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妻當(dāng)家 第三百零三章 重洋

喬明瑾聽到有人要見她。心中納罕。

極少有人要單獨(dú)見她。

略想了想，便稍做交待，移步去了待客的小花廳。

在花廳前的臺(tái)階上，遙遙見得廳中那背著手的背景時(shí)，便愣在了那里。

而廳中人聽著動(dòng)靜，也徐徐回身朝她望來。

見正是他要見的人，面露欣喜，欲飛身過去，飛身過去……只是兩腳卻似被定住了一樣，呆在了那里。

兩眼緊緊盯住來人，不放過她的一絲一毫。

一顆心也止不住跳動(dòng)了起來，她，越發(fā)的，好看了……

他瘦了。

面上還帶著幾絲疲憊。

但還是那么……儀彩不凡。

衣冠齊整，發(fā)絲儼然不亂，干干凈凈的，一絲亂發(fā)也無。跟往日里一個(gè)模樣。

半年了，模糊了又清晰，似隔了重洋……

“你……”好不好？

很多次周宴卿都想這么問一句。很多個(gè)夜里，他這么想，便這么問了……只是回答他的只是漫長(zhǎng)的寂寥的虛空。

喬明瑾朝他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

周宴卿見了輕輕揚(yáng)了揚(yáng)嘴角。

她知道我想問什么。她是懂我的。

周宴卿覺得有些眼熱。

脹脹的酸酸的感覺瞬間涌了上來。

他抬頭：“這益州的天花板竟畫這么好看的壁畫？真好看。”

喬明瑾?jiǎng)t垂下了頭，拼命眨巴了幾下眼睛。

良久。

“要喝什么？雪頂巖霧可沒有。高山巖霧倒是盡夠你喝。”

周宴卿定定地看了她兩息。才揚(yáng)著嘴角說道：“那還不是客隨主便嗎？可不能因?yàn)闆]有雪頂巖霧就沒了茶喝。”

說完兩人相視笑了笑。

喬明瑾抬腳邁上了臺(tái)階。從周宴卿身邊擦身而過。周宴卿緊捏著雙手，莫明的有些緊張。她身上的味道似乎變了，又似乎沒變。

待她走過，待他緩緩回身，那人已是擇了椅子端坐，正靜靜地看向他。

隔了千重山萬重洋，驀然回首，那人似乎還是初見時(shí)的模樣。

靜靜地。若空谷中那朵幽蘭。引得他伸手去夠。

周宴卿在她對(duì)面坐了下來，二人對(duì)視。

“怎的瘦了？可把馬跑死了幾匹？”喬明瑾笑著問道。

她的語氣中是慣常的熟捻，還是歷盡千帆之后的淡然。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周宴卿仍是盯著她。聽她這么一說，嘴角揚(yáng)起好看的狐線，回道：“可不是瘦了。日日思君不見君，連巖霧茶都喝不下了。”

言語中有幾分戲謔，更有幾分真情實(shí)意。

喬明瑾又垂下了頭。

這回沒能眨去淚意，有幾滴滾了下來，直直掉到青磚地板上。最后，沒了進(jìn)去。

周宴卿再次仰了頭。這回他看不見壁面了，眼里模糊的厲害……

他最先回過神來。這次嘴咧得高高的。上身倒在寬大的椅背上。似往日那里，帶著幾分隨意，幾分紈绔。

朝喬明瑾戲謔道：“這益州啊，我早幾年前就想來了。那高高的城墻吸引著我。這回啊，年一過就備好了行裝，卻是走到現(xiàn)在才到……呵。這要是稍微在益州逗留逗留，再略略逛逛，轉(zhuǎn)眼只怕又到年關(guān)了。”

喬明瑾瞧他斜斜地倚在高背椅上，身子傾斜地?cái)傇谝巫由希型赵谙潞哟逶谒艺永锏哪欠蓦S意和放松。眼睛也仍像以前那樣斜睇著她。

喬明瑾有此恍惚。

似乎回到了下河村……

青川到益州城即便坐著馬車，就是再慢些一個(gè)月也能到了。當(dāng)初他們一家人在冬日里行車。又走又停的，還用了不到一個(gè)月的時(shí)間。

這般竟是走了幾個(gè)月嗎？

這一路他必也不是游山玩水過來的。只怕才將將出門吧。

“從別處來的嗎？”

周宴卿聞言身子僵了僵。現(xiàn)實(shí)總是這么的……讓人無從抵抗。

她都懂。

周宴卿只覺似被人揪住了五臟六腑，一時(shí)之間，悶痛得厲害，喘息艱難。

年前他就想過來了。只是母親拘的緊。又哭又鬧的。不等出了元宵，他就早早備妥了出行的的馬車。只是母親押著他，讓他又去了一趟京都……

即便緊趕慢趕，如今也已是草長(zhǎng)鶯飛，綠柳都換了新裝，春日都要盡了。瑾兒……

瑾兒等得心灰意冷了吧。

茶水端上來后，誰也沒喝。杯子里水霧裊裊。喬明瑾盯著它，愣是看出了幾番變幻。

周宴卿靜靜地看著她，一舉一動(dòng)，一顰一笑，都還和夢(mèng)中的一樣。

只是，到底是變了吧。

他只覺得心中鈍痛。一刀一刀的似有人在凌遲著他。

“那個(gè)作坊……”氣氛悶得讓人難受，喬明瑾開口道。

“說到作坊啊，我是不是該狠狠說你一通出氣？扔下它就跑了，只留下那么一封書信……”

一封書信，薄薄的不到一頁紙，他捧著它從日出讀到日西斜，從黑沉寂寥的夜讀到次日鳥叫蟲鳴……

數(shù)月來，捧著它，紙張都被他摸得薄了，輕得只吸氣呼氣間便能把它吹走……

喬明瑾聽他說起作坊，似乎又回到最初的時(shí)光。

那作坊傾了她全部的精力。從在她家落破的院子里開始，從只有何氏父子開始，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壯大，直至大院套小院，直至工匠數(shù)十人……

周宴卿看著坐在對(duì)面那心心念念的人兒一臉的回憶和不舍，心里何曾又歡喜得起來？

那作坊同樣傾了他最真的熱忱。二人把它從小做到大，把根雕作品賣到各地。兩人從最初的陌生到信任到熟捻到默契，再到他沉陷……

那里記載著他此生最平靜最安寧的日子。

那簡(jiǎn)陋的廚房，那沒抹油漆沒雕花刻像的飯桌，那簡(jiǎn)單的美食，旁邊也沒有丫鬟婆子伺候羹湯……

一切的一切，都簡(jiǎn)簡(jiǎn)單單。

卻最讓他難忘，最讓他不舍。讓他想來還五臟六腑膠痛。

二人憶起往日，都沉默了下來。

良久，喬明瑾才道：“我把那作坊都交給你吧。我恐再無心照管。再者你以后……也不方便吧，把作坊搬至城中若許更好。如今只怕附近的材料都收得差不多了，倉庫和院子里的存貨只怕也都快用完了。以后為了來回運(yùn)輸方便，你只怕是要再考慮考慮的。只是，作坊的工匠們，除了你們周家的工人之外，余下的那些，若是他們?cè)敢饬粝碌模惚惆阉麄兌剂粝掳伞６际亲鍪炝说摹?p/> 周宴卿點(diǎn)頭：“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不會(huì)變，什么都不會(huì)變，一切都還和過去一樣。”

喬明瑾抬頭看向他，正逢他也正望著她。二人目光膠著，清晰的能看得見對(duì)方眼里自己最熟悉的倒影。

喬明瑾悄無聲息地嘆了一口氣。

只隔重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