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狼騎 第九十四章 火炮逞兇 藥子打光

“十二貝勒莫慌，巨早就等著明軍了！叫他們嘗嘗咱大金天佑神威大將軍的厲害！”

統(tǒng)領(lǐng)漢軍旗，大金國人稱“佟半朝”的西屋里額駙、昂邦章京佟養(yǎng)性早就等著了，待鑲紅旗的敗兵退過河，忙發(fā)一聲喊，這邊喊完，那邊侄兒佟圖賴就吆喝起來，一千六百名原明軍的炮手立即各就各位。

從義州、沈陽運(yùn)來的十六門紅衣大將軍炮加五十二門銅炮一字排開，黑洞洞的炮口直指河對岸，無比猙獰。

那些明軍的炮手都是打了多年炮的，其中有些軍官甚至還是當(dāng)年李太師的部下，這些人是佟養(yǎng)性精挑細(xì)選出來，吃好的，穿好的，待遇比起其他的俘虜要好的多。有的甚至還給配了擄來的漢女為妻，加上在金國呆的年頭也久了，早就忘了自己的祖宗，這會都是心甘情愿的替大金國賣起命來。人人心里都一個念頭，這可是火炮營的首戰(zhàn)，無論如何也要打出威風(fēng)來，只有打好了，往后主子們才會重視他們，要是打不好，回去之后說不得就得解散發(fā)給披甲人為奴。

好不容易從俘虜搖身一變成為大金國的兵，好不容易才娶妻生子，好不容易才過上好日子，誰個肯再回到從前。爹娘祖宗早死了，人活著得為自個打算！（作者注：李太師，遼東總兵李成梁。）

一時間，這些漢軍旗的炮手們是人人賣力，裝藥子的裝藥子、夯實(shí)的夯實(shí)，戰(zhàn)前已經(jīng)測量過炮距，這會也不用瞄準(zhǔn)，直接就點(diǎn)火發(fā)射起來。

遠(yuǎn)遠(yuǎn)見到明軍的戰(zhàn)車已經(jīng)靠近小凌河，佟圖賴看了一眼自己的叔叔后，臉上滿是紅暈，既激動又害怕。在緊張的片刻等待后，狠狠的揮下了手中的令旗。

“開炮！”

“呼嘯”聲中，十幾顆紅衣炮彈便落進(jìn)了明軍之中，天女散花般炸開。

最先被炸到的明軍瞬間就被砸得五骨分尸，人馬皆不可擋，死傷一片，慘叫聲此起彼伏。

“建奴哪來的紅夷炮？！”

聽到炮聲，明軍上下驚動，張春更是臉都白了，自奴酋起兵以來，從未聞奴有大炮，更別說是西洋人的紅夷大炮，這建奴難道也學(xué)會造炮了？！

前方車陣已是亂做一團(tuán)，士兵們?yōu)榱吮茏尳疖姷呐谧?，嚇得到處跑，大軍的陣形也隨之一滯。

有兩顆紅夷炮彈落點(diǎn)正中戰(zhàn)車，還沒等戰(zhàn)車旁的明軍反應(yīng)過來，那戰(zhàn)車便被掀翻上天，然后轟然落地，散成一團(tuán)。

四萬明軍誰也沒有想到金軍竟然會有大炮，大炮的轟鳴讓他們驚慌，陣形開始亂起來，有幾處明軍甚至開始往后退了。

“傳令下去，繼續(xù)前進(jìn)，誰也不得后退一步，違令者，斬！”

張春咬牙下了死命令，身為大軍統(tǒng)帥，兵備監(jiān)軍道，他已做好隨時斬殺潰兵的準(zhǔn)備，他絕不能讓潰兵沖亂整個大軍，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不成功，便成仁！

張春已經(jīng)別無選擇，這個時候如果下令撤退，不但前功盡棄，大軍也將被建奴的騎兵橫掃一空。

他不敢想象那是一場什么樣的屠殺，他不敢想象失敗對于大凌河、對于錦州、對于大明會是什么樣的后果。

他卻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敗了，自己的命運(yùn)又將如何。

“聽我號令，一齊開火！”

打完一輪的紅衣炮需要重新裝填，佟圖賴見明軍已經(jīng)被炮打亂，唯恐明軍趁著紅衣炮間歇的時候緩過勁來沖過河，急忙傳令那幾十門銅炮開火。

隨著他手中的令旗再次揮出，五十二門從明軍手中繳獲來的銅炮同時劇烈抖動一下，炮口噴出凌厲的火光，濃厚的煙霧隨之冒起。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炮響中，五十二顆鐵球惡狠狠向明軍陣中砸去。隨著炮彈的落下、躍起，明軍陣中又是一片尸山血海，斷肢殘臂不時拋起。

