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娘 第三章 為奴

第三章為奴

簽下身契，拾娘就是林家的人了，本來林太太倒是難得的善心大發(fā)，給她一天的時間，讓她去收拾一下東西，但拾娘卻沒有接受這樣的好意。林家的丫鬟穿戴的，都是固定的，她只要去針線上領(lǐng)便是，家里的衣物就算是帶過來也沒有機會穿，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嬸子，這些錢就勞煩你給大伙兒送去了，并請你謝謝他們對拾娘的照顧。”將不多的六兩銀子交給郭槐家的，拜托她將這些錢還給那些出錢，為莫夫子安葬的街坊。

“我知道！”郭槐家的點點頭，接過銀子，這不是她第一次拿別人的賣身銀子回家，也不會是最后一次，但惟獨這一次讓她有沉甸甸的感覺。

“嬸子，家里就拜托嬸子隔段時間過去看看，不要讓那些書受了潮，也不要讓鼠蟻咬了去。”拾娘心里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莫夫子留下的那一架子書，別的都不擔(dān)心。

“你放心吧！”郭槐家的拍拍她的手，道：“我讓二妞隔天過去看看，不會讓那些書受潮，更不會讓它們被蟲鼠啃了。唉，你這孩子，寧愿賣了自己也不愿把那些書給賣了。”

“那些都是爹爹的心愛之物，爹爹也說了，就算他不在了，也要讓那些喜歡讀書，卻無力購書的人有書讀，我又怎么能把它們給賣了，讓爹爹在天之靈不得安生呢！”拾娘搖搖頭，然后道：“我不在家，家中門戶就不要關(guān)了，讓那些想看書的人隨時都能去取書。”

“知道，你就放心吧！”郭槐家的又嘆了一口氣，也不大放心的交代道：“拾娘，在人家府上當(dāng)差，不比在家中，事事都要小心，都要留意，不能任性，也不能馬虎大意，讓人當(dāng)了筏子……”

林家在望遠城的聲譽還不錯，對下人也并不苛責(zé)，相對那些動輒將下人奴婢杖責(zé)致死的人家來說已經(jīng)是難得一見的慈善人家了。但是就算是這樣，當(dāng)下人也要多一份小心，畢竟大宅里的的骯臟事從來都不少。

“我會小心的！”拾娘點點頭，她也知道大宅子中是非多，是想那么多的女子關(guān)在一個只能看到巴掌大的天的院子里，除了整天的勾心斗角之外，那有什么事情呢？而林太太買自己專門就是為了給大少爺準備的，那位據(jù)說很俊朗，天分極高，但是卻安不下性子讀書的林家大少爺可是個香餑餑，不知道多少豆蔻年華的美貌丫鬟，盼著能夠巴上他，從此之后不但能夠享受錦衣玉食，也能高人一等，自己的出現(xiàn)定然打破了不少人的期望。她們明面上也只敢說說酸話，占點嘴上的便宜，但是暗地里卻敢給自己下絆子，挖陷阱，自己要防備的東西多著呢！不過，對即將到來的暴風(fēng)雨，拾娘并不畏懼，她早就已經(jīng)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好了！好了！你也不這么依依不舍的，我們這里又不是什么狼巢虎穴，不會把拾娘給吃了的！”主動向林太太領(lǐng)了命，帶拾娘去領(lǐng)衣裳、安頓住處以及帶她熟悉林家的王媽媽在一邊皺著眉頭，很是受不了她們這般的左交代右交代的模樣，要不是因為女婿和莫夫子的香火情，她才沒有這么大的精神做這種隨便一個小丫鬟就能做的事情。

“王媽媽說的對，嬸子你快回去吧！”拾娘笑了笑，然后道：“王媽媽照顧我，在百忙之中抽出空來陪我的，可不能耽擱她的時間，她還要回太太跟前復(fù)命呢！”

拾娘的話讓王媽媽的臉色好了不少，人啊，不怕賣人情給聰明人，就怕遇上的是不知趣的傻子，她笑著道：“郭槐家的，能關(guān)照的地方我會關(guān)照的，你就放心吧！再說，你也是在府里常來常往的，想和拾娘說話，以后機會多的是，不急這么一時半會的。”

“看我……”郭槐家的自嘲地笑笑，然后再交代了兩聲，才慢慢離開。

“我先帶你去領(lǐng)衣裳，然后到你去看你住的地方，再讓小丫鬟帶你到處逛逛。大少爺現(xiàn)在去了先生那里，等到了晚上，大少爺回來之后，你再去給大少爺請安。”王媽媽不想再耽擱時間，一邊走一邊對拾娘道。

“多謝媽媽指點！”拾娘點點頭，雖然她從來沒有進過這種大宅院，但對大宅院的一切卻不陌生，畢竟她曾經(jīng)是……她怎么又想起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往事呢？拾娘心里苦笑，看來爹爹的去世，不僅僅是讓她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和親人，更讓她多愁善感起來了。

