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 第430章 殺伐意

翡裘短襖包裹著的嬌小身影，越莫僅有半人來高，或還不及，仔細(xì)一看，卻是個(gè)被寒冷天氣凍得臉頰有些紅撲的稚子，兩側(cè)鬢發(fā)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絲毫不見雜亂，就這般輕柔垂在兩側(cè)，隨著緩緩移動的步子左右搖擺著。

這正是隨付紅蓮一同出了天涯海閣的丑兒。

“蓮姨….娘親在干嘛？她為何不來尋丑兒，卻要丑兒去尋她？”

丑兒略有些悶悶不樂，從未出過天涯海閣，至多便是在海閣附近的海域玩耍過的他，本以為這世間是極為奇妙，有著很多新奇有趣兒的事物，這才答應(yīng)一同出來，可誰知，這一路行來，所見的卻并非他所想那般。付紅蓮一直是帶他御空而行，身處萬里之上，自是見不得什么，而今好不容易著了地，四處亦是一片荒涼，偶能遇見幾個(gè)魔修付紅蓮亦是帶他遠(yuǎn)遠(yuǎn)避開。

付紅蓮暗自冷笑一聲，面色卻是盡量溫和道：“師姐她正忙于大事，自是沒有空閑搭理你這小孩，你若念她，自當(dāng)是自己去尋她。”

丑兒看了眼這了解并不多的蓮姨，撇撇嘴，只能悶著頭繼續(xù)往前走，好在如今總算落了地，雖亦未見得什么趣味兒，但總比那白茫茫的云層中好上太多。

秦淮道，煙雨樓。

煙雨樓的后院是極為清幽的，這在昔年路雪霜接手煙雨樓之后便是一直保持，十?dāng)?shù)載，便是她早已不在這煙雨樓中，作為新東家的秦姐雖是對這煙雨樓的改動不少，但這以前僅供陸雪霜及那些個(gè)仙家人物，或是煙雨樓花魁所居住的后院，卻是一處未改。

然而，這一切，直至邪魔入侵，自然是不能在維持下去，饒是后院亦變得一片狼藉，他們夜夜笙歌，在這人間仙境肆意享歡。不過此刻，總算是讓秦姐松了一口氣，這后院在那妖魔中的大人物到來后，竟又恢復(fù)了往昔的清幽景致。

尋常邪魔，根本不敢踏入其中半步。

如今，秦姐仍舊無法忘懷昨日的情形，那一襲紅袍綻放，妖艷容顏，依稀間總能讓她覺著熟悉，可無論她怎么想，卻又記不起曾今何時(shí)見過此等人物。

想不通，索性也不多去思量，徒勞傷神，總之，自己保住了性命，煙雨樓亦變得不那般血腥污穢，便已是極好的了。

“錚…..！”

悠揚(yáng)的一個(gè)琴音忽地響起，激蕩的韻律頃刻傳遍整個(gè)煙雨樓，便是前院的眾妖魔亦是為之一愣，要知曉，而今這煙雨樓中，早已是被魔盟占領(lǐng)，他們當(dāng)中誰會這般附庸風(fēng)雅之事，至于精通彈弄的煙塵女子們，更是在這般景象下沒有絲毫彈琴撫簫的心境。

這平靜悠揚(yáng)的琴音究竟從何而來？

正路過后院的秦姐卻是頓住了腳步，略微詫異的將目光遙遙望入，依稀可見院落之中，那幢最為精致的小閣中燈火如豆，一襲倩影正在那葉窗前正襟而坐。

“是她？”

這幢小閣曾是陸雪霜自己的居所，在這個(gè)煙雨樓中最是別致無疑，不單陸小姐，還有最讓秦姐記憶猶新的另一個(gè)女子亦曾在這兒居住過一些時(shí)日，煙雨樓有史以來最為傾城的一位花魁——弱水姑娘。

這是昨日這位大人物自己挑選的居所，當(dāng)時(shí)秦姐便跟在其身側(cè)，自然知曉此刻撫琴之人是誰。

“倒也難怪，生得這般憐人模樣，便是妖魔，亦當(dāng)是不落俗的。”

秦姐輕嘆一聲，搖了搖頭，正欲轉(zhuǎn)身離去前院看看那些妖魔眾是否生出什么事端，卻是迎面一道寒風(fēng)襲來，她連連倒退，被這一吹，直寒心底，腳下亦是有站不住。

“你在這兒做什么？”

冰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秦姐緩緩抬頭，映入眼簾的赫然便是方才分明還在那小閣之中的紅袍女子，心中駭然之際，口齒不清道：“沒…沒什么，愚婦恰巧路經(jīng)此地，若是打擾到姑娘..不…魔尊大人…還請魔尊大人高抬貴手。”

那日，這女子雖是救了她的性命，更以殺止殺的處置了那個(gè)險(xiǎn)些取了自己性命的妖魔，但并未因此，秦姐便覺得此女子是個(gè)心慈手軟的善心人，相反，最好識人辨認(rèn)的她，心中再是清楚不過，這看似人畜無害的女子，實(shí)則才是這一眾殺人不眨眼的妖魔之首，自己的性命在其眼中，只怕真真連螻蟻都是不如的。

南枝木淡淡看了眼這世俗的婦人一眼，目光平淡，沒有殺機(jī)，亦不帶憐憫，只是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輕輕“噢”了一聲，并沒有因此有絲毫怪責(zé)之意。

“對了，你便是這煙雨樓的東家吧？”

正暗呼撿回一條性命的秦姐聽得其詢問，微微一怔，恭敬回道：“是的，不知魔尊大人有何吩咐？”

