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 第五十章 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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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厲害，這法子想得好，潘金蓮總算是脫離苦海，民有你的英文名一定是叫simen。”

劉民有暼一眼對面嬉皮笑臉的陳新，失笑道：“我又不姓慶，你就省省吧。”

陳新好奇的問道：“她答應嫁給你沒有？不對啊，她是你買的，由不得她不答應。你記著簽賣身契沒有，現(xiàn)在這世道，八十兩銀子能買七八個丫鬟了，肖家花才十兩，嘖嘖，你倒好，買個二茬子莊稼，沒準是三茬子。”

劉民有把石桌上的茶碗端起，作勢要潑過來。

陳新趕緊改口道：“得了，你們是一碗紅燒肉做媒的自由戀愛，是在工作中發(fā)展出的革命感情，這總行了吧，她到底答應你沒有？”

劉民有悶頭喝口茶，吐掉茶渣滓才道：“肖家花挺好的，你別老是拿人打趣，你這一打仗，她每隔幾日都要去廟里求神拜佛，保你平安。”

“你咋知道的？”

“王帶喜說的，她碰到幾回。”

“哦，也是好人嘛，先別說她了，你還沒說潘金蓮呢。”

劉民有露出笑來道：“實在沒看出來，她居然話那么多，昨日下午周來福他們?nèi)ニ拓洠恢辈煌５母艺f話，又哭又笑，居然可以差得這么多。”

“到底答應給你做小妾沒有？”

劉民有唯唯道：“她說只給我做丫鬟。”

“那就行了，填房丫鬟。不過當丫鬟年紀稍稍大了些，就丫鬟兼掌柜、賬房，工資都免了，劉兄打的好主意。她說當丫鬟，那你咋說的？”

“我，我說讓她當掌柜。”

陳新一拍腿道：“雞同鴨講。”接著眼睛轉(zhuǎn)一轉(zhuǎn)“回了威海再說。趙香也認識她，到時找趙香去給說說，正妻肯定是不行的。平妻也別想，就當個妾好了，跟潘金蓮一個待遇。”

劉民有干脆的道：“好。”

陳新咦一聲道：“你怎地不反對？不堅持一夫一妻那些東西了？”

劉民有摸著茶杯呆呆看了一會道：“我得接受這個時代。要是我非要如此，回到威海可能說閑話的人更多，而且都是對著她去的。李姑娘她自己都不敢當正妻，最多也就是個妾。”

陳新有些奇怪的看著他：“江山還沒改，本性就移了，這是愛情的力量啊。”他舔舔嘴唇接著道：“不過這二茬子莊稼也有好處，尤其潘金蓮本性又好。原來咱們公司銷售部姓文那個小伙，又高又帥，還是富二代，多少小姑娘找他都不要。非找個離過婚的，那女人把他當兒子一樣養(yǎng)著，真洗腳來的，洗好搽干凈，捂熱了還把拖鞋給套上。劉兄你以后的幸福日子長著哩。”

劉民有笑著沒有說話，什么話到了這個好友口中都是另外一個味道。

陳新神秘的道：“你馬上要名草有主，要不要兄弟我?guī)闳デ鄻强纯矗f一以后潘金蓮從奴隸到將軍，你成了妻管嚴，你就沒機會了。”

“不去。”劉民有說完看看陳新道：“我記得你也沒去過。是不是你自己想去，拉我壯膽。”

陳新嘿嘿笑道：“真沒去過，咱們可是當領(lǐng)導，平時要維護形象，宋聞賢這混蛋也不帶我。咱們先回文登，把事情安排一遍，既然左昌昊說許心素七月底要去南京，我就去見見他，咱們走海路去江南登岸，從陸路去南京，那里青樓最好，回程走運河到臨清，正好沿途把揚州和臨清兩個地方的店鋪買好，關(guān)節(jié)打通一下，然后經(jīng)陸路回威海，騎馬辛苦點，比海路還要快。”

劉民有遲疑道：“看商鋪倒也可以，可來去至少兩個多月，東江局勢又不穩(wěn)，萬一建奴再鬧騰咋辦。”

