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蔬青戀 第553章 相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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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就是，她深愛夫君，愿意包容他，縱容他，自己忍受痛苦煎熬?！毕爿搓种笖?shù)道，“二就是，她對夫君無所謂，索性裝賢良大度，‘閑看庭前花開花落’；三呢，她管不住夫君，只好當(dāng)面說不在乎，背后卻恨得牙癢癢的，恨不得吃了……那個(gè)……”

王窮聽了愕然。

他雖然讀了一肚子書，因尚未成親，從不曾關(guān)注內(nèi)宅。且只有一個(gè)丫頭在身邊伺候起居，還真沒研究過女人的心思。因此對香荽所說頗感新鮮，愣了一會，禁不住呵呵笑了起來。

一旁的虎子黑娃也都轉(zhuǎn)臉偷笑。

他們頭一次聽姑娘說這樣事，也都新鮮，彼此擠眉弄眼。

笑了一會，王窮便問道：“既如此，那張少爺……為何……”

他沒有說下去，但香荽卻知道他想問什么。

倆人都通透的很，有些話一點(diǎn)就透。

比如剛才，王窮坦然承認(rèn)自己是攆著香荽進(jìn)茶樓的，但他心里也明白，香荽也是特意來找他的，卻不好直接找上門去。

香荽便對他輕笑道：“以王翰林的才智，若不想納妾，至少能想出十種法子，來應(yīng)對父母的安排。既不違背孝道，又不委屈自己?！?p/> 王窮再次愣住。

他雖聰明，卻并不狂妄，還不至于以為自己勝過田遙數(shù)倍。

“那張少爺以為，是田兄弟太愚笨了？”

香荽搖頭，嘆了口氣道：“田大哥不是笨，他天真了些；還有我二姐，也太……所以就……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田大哥從小沒了娘，后來常跟我們一起玩。我們幾家都是父慈子孝的，他自然羨慕……”

王窮就有些明白了，禁不住又問道：“既知緣故，何不勸他們？”

白果也忍不住問道：“王翰林真有這么厲害。怎不幫田少爺想主意？”

王窮看著小丫頭失笑道：“我哪有那么厲害！”

白果不以為然，心道姑娘說得你跟神仙似的。

香荽先對白果道：“王翰林有法子應(yīng)對自己的父母，那是因?yàn)樗麄兪且患胰耍豢墒撬麉s未必有法子幫田大哥?！?p/> 幸虧沒插手，插手也無用――這娘根本就是假的，怎能以常理度之！

白果還是似懂非懂，可姑娘又轉(zhuǎn)向王翰林了。她就不好再追問。

“我們自然勸了田大哥?？墒?，”香荽將目光定在王窮臉上，“王翰林試過沒有：有些人，有些事，你根本說他不通。必定要等他自己悟過來，才能相信？”

王窮立即笑道：“當(dāng)然。這還算好的呢。有些人一輩子也悟不過來，或者說。是不肯悟過來?！?p/> 香荽點(diǎn)頭，含笑看著他。

王窮甚覺奇異，他被女子關(guān)注青睞多了，被注視也不別扭，也不得意，但像香荽這樣用純凈目光看他的，還真是頭一次。

她一點(diǎn)也不害羞忸怩，也不像別的女人那樣。想吸引他的注意，她在揣摩打量他。

還是大大方方地打量。

王窮迎上她目光，輕聲問道：“那張少爺就不想問在下。想不想納妾？”

香荽很稀奇地看著他道：“大人如此聰明，又何必問？這不是怎樣說就能定論的，需憑本心。‘信言不美。美言不信?！笕寺犝f了田夫子的事吧？”

王窮心中微動，眼神凝聚、靜止，不自覺流露出別樣的情義。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這是《道德經(jīng)》里的句子，乃是指真實(shí)的語言不如花言巧語聽來動人。

香荽根本不想問，也不會相信他的話。

也是，多少男女海誓山盟時(shí)都情真意切，然勞燕分飛后，萬般理由都出來了，卻是理也理不清。

而田夫子，年輕時(shí)候行止拓落不羈，卻寧愿身敗名裂也不肯背棄所愛的人，其行為勝過任何海誓山盟。

王窮還聽出香荽的另一層意思：像他這樣的人，真下定決心，是無人能勉強(qiáng)他的；若不夠真心，再說的天花亂墜也無用。

所以她根本不問。

他張張嘴，很想告訴她些什么，又覺得不必說、不用說，因此就對著她微笑，輕聲叫道：“張姑娘……”

香荽“嗯？”了一聲，也對著他笑，看看他的眼睛，又看看他的鼻子，再下移到他的嘴唇……仿佛在評價(jià)他的五官長相。

王窮只覺得隨著她的目光移動，仿佛有一只手在撫摸自己的五官。最后，當(dāng)她的目光落到嘴上的時(shí)候，他的嘴唇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一種從未經(jīng)歷過的心靈顫栗席卷全身，血液上涌，瞬間就紅了臉。

香荽見他好好的忽然間臉紅得像塊大紅布，詫異極了。

王窮見這罪魁不僅若無其事，還滿臉疑惑的模樣，真是哭笑不得，慌忙掩飾地問道：“這個(gè)……剛才進(jìn)來的時(shí)候，聽張少爺說，只要心中寬敞明亮，住在哪都一樣。敢問張少爺，可否想過在什么樣的地方生活？”

