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地師 334 起事

在哱拜的有心推動之下，寧夏衛(wèi)官兵與巡撫黨馨之間的矛盾不斷激化。在黨馨的幾次威脅之后，官兵們選擇了沉默以對，而這又讓黨馨自以為是勝利，殊不知火山噴發(fā)已經(jīng)在頃刻之間。

萬歷20年二月，劉東旸等人完成了對寧夏城諸衛(wèi)官兵的串聯(lián)，一切準備就緒。劉東旸帶著許朝等人昂首闊步再次來到了巡撫衙門，請求面見巡撫黨馨。

“讓他們進來吧?！秉h馨這一天心情頗好，破例同意讓這些下層軍官到大堂見他。

“末將劉東旸給黨巡撫施禮?！眲|旸站在黨馨面前，不卑不亢地行了個禮，說道。

黨馨端著架子，嗯了一聲，說道：“你是叫劉東旸吧，你們拖欠朝廷的稅銀已經(jīng)有半年多了，現(xiàn)在年也過完了，打算什么時候交稅啊?！?p/> 劉東旸冷冷一笑，道：“末將此次求見巡撫大人，就是想向巡撫大人要求，免去我等軍戶往年的賦稅。”

“這是不可能的！”黨馨不耐煩地說道，“本巡撫跟你們說了多少回了，你們難道就不長記性？”

“末將不但要求免去賦稅，而且懇請巡撫大人盡快發(fā)放往年拖欠我等軍戶的糧餉和冬衣。如今冬天已過，冬衣應折成銀兩發(fā)與我等?！眲|旸沒有理會黨馨的話，繼續(xù)提著自己的要求。

“你失心瘋了！”黨馨怒道，“你一個小小的百戶，對上司竟敢如此要挾，你想造反嗎？”

劉東旸道：“末將是最后一次向巡撫大人面陳此事，若巡撫大人一味逼迫我等，我等活不下去之時，不得不反?！?p/> “放肆！”黨馨一拍桌子，“你竟敢當著本巡撫的面說出造反二字，真以為本巡撫殺不得你嗎？來人！”

“在！”站在兩旁的侍衛(wèi)同時向前跨了一步，手按在了腰刀的柄上，滿是威脅之意。劉東旸等人進大堂之前都已經(jīng)被收繳了兵器，所以侍衛(wèi)們并不怕他們反抗。

“黨巡撫真想與我等刀兵相見嗎？”劉東旸凜然道。

“反了，反了！”黨馨大怒，下令道：“把這個無君無父的叛逆拉出去，就地正法！”

兩名侍衛(wèi)向劉東旸撲去，打算將他擒獲。這時，劉東旸不再示弱了，他退后半步，飛起一腳，一名侍衛(wèi)便被他踹出十幾步，口吐鮮血栽倒在地。另一名侍衛(wèi)還沒等反應過來，已經(jīng)被劉東旸揪住衣領，斗大的拳頭直奔他的面門而去。

見劉東旸動手，許朝、劉川白、張文學等人也立即向兩旁的侍衛(wèi)發(fā)起了攻擊。在來巡撫衙門之前，他們就已經(jīng)對現(xiàn)場進行過無數(shù)次的模擬，確定好了各自對付的目標。黨馨手下的侍衛(wèi)平常只是狐假虎威，欺負那些在巡撫面前不敢有絲毫反抗的官兵，論實戰(zhàn)經(jīng)驗，與劉東旸等邊軍根本無法相比。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十幾名侍衛(wèi)就死傷過半，余下的也被迫跪在地上，高舉雙手，他們的武器則已經(jīng)到了劉東旸等人的手上。

“哎呀，不好！”黨馨見事不妙，起身就想往后堂跑。他穿著臃腫的官袍，根本就跑不動。他還沒離開座位兩步，就覺得脖子上一涼，一把鋼刀頂在了他的脖頸之上。

“你你你……劉東旸，你真敢殺官造反不成！”黨馨硬著頭皮問道。

“殺你個狗官，有何不敢?！眲|旸輕蔑地應了一聲，手起刀落，黨馨的腦袋骨碌碌地滾到了地上。

在動手之前，劉東旸心里還有種種的猶豫，看著鮮血從黨馨的脖子上噴涌出來的時候，劉東旸完全釋然了。原來造反是這樣輕松的一件事情，一切都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只能義無反顧地向前走。

“兄弟們，有膽量的就隨我去，殺盡狗官！”劉東旸大聲地吶喊著。

“殺盡狗官！”許朝等人一齊響應道。

聽到劉東旸等人動手的消息，早已埋伏在巡撫衙門周邊的寧夏衛(wèi)官兵全都沖了出來，舉著刀槍向各處衙門沖去，副使石繼芳、衛(wèi)官李承恩、供應官陳漢等先后被殺，總兵張繼忠被亂兵困住，無奈舉刀自吻。

“劉百戶，狗官都已經(jīng)殺了，你來當寧夏衛(wèi)的總兵吧！”

當著數(shù)千名起事官兵的面，許朝、劉川白等人大聲地提議道，這其實也是他們在起事之前就已經(jīng)商量好的事情，只是在這個時候需要有人站出來當眾提議罷了。

“對，劉百戶，你當總兵吧，我們都聽你的！”