“無妨，登州水師現(xiàn)在防備著東江鎮(zhèn)，調(diào)不出來，上次招募的一千多纖夫都沒走，天津鎮(zhèn)海營兵他娘的跑了一半，文登營還要兩趟才能運完，至少兩個月才能全部回文登，耽擱不了事情，咱兩先坐海貿(mào)的船回去，把緊急和重要的事情安排了，七月十日之前出發(fā)。建奴九月就要農(nóng)忙，抽不出人來，今年他們?nèi)死яR乏，還要消化搶掠的成果，鬧不出什么事，這兩天咱們就走，記得帶上潘金蓮。”

崇禎三年不覺已過去一半，后金這一記勾拳把明廷打得暈頭轉(zhuǎn)向，雖然終于趕走了后金軍，但他們所造成的損失不是短期能恢復，京師內(nèi)外乞丐成群，京畿周圍往日的繁華消失無蹤，后金軍經(jīng)過的地方村村殘破，百業(yè)凋敝。

除此以外，因為陜西等地精銳邊軍的調(diào)動，使得當?shù)亓α靠仗摚骺塬@得了壯大的機會，開始四處流竄，后來幾支勤王軍的潰散還埋下了更大的隱患，最大的兩股潰軍是山西鎮(zhèn)和甘肅巡撫標兵營，吳自勉延綏鎮(zhèn)所部也有大量逃兵，這些人不敢回伍，也沒有不想乞討謀生，很大部分落草為寇，這些有軍事技能的人脫離控制，如同在北方的干柴堆里面又撒了一把火星。

邊軍調(diào)動后，三邊總督楊鶴應對無力，流寇真正的流了起來，今年仍然是大旱，流寇有充足的群眾基礎(chǔ)，他們一路吸附饑民，滾雪球般壯大。陜西的流寇中，早期出名的王左桂已經(jīng)被洪承疇干掉了，但后起之秀無數(shù)，王嘉、老回回、點燈子、神一魁、高迎祥等人的名字都在邸報上出現(xiàn)過。其中的一部分已經(jīng)于二三月間渡過黃河進入山西，開始把陜西的大火引向山西。

陳新雖然沒在邸報上看到李自成和張獻忠，但他估計這兩人已經(jīng)進去。只是還沒冒尖，去年刑科給事中劉懋上言整頓驛站，一整頓就直接把驛卒裁掉了，所省下的經(jīng)費都只是在紙面上，并未真正節(jié)約出多少經(jīng)費，反倒把崇禎的掘墓人整頓出來了。

這些流寇和建奴的方式差不多，如蝗蟲一樣到一處吃光一處。對他們而言，不存在什么戰(zhàn)略要地一說，也從不考慮下次吃什么。哪里有吃的去哪里，吃垮拉倒，順帶再破壞一下。絲毫不考慮資源再生的問題。

流寇的勢頭已經(jīng)漸漸起來，雖然還不能與官軍正面較量，但它們已經(jīng)顯示了強大的破壞能力，大明另一個敵人正在露出他的獠牙。

后金出關(guān)后，部分勤王軍逐漸返回原駐地，借著己巳之便的追責和遵永大捷的議功，新一輪的權(quán)力分配正在開始。

這次建奴入關(guān)追究責任，溫體仁、梁廷棟、周延儒等人抓住袁崇煥這個主線，順藤摸瓜，窮追不舍。把內(nèi)閣的錢龍錫和韓爌都弄下了臺，空出來的位置周延儒坐了一個，現(xiàn)在剩下一個，梁廷棟雖然有四城之戰(zhàn)的大功，但他實在是升得太快。連他自己也沒好意思去爭，結(jié)果溫體仁六月初便成為東閣大學士，進入了他夢寐以求的內(nèi)閣。

文登營兩個司回到威海后，文登已經(jīng)穩(wěn)如泰山，有這些經(jīng)歷了兩次實戰(zhàn)考驗的得勝之師，周邊沒有任何勢力是他們對手。劉興治并沒有打登州或文登的意思。他聽聞遵永大捷之后，從長山島退回皮島，表示愿意接受招撫。

