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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婿 第110章 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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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湜一愣,有些不高興地道:“是有這么回事。不知三爺是從何而知的?雖是族親,但早就出了五服,在下很早就不曾同他家來往了。”雖然他面前坐著的是王府貴人,但他一向深得康王并世子的尊重,便是康王妃對他也是十分敬重,所以對張儀正這個只會闖禍、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并不是那么忌憚和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重。
張儀正仿佛不曾發(fā)現(xiàn)崔湜的不樂意,無知無覺地繼續(xù)笑道:“先生就不要否認了!雖是早就出了五服,但聽說早年你們兩家來往很密切的,那崔家出事后,按律家中老幼女眷都該抄沒入官操賤役,若非是先生出手,他們家哪里能在林州如此快活自由!”他輕輕拍了拍崔湜的肩膀,自以為是地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先生做的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又何必不認?”
崔湜靜默片刻,突地笑了笑,模棱兩可地輕聲道:“是啊。早年先母還在世上時,曾多得他家老夫人襄助,不管怎么說,做人總是該記情的。不知三爺是從何得知這個故事的呢?”
張儀正安靜地看了崔湜許久,直到崔湜有些招架不住了,方一聲笑了起來:“是啊,做人總是該記情的。我新近結(jié)交了一個人,王中丞六子王懷虛,他很景仰先生,更想請托我替他照料一下崔家人以全他的朋友之義,但我前些日子去信央求二哥竟然是被二哥狠狠罵了一頓。我就想請教先生,有沒有什么好的辦法,即不拖累家中又能解決問題?”
崔湜笑道:“三爺還是一貫的講義氣。”
張儀正算是默認了他的說法:“王懷虛那書呆子很有幾分意思。居然偷了他老父的心愛之物來求我,這樣的人,越來越少了?!?p/>
崔湜便起身告辭:“請容在下好生想想。”
張儀正似笑非笑地道:“先生只管放開手腳去做,凡事總有我。伐晉將行,若是能給他們換個好點的地兒,遠離西晉不是更好?”
崔湜回頭看了他一眼,神色多見復(fù)雜。嘴里說的卻是另外一樁事:“好叫三爺?shù)弥?,聽聞今日早朝許大學(xué)士請辭大學(xué)士一職。”
張儀正一驚又一喜,很快又將那點喜意壓制下去,惆悵而擔(dān)憂地道:“那可怎么辦才好?”
崔湜淡淡一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p/>
崔湜的身影越走越遠。張儀正沉下臉,收回目光看著面前開得自在燦爛的菊花上,輕聲道:“選兩盆菊花送過去給許大學(xué)士府,就說我請許二娘子賞菊。另外使人去前頭打聽,許大學(xué)士請辭,圣上準了沒有?!?p/>
穿著粉色羅裙的俏婢雪耳溫順而安靜地走上前來,利索地指揮幾個粗使婆子把最名貴。開得最好的兩盆菊花端到張儀正面前輕聲詢問道:“三爺,您瞧這盆春山見日與墨荷如何?”
“不錯?!睆垉x正非常滿意地看了雪耳一眼。自從那夜始,這丫頭安靜本分了許多,若不論那些事情,實際上她是十分得用的。雪耳見他滿意,忍不住輕輕翹了翹唇角,安排人用錦緞把這兩盆名菊包裹嚴實,送去學(xué)士府。同時。自己小心翼翼地去找人替張儀正打聽消息。
一彎新月靜悄悄地爬上了樹梢頭,夜風(fēng)吹過,桂花的甜香便在不經(jīng)意間浸入到人的發(fā)間和衣褶里。叫人不知不覺便帶上了些甜美的睡意。許櫻哥搖著扇子坐在薛氏府的最大的那棵桂花樹下,微笑著同面前圍成一圈的小蘿卜頭們講著貓和老鼠做朋友的故事:“從前,有一只貓認識了一只老鼠,便對它大談特談自己是多么喜歡老鼠,原意和它交朋友,弄得老鼠終于同意和貓住在一起,共同生活……”
孩子們睜大眼睛,聽得津津有味,當(dāng)聽到無恥的貓不停以相同的借口偷吃豬油的時候,紛紛表示對貓的唾棄。認為這只貓必須受懲罰。許櫻哥微笑著,繼續(xù)往下講:“吃得精光……貓把老鼠吞進了肚子里,所以貓和老鼠是永遠也做不了朋友的?!?p/>
孩子們一片驚慌感嘆,嘰嘰喳喳地發(fā)表自己的看法,忽有丫鬟輕聲道:“大奶奶來了。”
許櫻哥忙站起身來迎接傅氏:“大嫂怎么來了?”