官兵們也跟著喊道。大家在沖動之下殺掉了原來的官員，現(xiàn)在稍稍冷靜下來一點，就覺得有些六神無主了，急需一個人出來挑頭。聽到許朝等人的提議，不管是否認識劉東旸的人，都跟著一起起哄。對于誰來當頭這種事情，有野心的人自然是當成無比重要的大事，而對于蕓蕓眾生而言，誰能給個空頭的承諾，他們就愿意投誰的票了。

“既是如此，那劉某就挑起這份重擔吧。咱們殺了狗官，朝廷肯定會派兵進剿，到時候，萬般罪責，劉某一人擔之！”劉東旸慷慨激昂地接受了大家的推舉。

在最初的時候，劉東旸只是想著如何能夠說服黨馨免掉自己和同僚們的賦稅，被黨馨斥責之后，他開始心生怨氣，但也僅限于想一怒之下與黨馨拼個魚死網(wǎng)破。在哱拜的誘導下，殺黨馨而代之的念頭開始在他心里滋生起來，而且一發(fā)不可收拾。在他把黨馨砍倒在地之后，他突然覺得，自己天生就應當是當寧夏首領的材料，別說什么黨馨、張繼忠，甚至于曾經(jīng)覺得高不可攀的哱拜，他現(xiàn)在也不放在眼里了。

哱拜的確是手持重兵、權傾一世，但他敢殺官造反嗎？哱承恩被黨馨毒打一頓，哱拜不也是忍氣吞聲，不敢多說一句話？而他劉東旸則不同，雖然此前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百戶，但到了關鍵時候，他敢于拔刀砍了黨馨的腦袋，這個寧夏總兵不讓他劉東旸當，還有誰配呢？

權力這東西，就像毒品一般，一旦染上，就無法擺脫。而且，在毒品的作用下，吸毒者還會產(chǎn)生出種種幻覺，這種幻覺能夠讓一個人變得瘋狂。

“傳本總兵的令，……請哱副總兵，哱承恩、土文秀、哱云各位，到總兵府議事?！眲|旸吩咐道。說到哱拜的時候，他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用了個請字。他在心里對自己說，現(xiàn)在自己還需要利用哱拜，暫時還要給哱拜一些面子。作為一個梟雄，自己應當有一些氣量嘛。

“遵命！”許朝等人齊刷刷地應道，雖然劉東旸還沒有開始給他們封官，但按照事先說好的，他們每個人都能弄個參將、游擊的當當，他們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進入角色了。

在一片混亂之中，坐營官江廷輔翻墻頭逃出了巡撫衙門，身后有十幾名叛軍窮追不舍。剛剛跑過一條街，眼前又出現(xiàn)了兩名寧夏衛(wèi)的士兵，他們是按著劉東旸等人事先的安排守在那里的。見一名官員狂奔而來，那兩名士兵挺起長矛喝道：“站住，什么人?！?p/> “我是坐營江廷輔，放我過去。”江廷輔喝道。

“坐營官？也是狗官一伙的！”士兵喊道，“抓住他！”

事到如今，江廷輔也只能拼了，他本是武將出身，武藝高強，當下拔出腰刀，迎著兩名士兵沖了上去。

“反賊，納命來！”江廷輔刀去如風，一個回合就把兩名士兵的長矛攔腰削斷，下一刀就奔著一名士兵的肩頭砍去。那名士兵躲閃不及，鋼刀過處，只見鮮血四濺，那人齊著肩被江廷輔砍成了兩截。

“狗官敢殺我弟兄！”就這樣一耽誤之際，后面的追兵已經(jīng)趕到了。十幾名叛兵各舉刀槍，把江廷輔圍在垓心。

江廷輔把刀舞得像輪子一般，讓叛兵無法靠近，但好漢架不住人多，一不留神，他身上已經(jīng)被叛兵的長矛刺中了幾處，鮮血染紅了衣襟。他知道，自己根本堅持不了多久，遲早是會死于叛兵刀下的。

“可恨我江廷輔不能死于沙場，卻喪生在爾等賊人手中。你們殺官造反，莫非是想把這寧夏邊城獻于韃靼人之手嗎？”江廷輔喘著粗氣訓斥道。

“我們這都是被狗官逼的，你也是狗官黨馨的人，就等著去給黨馨殉葬吧！”士兵中有人罵道。

就在這時，圈外有人大聲喝道：“江坐營勿慌，我等來助你！”

“是什么人？”叛兵扭頭去看，迎面火光一閃，槍聲大作，轉眼間幾名叛兵的胸口便被槍彈擊穿，綻出了幾朵碩大的血花。

“你們是干什么的？”其余的叛兵一見勢頭不好，也顧不上江廷輔了，都轉過兵器對著突如其來的對手。

在叛兵們的對面，站著十幾名手持燧發(fā)槍的便衣男子，一名首領面無表情，輕輕揮手，眾人同時扣動了扳機。左右不過十幾步遠的距離，燧發(fā)槍可謂是百發(fā)百中，叛兵們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一齊被打倒在地了。

“江坐營，末將勘輿營火器把總熊民仰，奉蘇將軍之命特來相助。江坐營快隨我等出城，到平虜城去暫避風頭。”那領頭的槍手向江廷輔匆匆施禮說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