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 第一百九六章 七夕(上)

第一百九六章七夕（上）

人不同，說話處事也不同。

怒氣沖沖地過來告狀的，瑰意閣上上下下也只有黃媽媽做得出來，也只有她敢做。

行昭只好笑著溫聲安撫：“隨她去吧，你該罵就罵，該罰就罰，別因?yàn)槭俏艺f要留的，就單單給她顏面。過會子你憋出個好歹來，我還得撥兩個小宮人來照顧著黃媽媽，得不償失不是？”

留下那個寶兒本就是為了釣魚，如今魚快上鉤了，總不能功虧一簣。

定京城里燥熱，西北一段兒大漠一段兒草場，黃沙飛揚(yáng)，樹都難見著一棵，火氣兒只有更大的，這不三百里加急，說是皇帝新調(diào)令的守備親自下令斬了自個兒從定京帶過去的八個兵士，賞了十余個兵士五十軍棍兒。

“皇上怕是臉都快氣綠了?！?p/> 方皇后心情很愉悅，“守備原是想息事寧人來著，卻被蔣千戶..哦不，蔣僉事架得老高‘守備是御筆親批調(diào)任的，國之棟梁，西北大幸?；噬蠈δ男湃?，西北民眾對您的信任就全看在此處了?！├锞懦菭I衛(wèi)司那幫兵士從沒見過血更不知道西北練軍是怎么練的，以為在西北還能像在定京似的？懶懶散散，朝出暮收，狎妓尋歡，犯了三十二條軍規(guī)，不死也要脫層皮，活該！”

定京城里沒仗打，行軍操練都是得過且過，西北不一樣，訓(xùn)的是軍人，練的是漢子。

九城營衛(wèi)司那些人安逸日子過慣了。以為去西北是去混軍功，換個地方繼續(xù)過安逸日子的。卻正好碰上蔣僉事要玩兒陰招拿人殺雞儆猴，這八個倒霉蛋就活生生地被他家守備舍棄了。

死得莫名其妙又冤枉，可他們既然是軍人，就應(yīng)當(dāng)知道軍規(guī)無情，刀劍無眼。

以身試法。是活該。

正如方皇后所預(yù)料，皇帝臉色大變，卻被噎得沒話說。

能說什么？

人是他派過去的守備讓砍的，砍人的理由是他祖宗定下的三十二條軍規(guī)，一切都名正言順得很。

皇帝要架空西北財權(quán)，要讓方祈的二叔致仕退隱，方家照做，可從九城營衛(wèi)司派了守備去西北吃相難看的爭兵權(quán)。能是這么好爭的嗎？

八個倒霉蛋一砍，軍中嘩然，西北軍與九城營衛(wèi)司撥過去的兵士對立為兩派，都是血?dú)夥絼偟拇罄蠣攤円谎圆缓习蔚断嘞颍U些出現(xiàn)嘩變，守備在定京城里安穩(wěn)慣了，哪兒見過這幅陣勢，縮在城墻上自個兒不出來。蔣僉事卻一馬當(dāng)先，站在城墻上連射三箭，一箭射在西北軍帳篷掛著的紅纓上。兩箭射在九城營衛(wèi)司麾下的木樁子上，又穩(wěn)又狠，當(dāng)即鎮(zhèn)住了場面。

軍營里崇尚強(qiáng)者，守備既然撐不起架勢來，手一轉(zhuǎn)，實(shí)權(quán)又到了蔣僉事手上了。

為這事兒。方祈真是一張臉笑成了菊花兒，連稱自己個兒挑下屬的眼光好，說著說著就變成了自個兒挑女婿的眼光好，再說就成了皇帝挑臣子的眼光好。

挑來挑去，挑中個軟蛋，眼光能不好？

行昭捂著嘴笑，看著瀟娘一臉與有榮焉的模樣，心里為她默了把哀，蔣僉事有勇有謀有心計，真漢子一只，照瀟娘的個性，還不得被啃得渣渣都不剩？

瀟娘的親事就定在初夏，送親的時候行昭請旨出宮幫瀟娘添箱，給行明添箱的時候行昭實(shí)實(shí)在在地拿了兩千兩銀票，是想著賀太夫人鐵定不會幫行明扎扎實(shí)實(shí)地置辦好嫁妝，二夫人雖是出身中山侯劉家，可卻是庶子嫡女，嫁妝單子也不算太豐厚，與其送幾副華而不實(shí)的頭面，還不如送真金白銀，愿意買地也好愿意置鋪?zhàn)右埠?，都隨行明。