“康王府送了兩盆花過來,是那位指明要給你的。母親讓你過去一趟?!备凳蠠o奈地看向揪著許櫻哥的袖子不松手的許擇低聲嘆道:“你呀……總和他們講這種故事。三嬸娘知道又要怪你。”
貓和老鼠當(dāng)然不能做朋友,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孩子們雖小,卻也該明白這個道理。許櫻哥溫和地笑著,并不反駁,只吩咐云霞:“帶五爺回房去?!庇譁厝岬孛嗣S擇的頭,輕聲道:“五弟要乖哦,你看侄兒侄女都在看著你呢?!?p/>
小孩子最是敏感,許擇老早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母親和自己最喜愛的二姑姑之間不對付,他雖還小,不知道該怎么做,卻在下意識里總尋著機會歪纏許櫻哥,仿佛這樣事情便會慢慢變好起來。但此時傅氏和許櫻哥都明顯不喜歡他跟在一旁,許擇半是不好意思半是黯然地收回了手,蔫巴巴地跟著云霞回去,走了老遠回頭去看,看見許櫻哥還立在桂花樹下歪著頭聽傅氏說話。一陣夜風(fēng)吹過,吹落桂花無數(shù),許櫻哥垂首側(cè)立花雨之中,娟秀美好。
明亮的燈光下,兩盆菊花傲然怒放,特有的苦香味兒沖淡了許櫻哥身上的桂花甜香,令人無端多了幾分清醒。姚氏小心看著許櫻哥的臉色輕聲道:“雖然賜婚的旨意已下,諸禮一樣未過,但他送這兩盆花過來總歸也是為了表示好意?!?p/>
許櫻哥圍著那兩盆菊花看了又看,贊嘆道:“要說這花真是開得好,但好事成雙,他怎不一個品種各選兩盆?事事如意,這樣彩頭才好么,可見還是不怎么懂事。”
黃氏含著一口茶差點噴出來,但想到這是當(dāng)著婆婆的面不好太失禮,大家對這親事也不是那么滿意,趕緊又生生咽了下去。卻是嗆得眼淚都出來了:“咳……咳……你這丫頭怎不知羞?”
“事關(guān)終身大事,光害羞怎么能行?”許櫻哥笑笑,正色道:“他不懂事,我卻不能像他一樣不懂事。這樣。我送他兩盆秋蘭,加起來剛好是四四之?dāng)?shù),也算討個好彩頭。”
姚氏很贊同她的做法:“既然要成婚,當(dāng)然要討個好彩頭,老蘇,你去開了老爺?shù)幕ǚ?,讓二娘子好生挑兩盆花出來做回禮?!睙o數(shù)的擔(dān)憂在此刻都成了虛妄的影子。誰也幫不了許櫻哥過日子,既然許櫻哥想要討個好兆頭,樂意同張儀正有來有往,那便要全力支持。
許櫻哥望著姚氏等人燦然微笑:“母親、嫂嫂放心,日子是我自己要過,我便是不能如同大姐姐一般聰慧,卻也不會讓自己陷入進退兩難之地。他要好好過,我便好好過。他不想好好過,我也要好好過!”日子總是要過的,她就當(dāng)是高中畢業(yè)。從家里去了一個叫大學(xué)的地方,雖然那邊的尖子生很多,課業(yè)更繁重艱難,但總要拿到畢業(yè)證,做個優(yōu)秀畢業(yè)生,拿下獎學(xué)金才是。先就要讓自己好過了,哪里又管得了舍友是否會因此眼紅,教授其實不太喜歡她?
“好!說得好!走,好女兒,爹爹帶你去挑花?!痹S衡從外頭快步進來。也不隱瞞許櫻哥:“有消息稱,欽天監(jiān)已經(jīng)擬定了好日子,就等明日圣上定奪了?!?p/>
姚氏輕聲道:“現(xiàn)下已是中秋,若是春天成親,那便只剩下短短幾個月,怕是有些忙不過來。老爺看是不是……拖一拖?”
許衡輕輕搖頭。伐晉在即,朝中需要穩(wěn)定,最起碼是表面上的穩(wěn)定,無論是帝后還是康王府,都不會答應(yīng)這親事拖下去的。
姚氏嘆了口氣,繼續(xù)同兩個兒媳商量許櫻哥嫁妝事宜。
晨風(fēng)吹過庭院,在門口打了個旋兒,穿過瑩潤的珍珠簾子把一縷秋蘭的幽香送到了六曲連地花鳥銀交關(guān)屏風(fēng)后,張儀正愜意地伸了個懶腰,道:“許家還沒回音么?”
俏婢雪耳微笑著遞上一杯不冷不熱的漱口水,道:“許家二娘子送了兩盆秋蘭做回禮,開得真正是好?!?p/>
張儀正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半晌才道:“拿進來我看?!?p/>
雪耳回頭看了簾旁伺立的兩個丫鬟一眼,那二人立即將那兩盆幽香撲鼻的秋蘭送到了張儀正面前。他送她菊花,她便送他秋蘭,有來有往,正是交好之意,終于還是屈服了么?烈馬一樣的許櫻哥到底還是敵不過這喧天的權(quán)勢。又或者,她此時正微笑著提了一壺滾開的水從那兩盆菊花上頭淋下去,無情地恥笑著他所表現(xiàn)出來的所有深情。一想到那雙明若秋水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張儀正原本有些得意的心情突然不好起來:“拿下去?!?p/>
雪耳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的神色,笑著試探道:“那婢子就把這花送一盆到書房里,另一盆留在外間如何?”
張儀正大發(fā)雷霆,惡狠狠地罵道:“你是豬耳朵?聽不懂人話?我叫你拿下去!”
雪耳倉惶請罪,打發(fā)其他丫鬟拿走那兩盆蘭花后溫柔地遞過一塊溫度適中的毛巾,繼續(xù)輕聲道:“恭喜三爺,王妃那邊才傳來的消息,欽天監(jiān)挑定了日子,婚期定在明年二月十二。此時王妃已同世子妃、二奶奶一同商定諸般事宜了……快了,快了,一切都快了。
半夜突如其來的煙火爆竹聲擾得人睡不安穩(wěn)啊,很久不見的親戚朋友們也得互相拜見吃吃飯聯(lián)絡(luò)一下感情,過年果然是很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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