經(jīng)過他這么一折騰，東江人心分離，難以收拾，關(guān)寧和東江兩大軍鎮(zhèn)作了兩個壞榜樣，朝廷正在失去對軍隊的約束力，這種情況下，能戰(zhàn)又忠誠的文登營就更顯得重要，崇禎親自做主，將文登營援兵營兵額定為三千五百人，甚至超過了大多數(shù)正兵營，軍餉也從最充足的遼餉中支付，這次從關(guān)寧軍虎口奪食，關(guān)寧軍直接把文登營當了仇人，陳新知道崇禎多少有些制造矛盾的心思，反正他已經(jīng)打定主意和關(guān)寧軍劃清界限。他既不怕關(guān)寧軍，也不指望他們，銀子是一定要的，有了軍餉，他每年的收入就能拿來做更多事情。

朝中各官知道陳新簡在帝心，都不敢反對此議，但幾次磨嘰下來，文登營還是沒能拿到關(guān)寧的標準，溫體仁和梁廷棟幫陳新爭到了最低要求，每兵一兩，家丁一兩五，加上水營一年軍餉也才六七萬兩，關(guān)寧軍仍然維持著大明最高的軍餉，營兵一兩五、家丁二兩四，每兵還加五斗米，而且他們還不停的叫窮，梁廷棟已經(jīng)在運作增收遼餉一事，在原來六厘的基礎(chǔ)上加收三厘，這便是后來滿清正賦九厘銀的由來，滿清所謂的廢除遼餉，不過是廢了一個名字，自我鼓吹一通之后，成了他們一大德政。

文登營只有折色，沒有本色，陳新對本色的五斗米并不在意，溫體仁以這個理由，爭取了一個政策，文登營可以在文登境內(nèi)開發(fā)荒田，設立軍屯，陳新有了這個大旗，可操作的空間便大了很多。

因為軍餉打折，崇禎也覺得有些虧待文登營，把文登營的職權(quán)恢復到當年備倭都司的范圍，將威海、成山、靖海三衛(wèi)的考績拿到了手中。陳新也正式升為文登營參將，署山東都司府都指揮使，從二品的武官，九邊游擊就署職都指揮，陳新的衛(wèi)所品級比九邊參將品級要低，但他一次性升了四級，已經(jīng)是格外關(guān)照，為了把他的參將和品級對應，散階升為正二品，初授驃騎將軍，另外蔭一子為錦衣衛(wèi)千戶。

周洪謨有萊陽活捉聞香教匪首的軍功，又分潤了部分灤州軍功，加上他狠心把萊陽搜刮的金銀全部拿來打點，升兩級成為臨清參將，總算找到一個他十分滿意的職位，臨清在大運河上，商路輻射北直隸南部、山東腹地和河南部分地方，商業(yè)十分繁華，比濟南猶有過之，是個肥缺職位，這里處于腹地，現(xiàn)在是沒有任何危險的，完全滿足了周洪謨賺錢又不打仗的野望，他一拿到告身就迫不及待的去了臨清上任。

王廷試因為文登營的卓越表現(xiàn)，同樣分潤了軍功。他的心理預期慢慢抬高，一番競爭之后，放棄了登萊巡撫，當上了兵部侍郎。登萊巡撫呼聲最高的是孫元化，周延儒、徐光啟和孫承宗都對這位精通西洋火器的寧遠兵備推崇有加，陳新知道此人定會當?shù)侨R巡撫，也派宋聞賢先去拜訪。都依足官場規(guī)矩。

六月任命下來，果然是孫元化任登萊巡撫，他本人似乎對這個職位還不太有興趣。上疏請辭，崇禎沒有準許，逼著他當官。孫元化對登萊管轄的東江鎮(zhèn)有些心里沒底。希望用他自己信得過的人擔任東江鎮(zhèn)總兵官，人選是一直跟著他的黃龍，黃龍在灤州戰(zhàn)役中指揮關(guān)寧軍紅夷炮隊，在原本的歷史上是四城之戰(zhàn)的首功，因為文登營的出彩表現(xiàn)，他的功績被大打折扣，而且很多廷官認為從關(guān)寧軍調(diào)人去東江任總兵，恐怕難以服眾，沒準那些東江丘八再鬧出什么大事，所以一直爭議不絕。遲遲未能定下來。