“一直都是？”

南枝木狹長的美眸略微瞇了瞇，秦姐心中一顫，連忙回道：“并非一直都是，這煙雨樓本非煙雨樓乃是愚婦創(chuàng)立，后來，便是被陸小姐收買，之后才更名為煙雨樓，不過陸小姐做這東家亦不過數(shù)年的時(shí)日便是忽然消失了，亦未留下什么音信，愚婦只有再接手回來，至今，亦是有十?dāng)?shù)個(gè)年頭了。”

南枝木輕輕一揚(yáng)眉，暗道一聲，“難怪！”而后看著忐忑的秦姐道：“你下去吧。”說著，便是略一轉(zhuǎn)身，緊接著，虛空一陣波動，便是消失不見。

秦姐愣愣地張了張嘴，不敢久留，誰知道這姑娘是不是喜怒無常，這下離去，下一刻便又回來取她性命？

閣樓內(nèi)，南枝木又將十指放在了房間中本就存在的七弦琴上，對于音律，她并沒有特殊的喜好，之所以會彈奏些許，只是隱隱發(fā)現(xiàn)這琴身之上竟是帶著一縷淡淡的仙林之氣，若是尋常的仙靈之氣她倒也不會在意，倒也有所聽聞，這煙雨樓以前便是接待過不少正門修士，或許是正門中誰人在這兒居住過亦不定，當(dāng)然，最大的可能還是之前她詢問那婦人所得知的煙雨樓曾今的東家，陸小姐。

“這股氣息好生古怪，竟是連本尊的心境都能攪擾起一絲漣漪，這一重天中應(yīng)是沒有這般人物才對，難道她是寂滅修士？”

南枝木思緒飄忽，本就沒多少興致，雜亂撥弦一番后，便是按弦不動。片刻之后，她嘴角抿了抿，淡淡道：“進(jìn)來！”

說也奇怪，本是無人的閣樓之外，隨著話音落下后，便是多出一道身影，是個(gè)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直到推門進(jìn)入房間，取下頭戴之物方才露出真容，卻是個(gè)極為年輕的男子，雙目漆黑，好似無底深淵一般，面頰蒼白如雪，兩相比較，霎時(shí)攝人心魄。

只不過，雖然渾身陰煞之氣殘繞，卻是沒有絲毫妖魔的恐怖模樣，與正常男子并無二致，除卻這容貌分外英俊外。

俊朗男子輕吐一口氣，眼眸深處劃過一絲復(fù)雜，旋即緩緩屈身禮道：“云煞見過天涯盟尊！”

面對這曾今的同門師姐，凌云煞心中百感交集，做夢亦未想到，陰差陽錯(cuò)之下，這魔盟之首，天下妖魔邪輩馬首是瞻的人竟會是她。

“凌云煞，你來做什么？”

南枝木淡淡開口，卻是有些出乎意料，她亦知曉，這凌云煞乃是姬師叔得意高徒，屬于太古魔修一脈，雖說亦是加入到了魔盟之中，但因其特殊身份，卻是甚少與自己有所交集。此人實(shí)力倒是在魔盟中出類拔萃，雖然在她眼中算不得什么，但聽聞亦是極為年少，以不及百載修齡便已入得三虛境，再過百年，定會成為獨(dú)擋一方的大人物。

“云煞亦是今晨才至，知曉天涯盟尊您在此落腳，便是前來拜見一番，再者，云煞沿途還得知一個(gè)消息，想必魔盟您還并不知曉，特來稟報(bào)。”

凌云煞言語雖是謙恭，但卻亦只是微微欠身，魔盟的規(guī)矩，在他身上卻是體現(xiàn)不出多少。南枝木只是輕笑，卻也不在意，這一點(diǎn)上，她與青蠻卻是有頗多共同之處，二人皆為正邪雙方的巔峰人物，卻是亦都不拘小節(jié)，只要有能力，不在乎他們能在自己底線允許的范圍內(nèi)放肆些許。

“你所指的消息是平魔盟一眾，由盟主青蠻為首，率眾數(shù)萬平魔修士，已兵臨城下？”

凌云煞略一愕然，轉(zhuǎn)瞬便是恢復(fù)常態(tài)，自嘲一笑，卻是道：“原來盟尊早已知曉，看來，云煞卻是多慮了。”

南枝木不置可否的微微頷首，接著道：“數(shù)萬平魔修士，卻是有些棘手，只是不知，這次前來的，究竟是烏合之眾呢，還是那正門一方，所謂的精銳之師。”

凌云煞淡笑道：“盟尊在此，便是精銳，那也與烏合之眾一般無二了。”

“你倒是對本尊滿懷信心。”

南枝木微微啟口，眼中悄然劃過一絲冷冽：“你說，那平魔盟尊應(yīng)當(dāng)不是個(gè)膽小如鼠之輩吧？此次入婆娑，他應(yīng)該會大開殺戒才對。”

聽得青蠻二字，凌云煞面龐浮現(xiàn)一縷淡淡的不自然，轉(zhuǎn)瞬即逝，看了眼南枝木，似有所悟道：“應(yīng)當(dāng)不是吧。”他自是知曉，自己的師尊姬嵐，與那景云魔尊在一同塑造出如今的天涯盟尊時(shí)便是對其灌輸?shù)哪莻€(gè)天大謊言。

南枝木冷笑，拂袖而起，磅礴魔氣傾瀉而出，不加掩飾的森然道：“也好，既然來了，便讓他永遠(yuǎn)留在此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