一顆炮彈砸進(jìn)了明軍最前方的陣列，雖然落點(diǎn)處士兵們潮水般散去一空，但那實(shí)心彈卻不比開花彈直接炸開迸射，而是在地面上跳躍起來，活生生的砸出一條人肉大道來。

一顆炮彈好像長了眼似的上躍下落，向前掃去近百步，沿途帶走無數(shù)人的性命，那頭顱、身子、手臂，還有眾多人的大腿小腿，好像雜耍藝人手中的小玩意一樣，不停的拋起落下。直到彈疲力盡，那炮彈才安穩(wěn)的停了下來，通體血紅，留下一處處鮮血與嚎哭一片的凄厲長嚎聲。

“開炮！”

佟圖賴叫出性子來了，望著明軍的慘狀，手中的令旗揮動得格外有力。

銅炮轟鳴后，紅衣炮再次打響，如風(fēng)吹稻子般，那紅夷炮彈落點(diǎn)的附近，一個個明軍被彈片打中倒下，哀號、慘叫、打滾…

一輛又一輛的戰(zhàn)車或被掀翻，或被砸爛。

后面的明軍被前方的慘狀嚇壞了，好像那炮子隨時都會落到自己頭上，聽著那哀叫聲，他們緊繃的心弦轟然斷裂，數(shù)千明軍開始一齊后跑去。

等待他們的卻是三千騎兵組成的督陣隊，副將張洪謨親自領(lǐng)著部下督陣，閃亮的軍刀直指那些潰兵。

“不許退，不許退！”

“后退者殺！后退者殺！”

“兵備大人下了死命令，不許后退一步！”

在斬殺近百名潰兵后，潰散被止住。明軍步卒在騎兵的趕壓下，無奈的掉轉(zhuǎn)回頭。他們還沒有膽大到敢去和自家的騎兵廝殺。

整個大軍，卻獨(dú)有一軍不僅沒有后撤，反而向前進(jìn)了百余步。這便是副將王之庫率領(lǐng)的五千火器兵，他們同樣經(jīng)歷了金軍炮火的打擊，同樣的損失慘重，然而從上至下，卻沒有一人后退。

“穩(wěn)住，穩(wěn)住，弟兄們都穩(wěn)住了，只要沖過河去，咱們就能端了建奴的炮陣！”

“散開，都散開些，團(tuán)得那么密，想吃炮子嗎！”

“別怕那些炮子，你越是怕，那炮子便越往你頭上落！都他娘的聽了，閻王爺也是怕兇人的！只要咱們自個不怕，這命他閻王爺就收不去！”

王之庫的嗓子都喊啞了，硝煙嗆得他眼淚直流，可是他卻顧不得喘口氣，也顧不得喝口水，因?yàn)樗溃绻熊姶箨嚌y，不但再也解不了大凌河之圍，整個大軍包括他和部下五千士兵便都要葬送在這關(guān)外的白山黑土之間了。

都沖到小凌河了，哪里還有退回去的道理！狗.娘養(yǎng)的建奴，老子看你們有多少炮子！

王之庫咬牙高喊著命令，盡可能讓各部散開些，那些被炮子打傷的士兵是顧不上了，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便是沖過河去，沖到建奴炮陣的跟前，叫他們的大炮打不響。

張吉甫、滿庫、楊征華等部也迅速彈壓了潰兵，看到王部正在冒著炮火前進(jìn)，紛紛勒令著再次組織攻勢。

可他們想不到，金軍的火炮竟然是打的這般快，隊形才將將的散開，他們的火炮又是打了過來，這次對形是散開了不少，可對面打來的炮彈也是不少，傷亡依舊是不小。

一波炮彈過來，幾十顆大小鐵球砸在督陣的騎兵陣內(nèi)，這些騎兵也沒比步兵好多少，血肉橫飛，斷手?jǐn)嗄_。

可是他們卻沒有如步兵一樣慌忙逃命，而是竭力控制住坐騎，繼續(xù)向前進(jìn)發(fā)著。

仗打到這個節(jié)骨眼上，誰都知道撤退意味著什么，河對岸密布的八旗兵可是巴不得他們自行崩潰呢！

“汗王，額駙這炮打得好，打得好??！”

“咱大金的天佑神威大將軍發(fā)威了，發(fā)威了，哈哈，炸，炸得好，狠狠炸那些明蠻子！”

望著河對岸明軍大陣一片死籍，金軍各旗不約而同的響起了震天歡呼聲，不過這時候硝煙還沒有散盡，對面地情況還看不清楚，不過所有的八旗兵都好像是已經(jīng)是獲得勝利一樣在那里大聲的吶喊和歡呼。

