著明思婉約寧靜的神情，方管家每每欲言又止，最終都化為心中一聲嘆息。

三個都是主子，他心中縱有諸多想法，可自己畢竟是個奴才，也只能看著。

靜湪院卻比早前多了些人氣。

那夜后，云芳沒有再來靜湪院。而第二日，如玉來了，金葉和銀葉兩個方府的丫鬟也來了。

一切看似極風(fēng)平浪靜，秋老夫人對金葉銀葉的到來也未曾過問。

金葉銀葉是伺候過明思的，不過那時(shí)明思卻是方府的少爺“方世玉”。

方師長為了避諱明思的身份，也未曾讓人近身伺候過明思，故而，明思認(rèn)得這兩個丫鬟，這兩個丫鬟卻并不認(rèn)得改頭換面的明思。

好在這兩個丫鬟也如同方師長所言的那般老實(shí)。

藍(lán)彩在府中特意培訓(xùn)了她們一夜，將明思的生活習(xí)慣和喜好都做了一番特訓(xùn)。

因此來了北將軍府后，兩人伺候得還算妥帖。

帽兒是個憨直的性子，但也原則性極強(qiáng)。知道有些話不能說。有些事不可讓人知道，故而攬去了大半近身的活計(jì)。但言辭間卻是討喜，這般反倒讓金葉銀葉過意不去。原本兩人是不愿來的，但來之后發(fā)現(xiàn)此間主子親切，兩個丫鬟也好相處。帽兒不說了，如玉也是個老實(shí)頭，頓時(shí)心里寬慰，遂放下心防，四個丫鬟很快就親厚起來。

帽兒每日憨厚的笑容下卻是憂心。

那日她照例一早起來伺候，等了半晌卻不見將軍起身。忍不住了才走進(jìn)內(nèi)間。卻發(fā)現(xiàn)將軍并未在房中。她動作極輕，小姐卻驚醒了，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淡淡地告訴她，她有些累，想多睡一會兒。

小姐沒有提將軍，她也沒有再問。

只是后來替小姐更衣時(shí)，看到小姐左臂上的指印淤青駭了一跳，可小姐卻用目光止住了她的發(fā)問。

雖然日子似乎依舊如常。可她卻敏感了許多。

小姐常常會出神，話也比以前少多了。雖然也會笑。可她感覺得到，小姐不快活。

將軍也沒有再來過了。

帽兒心里很煩惱，可如今藍(lán)彩也不在，她一個人暗暗心急，也想不出什么主意。

在她心里，小姐就是這世上最聰明最本事的人，她想不明白，還有什么難題能難住小姐。

這一日，她實(shí)在忍不住了。

小姐從早膳后一直坐在書房中寫那《神雕俠侶》的段子。一坐就是兩個時(shí)辰，連身子也未動一下。

她咬了咬唇，走到明思身畔，伸出雙手張開，擋住明思的視線，“小姐，你已經(jīng)寫了兩個時(shí)辰了！若是藍(lán)彩姐姐知道，又該說了！“

明思一怔。抬首起來看到她認(rèn)真賭氣的模樣，不覺有些失笑，“你這丫頭，何時(shí)也成了管家婆子？”

帽兒卻沒有笑，“小姐，你現(xiàn)在笑起來一點(diǎn)兒也不好看。”頓了頓，垂首低聲。“帽兒心里難受。”

明思臉上的笑容慢慢斂住，垂了垂眸。將狼毫放回硯池，沉默了片刻。她輕聲道，“帽兒，你最怕什么？”

帽兒愣了愣，見明思將筆已經(jīng)放回，也將手收了回來，偏首努力想了想，“怕壞人，怕鬼——”停了停，“原先還怕小姐不要我。”

明思一怔，好笑道，“我?guī)讜r(shí)不要你了？”

帽兒卻是認(rèn)真，“就是瀅媽媽過世那回，小姐要去別院，帽兒那時(shí)還是二等丫鬟。那時(shí)我怕小姐不帶我去。”頓住片刻，有些扭捏，“我生得笨，也不好看。我爹娘生了三個弟弟妹妹，養(yǎng)不活，就讓人伢子買了我去。人伢子嫌我小，只給我爹兩百錢。我爹說進(jìn)了大戶人家就能吃飽飯，我就跟著人伢子走了。可是進(jìn)了府，我還是吃不飽。嬤嬤嫌我吃得多，我怕她趕我出去，就不敢多吃。后來到了小姐院子里，我才能吃飽飯。那時(shí)候，我就想如果能一輩子跟著小姐就好了。mhtxs.cc[棉花糖]可小姐那時(shí)喜歡藍(lán)彩姐姐、藍(lán)靈姐姐，也喜歡藍(lán)星。我沒有她們聰明，也沒她們好看本事，我心里害怕。后來知道小姐要去別院，我好幾個晚上都沒睡著。那是我最怕的一回了，比怕鬼怕壞人還要怕。”

明思有些怔忪。

帽兒瞅著明思，忽地好奇，“小姐，你也會怕么？”