跟孫元化一樣不想當官的，還有他的本家孫承宗和馬世龍。孫承宗連上三道奏疏請辭，又是說生病，又是說年邁，死活不想再去遼東督師。崇禎思來想去，能鎮(zhèn)住關(guān)寧軍的，只有這個老頭，實在無人可用，死活要他去上任，每次都是溫言寬慰。最后加一句不許，逼得六十多的老孫頭只有再去關(guān)寧。馬世龍沒有那么重要，梁廷棟有意讓他當薊鎮(zhèn)總兵，但馬世龍推辭了，回了自己的老家，在他看來，套寇沒有建奴可怕，而且他在當?shù)匾材苤笓]自如，不必和自己人斗心眼。

陳新手下的軍官也各有升遷，最主要的四名千總，署職都到了山東都司府指揮簽書，各蔭一子為本衛(wèi)百戶，其他把總、百總多是文登三衛(wèi)的指揮、同知、僉事，這些都是空銜，不管衛(wèi)事，三衛(wèi)的僉事以上資格的官員又是暴增。衛(wèi)所官再不值錢，對這些纖夫和平民來說，都是一種飛躍，是以文登營軍官人人高興。

普通士兵最關(guān)注的，則是獎金，文登營內(nèi)部的記功也在緊密進行，這次文登營從萊陽開始算，繳獲超過十三萬兩，最多的是在灤州，文登營的記功體系以任務執(zhí)行的重要性和完成情況評價，這次連續(xù)作戰(zhàn)，人員又有調(diào)整，較為復雜，幾個千總都盡力為自己所部爭取，雖然代正剛和王長福先回了文登，但都留下本部副千總，加上盧傳宗和朱國斌，每日都和劉破軍、黃思德、周世發(fā)、董漁等人爭執(zhí)。

負責核功的周世發(fā)幾人被他們磨得精疲力盡，管銀子的董漁也是焦頭爛額，陳新并不直接參與，打算先讓他們自己折騰，最后他在出來平衡一下。等到他們終于討論好之后，陳新審查之后略作調(diào)整，先行發(fā)放了一半獎金，普通士兵的也拿到十兩以上，官兵都興高采烈。

然后陳新召集各個主官，讓朱國斌和祝代春第二批返航，帶領(lǐng)新招募的一千五百名纖夫返回文登，盡快開始新兵訓練。從弗朗機那邊挖來的兩個炮手也將隨第二批返程。第三批由盧傳宗帶隊，主要是剩余的老兵和傷員。

今年的海貿(mào)仍然由兩艘船進行，灤州搶來了大量緞匹和棉布，今年這次海貿(mào)基本就夠了，加上回程利潤，比他搶的十三萬兩銀子還要多。

王足貴和秦律方這群原來的海盜被留下籌建水營，水營游擊定為疤子，但他必須先到五島完成貿(mào)易再上任。

兩艘船出發(fā)的時候，陳新和劉民有帶著宋聞賢、周來福等人也隨船返航，同行的還有李冉竹。

兩人在船上就開始編寫各自的工作計劃，陳新規(guī)劃優(yōu)先的是撫恤、傷兵安置、新兵招募訓練、營房擴展和水營的籌建。劉民有根據(jù)陳新的要求，編寫了民政和工坊的近期計劃，民政方面也會將人力轉(zhuǎn)移到四個重點方面，保證軍隊的擴編和傷病安置。更重要的是開始清理文登的所有荒地，編制軍屯計劃。

己巳年的這場巨變，讓文登營從一支默默無聞的地方部隊，成為威名遠揚的天下強軍，更廣闊的舞臺已經(jīng)為他們鋪開。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