“汗王，想不到額駙造的火炮威力竟然如此之大，奴才剛才聽著那炮聲，當(dāng)真是覺得天崩地裂，如雷霆轟鳴般，險些嚇得叫起來，真是慚愧！慚愧！”

緩過神的寧完我實(shí)在是忍不住出聲贊嘆，這可比在義州城下見的那兩炮厲害多了，剛才炮聲響的時候，可炸得他耳朵直發(fā)懵。

“此戰(zhàn)要勝，額駙當(dāng)記首功！”

皇太極也是說不出的興奮，拿著千里鏡對著明軍大陣看來看去，想知道明軍亂了沒有?？墒窍鯚熖?，實(shí)在是看不清楚，便放下鏡子，滿面笑容的等著。

很快，硝煙散去。

散去硝煙后，對面明軍的大陣終于是完全顯露出來，方才看著還頗有章法規(guī)矩的大陣已經(jīng)是被撕開了無數(shù)個口子，方才還是士氣沖天的明軍，現(xiàn)在卻變得無比狼狽。那戰(zhàn)車后原本密集的陣形，現(xiàn)在也消失了好多，很多地方都變成了一片白地，地面上你也看不見什么鮮血，只有紫黑色的泥土和尸體。

“怎么，明軍還沒有崩潰？”額駙達(dá)爾漢看得仔細(xì)，那明軍的大陣竟然還在朝前緩緩移動著。

“是嗎？”

皇太極眉頭一皺，舉起千里鏡再次看去，果然明軍的車陣還在繼續(xù)前進(jìn)，看架勢，他們是準(zhǔn)備不惜一切代價渡河了。

“咦？”

千里鏡中，突然看到一頂寫有“張”字的大旗正在逐步朝前，大旗下，似有不少明軍將校簇?fù)怼?p/> “張春老兒倒是不怕死，難得。”

皇太極放下千里鏡，輕蔑一笑，他也不急著就令各旗渡河反擊明軍，而是要等佟養(yǎng)性的火炮把明軍最后一點(diǎn)勇氣炸垮再動手，那樣效果更好。

完全沒有受到炮火打擊的是左右翼的吳襄、宋偉的騎兵，得益于中軍大陣太大，他們這兩翼的騎兵反而沒有被金軍的炮火瞄準(zhǔn)。

不過雖然沒被炮火襲擊，可是吳宋二部情況也不容樂觀，炮聲驚得戰(zhàn)馬亂喊亂叫，陣形也有些散亂，此時若有金軍騎兵來攻，只怕也是要一敗涂地的。

看到中軍大陣?yán)^續(xù)在前進(jìn)，宋偉毫不猶豫命令部下也隨之朝前，準(zhǔn)備強(qiáng)渡小凌河，可是吳襄竟然命令不要再前進(jìn)，他被金軍的炮火嚇壞了，開始首尾兩端起來。之所以沒有立即掉頭撤，只因?yàn)橹熊姶箨囘€在，他要確定中軍敗了才敢?guī)颂幼撸駝t要是張春領(lǐng)著中軍突破小凌河，他卻跑了，那回去之后可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張春冒著被金軍炮火擊中的危險毅然與大軍一起朝前移動，明軍看到兵備大人的旗號后，多少都有些心定。眼看就要開始渡河，對面金軍卻仍沒有出來攔截，那大炮也好像啞火般不再打響，明軍都有些驚訝。

不止他們驚訝，皇太極也驚訝，他遲遲沒有命令各旗渡河，便是要等漢軍旗火炮營徹底炸垮明軍，可是等了半天，還是沒有聽到炮聲，那邊明軍又要過河了，小凌河對岸只有鑲紅旗和正藍(lán)旗，若是擋不住明軍，那火炮營很可能就要被明軍端了。

“西屋里額駙怎么回事？這炮怎么停了！”皇太極又急又氣，拿著馬鞭在那不知道是舉還是落。

左右將校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的這炮就停了呢？

“還不快人去問問！”

見戈什哈們還愣著，皇太極氣得一鞭子抽了過去。戈什哈們一驚，忙要打馬去問怎么回事。這時，卻見一騎飛奔而來，馬上騎士正是漢軍旗的一名游擊，那游擊見到汗王大帳后，“撲通”下馬奔了過來，急叫道：“汗王，咱們的藥子打光了，額駙請汗王即刻出兵攔截明軍！”

“什么？藥子打光了？！”

皇太極足足怔了十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恨恨的一甩鞭子，對那游擊道：“你速去傳令阿濟(jì)格，叫他馬上帶兵去攔明軍，千萬不能讓他們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