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閨記事 第096節(jié)接招

陳煜朝高燒，導致神志昏迷不清。

滿屋子的太醫(yī)在看熱鬧。

顧瑾之掃視了一眼眾人。

這些人，個個以秦微四馬首是瞻。

顧瑾之心里大約就明白了：是秦微四想看熱鬧呢。

太醫(yī)做到這個份上，失了醫(yī)德的。不管什么時候，同行之間比拼、較勁，原是公平競爭。可患者生死垂危，卻仍想著名利地方，拿慘生死作為賭注，德行有虧。

顧瑾之不敢自夸人品如何，卻一直謹記醫(yī)者天職，醫(yī)德上挑不出大錯來。

這要是顧瑾之前世的爺爺遇到了，該用拐杖打人的。

她微微垂了眼簾，掩飾了情緒。

那邊，大伯顧延韜開口道：“人已經(jīng)請來了。秦提點，如何用藥，還請吩咐下去，別再耽誤了?！?p/> 秦微四就笑著，大大松了口氣的模樣，上前對顧瑾之道：“顧七秀，煜王爺從早起就念叨。他不肯讓我等醫(yī)治。麻煩顧秀看看?！?p/> 他把陳煜朝的病，全部推給顧瑾之。

站在一旁的秦申四，把大哥前后的行為想了想，頓時就明白過來。他手握得有點緊。

他的大哥這些年，似乎從來就沒改過這脾氣。

顧七秀道是，上前就給陳煜朝把脈，倒也沒有謙虛。

陳煜朝的高燒，已經(jīng)到了渾身赤紅的地步。

“先退了熱。”顧瑾之號脈畢，對秦微四道，“秦提點，不能再耽擱了?！?p/> 秦微四也連忙點頭，問顧瑾之：“彭太醫(yī)和曾太醫(yī)給煜王爺喂了紫雪丹，可藥效淺，反而越來越厲害。我等束手無策的。還請顧七秀想個法兒?！?p/> 什么就束手無策？

彭太醫(yī)等人還有很多的本事沒使出來呢。

雖然不知道有用沒用，可總得試試啊。秦提點試也不讓他們試，開口就說他們束手無策。

要是傳到了皇帝耳朵里，他們這些玩忽職守，褻瀆天職，怕是要從太醫(yī)院趕出去的。

彭太醫(yī)和曾太醫(yī)相互看了一眼。

秦微四卻突然給他們遞過來一個警告的眼神。

兩人微愣。

而在一旁看熱鬧的四五個人中，有個姓劉的太醫(yī)，最知道秦微四的脾氣。見他一開始就讓人去請顧七秀，又不給煜王爺用藥；如今又自貶，逼迫顧七秀出手。隱約就明白了什么。

最近顧秀在宮里名聲很盛，早已把秦提點比了下去。

其他太醫(yī)尚可，身為太醫(yī)院提點的秦微四是接受不了的。他的名聲和醫(yī)術。關乎他的地位。要是他名聲和醫(yī)術漸漸被人懷疑，這提點之位也坐不穩(wěn)了。

“是啊，在下也聽聞過顧七秀的醫(yī)術了得，當一聲杏林國手不為過。煜王爺已經(jīng)這般了，在下等人黔驢技窮。還請顧七秀慈悲救治。”劉太醫(yī)接了秦微四的話，也對顧瑾之道。

像陳煜朝這般高燒，又要可醫(yī)，其中最好的方子，就是用紫雪丹。

可用了紫雪丹無效。

那么，還有其他幾種方法可以嘗試的。并不是用盡了法子，只是把最好的法子用了而已。

哪怕是有法子，劉太醫(yī)也是無法保證能褪了熱。

可秦提點似乎信心滿滿的。

劉太醫(yī)說完。秦微四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有了幾分贊許。

其他太醫(yī)看在眼里，紛紛開口說：“顧秀妙手回春，煜王爺就托付給顧秀了。煜王爺不吃太醫(yī)院開的方子，直念叨顧秀。顧秀的醫(yī)術，定是遠在我等之上。也讓我等受教一回……”

“是啊是啊，要不是煜王爺不肯用藥，也不至于現(xiàn)在這樣…….”還有一個道。

責任就全部推給了顧瑾之。

是煜王爺不肯用太醫(yī)院的藥，非要顧瑾之來治，才耽誤了病情嘛。

跟他們太醫(yī)院的人沒關系的。

要是煜王爺救治無效，他們到皇帝面前也敢這般說。

顧延韜是個老江湖了，秦微四等人的目的，他豈有看不出來的？

一群大老爺們，為了宮里那點寵愛，居然和個女娃娃較勁，丟人不丟人？

顧延韜都替他們害臊！

可轉(zhuǎn)念一想，有什么法子？他們這些太醫(yī)，就是靠宮里的貴人抬舉。他們的俸祿不高，勉強養(yǎng)家糊口。

誰在宮里后妃們面前得寵，后妃們的賞賜不說，名聲也傳了出去，京里的那些貴胄望族，也紛紛請他們。

那些望族豪門，每年送的份例銀子，就夠他們太醫(yī)衣食無憂的。這些份例，比他們的俸祿高多了。

生存關頭，這口氣是要爭的。

顧延韜對這兩邊的人都沒有好感，就沉默站在一旁。他倒也想看看，顧瑾之是不是真的有點本事。

她如今很得太后的喜歡。

要是她真的有本事，那么，太后對她的寵愛就會長久，顧延韜就該換換心態(tài)，好好巴結(jié)她；要是她沒本事，和老爺子聯(lián)合弄鬼，湊巧治好了太后，恩寵也不會長久。