明思在帽兒眼中向來的天人般的存在，這幾年下來，她了解明思的一切。

她的小姐從未被問題難住過，在任何困境的時(shí)候，她都能不驚不懼的想出法子，在最短的時(shí)間內(nèi)，用最好的法子，來解決問題。

兩回遇見那西胡十七皇子，那般驚險(xiǎn)！她嚇得直發(fā)抖，小姐卻都急智地化險(xiǎn)為夷，半點(diǎn)沒見小姐害怕。

此刻，她卻好奇了，小姐會有害怕的東西么？

話雖問了，她心里卻認(rèn)為，應(yīng)該是沒有的。

可是她卻看見明思的眸光忽然迷茫了，好似有一點(diǎn)星光亮起，然后輕輕的湮滅。

她聽見小姐用極低極輕的聲音道，“帽兒，我也會怕。”過了片刻，又自語般輕聲，“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人不怕得不到，怕的是得到后會失去。我這一生都極小心。原先，我曾想過爹娘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會不會還這般疼我？我也想過。若非我的身份，五哥還會不會待我這般好？帽兒，你瞧，我也是很自私的。我也貪心，我要了就不肯放手。我會怕，我怕手里忽然空空的感覺……”

帽兒聽得有些不明白。小姐不是老爺夫人的孩子么？她早就聽府中下人說過，夫人身子受了傷，生不出孩子了。再說了，老爺夫人那樣疼小姐，就算還生了孩子。也不會不疼小姐啊？

可是除開這句，她還是聽明白了些。

似懂非懂間，她忽地腦中一亮，“小姐，你是怕將軍日后會變心么？”皺著眉頭想了想，她寬慰明思，“藍(lán)彩姐姐說將軍可喜歡小姐了！小姐這么好，將軍哪里能尋到比小姐更好的女子來喜歡啊？將軍——”

忽地頓住，她驀地想起將軍已經(jīng)三日未來看過小姐了。心里頓時(shí)有些不確信，于是訕訕地頓住話頭。只吶吶道，“將軍應(yīng)該不會喜歡別的女子吧。”

明思輕輕笑了笑，沒有點(diǎn)頭也沒有搖頭。

帽兒的世界太簡單。她不會明白人與人的不同。女人和男人不同，而男人和男人也是不同的。正如瀅娘所說，世間男人心中有千山萬壑。帽兒不會明白，女人想求得一心一意，情敵遠(yuǎn)遠(yuǎn)不止身為同性的女子。

比同性情敵力量更強(qiáng)大的還有許多，許多。

她只是怕失去。

帽兒看著明思有些悠遠(yuǎn)的眸光，很是為剛才自己沒說好話而懊惱。剛想開口說什么，這時(shí)門外卻傳來了如玉的聲音，“夫人，云芳來了。”

帽兒一愣，隨即皺起眉頭，心道，這個討厭嫌的，怎么又來了？

明思站起身。朝外行去，走到正房門前，云芳看了她一眼便垂了眸，語聲平平無情緒，“夫人，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明思掃了她一眼，沒有多問。“我知道了，你回去同娘說。我稍后便到。”

說完，轉(zhuǎn)身朝右側(cè)內(nèi)間行去。

帽兒瞪了云芳一眼。跟著進(jìn)去伺候明思換衣。

一邊手腳麻利的尋了衣裳替明思穿好，又到妝臺去開頭飾匣子，明思平素在家一般都是一根玉簪不喜累贅，出門才添上兩件。

明思喚住帽兒，“就拿那四朵貓眼石的寶鈿就行，其他不必了。”

帽兒點(diǎn)頭，取了過來替明思簪好，“這都快晌午午膳了，老夫人還叫小姐去作甚？”

明思笑了笑，“去了就知道了。”

這幾日，想必她的心情會好些吧。

同三個丫鬟囑咐了幾句，明思帶著帽兒出了院子。

經(jīng)過聞雅院時(shí)，明思腳步稍稍頓了頓，帽兒眨了眨眼，湊近低聲道，“將軍這幾日都是晚膳后才回，方管家說前前日將軍被太子殿下留下了，前日和昨日好像是去了兵部。”

明思垂了垂眸，加快了步伐。

到了秋棠院，只見院門大開。

帽兒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明思笑著拍拍她的胳膊，兩人走了進(jìn)去。

剛到廊下，田媽媽就揚(yáng)起笑臉迎到了門前，“少夫人來了啊，快些請進(jìn)。”

那異于平常的笑臉和故意提高的驚喜語聲讓帽兒生了些警惕，小姐說過，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她輕輕拉了拉明思的衣袖。

明思轉(zhuǎn)首朝帽兒安撫的一笑，走了進(jìn)去。

正房卻無人，不由一愣。

“老夫人在偏廳用膳，少夫人請跟奴婢來。”田媽媽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卻怎么聽怎么有些不陰不陽，“許久未見少夫人了，老夫人特地備了席，請少夫人一同用膳。”

明思轉(zhuǎn)首淡淡瞥了她一眼，唇邊笑意淺淺，“田媽媽請帶路。”

田媽媽被明思那嘲弄輕視般的一眼看得有些生怒，卻不敢說什么，心里輕哼一聲，轉(zhuǎn)身朝西面偏廳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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