兩千兩銀子雖損不了小富婆多少根基，可到底也算是大出血了一把。

再給瀟娘添箱，便要仔細(xì)想了想瀟娘缺什么？銀錢？方家是盤踞西北多年的土豪，缺什么也不能缺銀子，瞅瞅方祈每年送行昭的生辰禮兒，赤金嵌八寶簪子，一整幅祖母綠頭面，要不就是直接送金錠――比行昭直接送銀票還要霸氣。

首飾？那倒也不缺，再去虜兩把韃靼，啥首飾都有了。

想來想去，還是熏陶熏陶瀟娘的藝術(shù)情操吧。

行昭著手親自開工，日趕夜趕趕出大漠孤煙直的畫冊來，她沒真真見過，越畫越想見，畫工筆要細(xì)描認(rèn)真，常常一個晚上描完，眼睛便干澀得很，其婉就奉茶來，行昭一抿，是決明子和苦蕎泡的茶。

“是重華宮叫人送的呢...”

重華宮送過來的，不就是老六的意思？

苦蕎是苦的，決明子沒有味兒，可行昭感覺滿口都是甜的。

請來的全福夫人是黎令清的妻室，有兒有女，高堂尚在，黎令清是帶六皇子的老師，請黎夫人來自然也是六皇子拜托的，歡宜瞅著行昭笑，行昭不做聲看著瀟娘要哭不哭的模樣，眼圈紅了紅再忍了忍，終究說道：“表姐要哭便哭，離家哭嫁本就是舊俗?！?p/> 瀟娘眼睛一彎，嘴巴一癟：“絞個面痛死我了！”

就知道她是白操心了！

論是再大大咧咧的小娘子臨了上轎的時候，憋了憋還是哭出聲了，刑氏靠在行昭身上抹眼淚。

嗩吶鑼鼓喧闐，送行的自然是瀟娘的胞兄桓哥兒，后頭跟著一水兒的兵士，大紅喜色，鞭炮炸翻的天都漸漸淡去，行昭拿帕子給刑氏擦淚，笑道：“...您且放心，蔣僉事可不敢對表姐不好?！?p/> “他要是敢對瀟娘不好，瀟娘自個兒就能拿馬鞭抽他！”刑氏哭是哭，可哭得也是中氣十足。

世間所有的愛都是為了相聚，只有父母的愛是為了別離。

瀟娘嫁得遠(yuǎn)，從定京嫁到西北，往返得六天，回門便給省了，只捎了信回來，特意還給行昭寫了一封，行昭拿著信給方皇后念，瀟娘信里嫌蔣僉事老愛管她，“大抵是年歲大的男人，一句話能扳成三段來說，嘮嘮叨叨個沒完，我一兇，他就蔫，好生無趣。往后等你成了親，得自個兒找事兒做，聽?wèi)蛞埠么蝰R球也好，總不能叫男人束手束腳地管住了...”

信寫到后頭，就從訴苦變成了婚姻指導(dǎo)。

行昭結(jié)結(jié)巴巴地念，方皇后就哈哈地笑。

到了七夕，是辦的晚宴，皇帝本是定的都去太平行宮辦筵，再一想總要先去慈和宮行了禮問個安吧？可惜顧太后癱了，去行宮的提議也就擱置了下來，還跟往年一樣放在太液池畔辦。

七夕前一晚上，顧青辰過瑰意閣來說是來拉家常的，行昭一聽，直接回道“描紅做功課，忙得很，既只是拉家常，就等家宴之后再拉，也是等得起的?！?p/> 瑰意閣的大門都不打開，顧青辰磨蹭了兩把，終是轉(zhuǎn)身而去。

行昭放下手上的書卷，眼眸有些深。

過了家宴，她們兩個還能坐在一起拉家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