那么，她和她那個囂張的娘，顧延韜就要收拾她們的。

否則，家無家規(guī)，不成體統(tǒng)。

他冷漠看著。

曾太醫(yī)和彭太醫(yī)最后才明白秦微四等人的用意，雖然心里鄙視，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們還在秦微四手下呢，只得也幫襯著，用話激顧瑾之，比她出手，然后丟人。

“用艾草燒水，給煜王爺擦身子?！鳖欒?。

她神色平常，放佛沒聽懂這些人故意在吹捧她。他們把顧瑾之抬得高高的，一口一個神醫(yī)，一個杏林國手，聽在顧瑾之的耳里，很快就淡去。

她表情不變。

秦微四冷笑。

秦申四見眾人雖然吹捧顧瑾之，卻說得越來越玄乎，有些過分，甚至帶著嘲諷，他心里發(fā)緊。怒意沖了上來。

顧瑾之是他的恩人。

可顧瑾之平淡的表情，似乎讓秦申四的怒意消了些：真正有本事的人，內(nèi)里都平靜，不受他人侮辱或吹捧而神色有異。

“艾草？”顧瑾之話一出聲，彭太醫(yī)仍不住反問。

他們都不是小兒太醫(yī)，卻也聽說過小兒出生之后，用艾草煮水洗三。

艾草確是有消毒健體之效，卻沒聽說過退熱的。

“顧秀，艾草可以嗎？”彭太醫(yī)忍不住問。

秦微四卻輕輕咳了一聲，道：“照吩咐行事！你若有主意。你來救治煜王爺，可好？”

彭太醫(yī)忙道是，再也不敢質(zhì)疑。

“秦提點。這里人多雜亂，有礙王爺養(yǎng)傷。你們可方便先移步他處休息？”顧瑾之道。

秦微四頓了頓。他想讓顧瑾之當眾出丑，卻也不敢真的讓煜王爺死了。

要是顧瑾之治不好，弄死了煜王爺，責任全在秦微四身上。

他不放心讓顧瑾之一個人在這里。就道：“我們替顧秀打打下手?！?p/> 顧瑾之笑了笑，道：“不必的！”然后，她指了秦申四，“您留下來，幫幫我的忙。”

然后又看到彭太醫(yī)和曾太醫(yī)比旁人更加緊張煜王爺?shù)膫?，就知道他們倆是欽點照看煜王爺?shù)?。顧瑾之又指了他們倆：“這兩位太醫(yī)也留下來吧！”

彭太醫(yī)和曾太醫(yī)的醫(yī)術。雖然不是太醫(yī)院里最出眾的，卻都擅長外傷。

有他們倆留下來，萬一煜王爺不好了。他們肯定會及時求救，畢竟也關系他們倆的烏紗帽。

秦微四笑了笑：“辛苦顧秀?！?p/> 眾人就走了出去。

顧延韜和姜通也跟著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秦申四、彭太醫(yī)、曾太醫(yī)和顧瑾之。

“彭太醫(yī)，您親自去煮艾草水，要煮的稠些，藥汁越濃越好。”顧瑾之道。“煜王爺這是傷口毒邪侵體，乃至高燒。艾草素有除毒之效。”

彭太醫(yī)想了想。艾草除了給小兒洗三，或者婦人入藥，其他的倒沒有聽說過。

既然是他們留下來幫襯，自然不敢有二話，忙去弄艾草煮水。

“曾太醫(yī)，你去弄些安宮牛黃丸來?！鳖欒畬α硪粋€太醫(yī)說道。

曾太醫(yī)錯愕，反問顧瑾之：“什么安宮牛黃丸？”

“安宮牛黃丸，對煜王爺這種神志昏迷的高燒最有療效?！鳖欒?，“要是沒有，我開了方子，你去抓藥，我現(xiàn)制吧?！?p/> 安宮牛黃丸乃是清代才出現(xiàn)的藥，是中藥里最好的退燒藥。

顧瑾之知道這個年代還沒有。

她卻很自然的問了，好似原本就有，只是太醫(yī)院的人不知道罷了。

曾太醫(yī)聽了她的問話，下意識就是覺得這味藥原本存在，只是自己不知道罷了。

他忙去拿了筆墨紙硯，讓顧瑾之開方子。

顧瑾之寫了方子，交給曾太醫(yī)。

曾太醫(yī)的藥材抓了回來，彭太醫(yī)的艾草水也煮好了。

顧瑾之對他們倆道：“每隔兩刻鐘擦拭一次，避開傷口的地方，全身擦便?！比缓笥值溃八帬t借我用一用，我現(xiàn)在去制安宮牛黃丸。秦太醫(yī)，您幫我的忙……”

顧瑾之制藥是弱項。

她記得方子，卻很少親自去動手。

到了新世紀，社會分工很細化，制藥有專門的博士人才，不需要另外花功夫。把功夫騰出來，研究各種病理，才是他們新世紀中醫(yī)的本職。

所以，顧瑾之看才脈這方面很純熟，制藥卻不行。

秦申四不疑有他，忙道是。

對這個時代的大夫而已，制藥就是他們?nèi)腴T的基本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