她可曾想過去那個(gè)皇城里面生活呢？

王窮一邊想，一邊努力平定心緒。

香荽笑道：“住哪，也不是我想的。不過，只要活得高興，住哪都一樣。”

見王窮似乎對這答案不滿意，忽然興致勃勃地告訴他道：“以前在清南村，我們就是農(nóng)家娃兒，滿山滿田地的跑，可開心了。好些有趣的事呢！后來，我在流放的途中被……那個(gè)……擄走了，開始有些心慌，后來也很有趣。當(dāng)然，我覺得有趣，別人也許不這么認(rèn)為?！?p/> 她指著虎子和黑娃，又拍拍身邊的白果，笑道：“那時(shí)候，我們四個(gè)一起玩，在虎王寨里……呃，撿鴨蛋哪……挖那個(gè)……陷阱什么的……”

王窮納悶地插嘴問道：“撿鴨蛋？”

香荽抿嘴笑，用力點(diǎn)頭道：“撿鴨蛋！”

說完，轉(zhuǎn)頭對白果眨眨眼睛。

白果、黑娃和虎子就同聲笑了起來。

王窮見他們這樣，顯然擁有一個(gè)共同的回憶，便誠心請教道：“張少爺可否跟在下說說這撿鴨蛋？”

香荽就跟他說了。

她說得十分生動，并不光是撿鴨蛋練輕功的艱辛：

夕陽西下的時(shí)候，金輝灑遍果林，牛羊悠閑地在山下啃草，鴨子在沼澤地里亂竄……

掉進(jìn)沼澤地時(shí)，她不說嚇得面無人色，卻說情急求生，想抓住身邊鴨子借力。驚得鴨子“嘎嘎”亂叫亂跑，跑著跑著屁股后頭掉下一顆蛋……

王窮再也忍不住，跟著她大笑起來。

開懷暢笑，毫不矜持，就像跟他們一起去撿了鴨蛋一樣。

笑畢，他忙又問挖陷阱是怎么回事。

香荽就笑瞇瞇地告訴道，那時(shí)候，有人在追殺她和魯三叔他們，她就和虎子他們琢磨出一些小把戲，把虎王山挖得“遍體鱗傷”，到處是機(jī)關(guān)，沒人帶領(lǐng)，根本別想上去……

“踩一泡屎那是最走運(yùn)的了……”

王窮笑著笑著，就失神呆看著她。

她笑得燦爛無拘，同他見過的端莊閨秀都不一樣，完全是未經(jīng)雕飾的天然。

他沒有聽見悲憤的訴說，沒有聽見絕望的求救。

被土匪擄走的生活原來是這樣的。不知情的，還真想被擄走一回呢。

他極容易就被她苦中作樂的精神感染，跟著她一起開懷笑了起來。可他知道其中經(jīng)過不完全是這樣，只是因?yàn)樗X得開心，那便開心；換一個(gè)人，只怕是苦大仇深的憤恨了。

“那現(xiàn)在呢？”王窮又問，“沒有鴨蛋撿了，還覺得自在嗎？”

香荽很肯定地答道：“那是當(dāng)然了。一家人都在一起，住著王府，不愁吃穿，不知道多開心。――你們家不是這樣？再說，沒有鴨蛋撿，還有別的嘛！”

王窮一見她露出慧黠的笑，馬上就問：“是什么？”

并不回答她中途插入的一句問話。

憑心而論，他家的日子自然也不錯(cuò)，可真沒她說的這樣有趣，規(guī)矩多多了。

香荽見他問著話，撿了一塊點(diǎn)心吃了，便道：“這個(gè)，還是等王大人先吃完再說。”

王窮很有興致地將嘴里點(diǎn)心咽下去，含笑道：“張兄弟是怕在下笑嗆了？”

香荽道：“我怕你咽不下去。”

王窮愕然奇道：“這是為何？”

香荽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個(gè)，是我的餿主意。呃，沒有沼澤地讓我們撿鴨蛋，我就……”

她就把在王府設(shè)糞池練輕功的事說了。

王窮聽得眼睛越睜越大，最后又是以大笑收場。

等他笑完，香荽道：“你瞧，一個(gè)地方有一個(gè)地方的好，端看你能不能發(fā)現(xiàn)了?！?p/> 王窮看著她輕聲道：“眼中有塵三界窄，心中無事一床寬。張兄弟說得沒錯(cuò)，確實(shí)在哪都一樣?？扇绻屇阕约哼x呢？”

他鍥而不舍地追問。

香荽笑瞇瞇地問道：“王翰林不是問我選地方吧？地方是隨著人而動的。眼下我可說不好。世事變幻，說了也白說。這不是比著頭做帽子，誰知將來會怎樣呢！”

王窮不料她就這么說了出來，微微一滯。

“以前在清南村的時(shí)候，做夢都想去京城……也只好做夢了?，F(xiàn)在在京城，呃，懷念以前的日子，照說回鄉(xiāng)下很容易吧？可是一樣難……我總不能丟下家人自己跑回清南村或者虎王寨?！?p/> 香荽搛了塊點(diǎn)心，邊吃邊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很隨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