“也不是什么麻煩的事情，你也不用太客氣，！”王媽媽笑笑，然后道：“大少爺?shù)臅烤驮谒约旱那鍩浽海阋矔话才抛≡谀抢铩３四阒猓笊贍斏磉叺难诀咂抛佣际窃诟锸毯蛄撕脦啄甑模愠鮼碚У揭欢ㄒ退齻兇蚝藐P(guān)系，要不然的話這差可不好當(dāng)。”

“拾娘明白！”拾娘點點頭，這點她還是清楚的，在什么地方都一樣，要想站穩(wěn)腳跟，和前輩打好關(guān)系是必不可少的，她輕聲問道：“不知道大少爺身邊有多少媽媽和丫鬟，那幾位在大少爺和太太面前有臉面？”

“大少爺身邊也就兩個媽媽，一個是大少爺?shù)哪棠锓綃寢專硪粋€則是周媽媽。周媽媽和我一樣，也是跟著太太嫁到林家又配了管事的老人，不過她比我能干，太太就讓她做了大少爺?shù)墓苁聥寢尅！蓖鯆寢屝呛堑牡溃骸爸軏寢尯臀沂抢辖忝昧耍乙粫退嗾f兩句，讓她關(guān)照你一下。”

“謝王媽媽，以后拾娘在清煕院有什么事情都會找周媽媽商量的。”拾娘一邊道謝，一邊向王媽媽表示了自己會以周媽媽馬首是瞻的態(tài)度，兩個管事媽媽，定然會有一些矛盾，她必須選擇其中的一方。

拾娘這般的識趣和上道讓王媽媽很滿意，她繼續(xù)道：“大少爺身邊有兩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和六個小丫鬟。大丫鬟一個叫清溪，一個叫碧溪，大少爺?shù)钠鹁佣际撬齻儍蓚€侍候，別人是不能插手的。四個二等丫鬟，分別是迎春，伊蓮，丹楓和傲霜，她們四個主要是配合碧溪碧溪侍候大少爺?shù)摹Ａ鶄€小丫鬟的名字我倒是記不大清楚了，她們主要是負責(zé)灑掃什么的，你也不用太在意她們。大少爺?shù)臅恳郧坝袀€專門侍候的丫鬟叫花溪，不過因為有些不老實，不但不好好的督促大少爺攻讀，還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好在太太發(fā)現(xiàn)得早，沒有出什么大亂子，要不然的話還不知道會怎樣呢。不過，太太也很生氣，叫了人牙子把她給發(fā)賣出去了，你補的就是她留下來的空缺。她以前是一等丫鬟，不過你不可能一來就當(dāng)一等大丫鬟。太太也說了，你畢竟是個讀過書識字的，讓你當(dāng)個小丫鬟也不合適，就破格讓你領(lǐng)二等丫鬟的份例，每個月有兩百文錢的月錢，也可以買點姑娘家喜歡的小東西。”

“謝謝太太恩典！”拾娘對月錢什么的反倒不在意，她比較在意的是那個被攆出去的花溪是真?zhèn)€有了不該有的心思，影響了林家大少讀書，還是僅僅是內(nèi)院斗爭的犧牲品，不過，她卻不好問王媽媽，只能記在心里。

說著就到了針線房，有王媽媽在，沒有人敢怠慢，針線房的管事媽媽黃二家的殷勤的給拾娘拿了三身衣裳，襖子，裙子和褙子都有，不過褙子都是青色的，襖子和裙子的顏色卻都揀了素色，一點花都沒有的挑了遞過來，顯然，黃二家的不但知道拾娘是要到大少爺書房侍候的，也知道她身上還有孝。

拾娘心里凜然，看來這內(nèi)院里的消息傳得還真是快啊！用眼睛飛快的脧了王媽媽一眼，她臉上一點詫異都沒有，也不知道是對這樣的事情依然習(xí)慣還是沒有察覺到其中的微妙。但不管是哪一種，都讓拾娘將這宅院里的丫鬟媽媽高看了一眼。

領(lǐng)了衣裳，王媽媽就帶著拾娘去了清煕院。

清煕院是一個三進的院子，王媽媽才帶著拾娘進了垂花門，一個穿了銀紅色襖子，鵝黃色裙子，外罩青色褙子，看起來大約十五六歲的漂亮丫鬟就笑盈盈的迎了上來，笑著道：“王媽媽，你來了啊！這個妹妹就是太太派過來收拾大少爺書房的吧！”

“可不是！”王媽媽笑呵呵的道：“她叫莫拾娘，太太說了，讓她頂替花溪留下的空缺。碧溪，你先安排她的住處，再帶著人熟悉一下環(huán)境。等少爺回來之后，再讓她正式給少爺請安。”

“媽媽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安頓拾娘的，你把人交給我就是。”碧溪笑盈盈的點頭。

“誰不知道碧溪姑娘又漂亮又能干，人交給你自然最好不過。”王媽媽笑著，然后對拾娘道：“拾娘，你就聽碧溪的安排便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多問問，別悶著不出聲。”

“是！”拾娘點點頭，再一次向王媽媽道謝道：“勞煩媽媽帶著拾娘跑這么一會兒了！”

“好了，人我交給你了，這差事我也就算完了，我回去找太太復(fù)命去了。”王媽媽不再耽擱，又說了一句，就走了，拾娘正式在陌生的環(huán)境面對一群完全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