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雛鷹的榮耀 13,一見如故
正當(dāng)艾格隆還在和自己的叔叔“親密互動”的時候,身為皇后的特蕾莎,也主動走到了卡塔琳娜王妃和瑪?shù)贍柕鹿髂概畠蓚€人面前。
“兩位殿下,我代表帝國,代表整個家族歡迎你們的回歸。”特蕾莎用非常客氣的語氣向母女兩個問好,“我知道,這十幾年來,你們都飽受顛沛流離之苦,所以今后我會盡力照顧你們的,以后碰到什么困難,盡管可以來找我就好了,只要能夠幫得上忙我都會盡力的。”
她之所以這么和顏悅色,一方面,是因?yàn)槎Y儀,她不能冷落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哪怕只是第一次見面的),另一方面,也是因?yàn)樗钪ㄋ漳裙鬟@些年來的遭遇,所以打心底里有一種既欽佩和同情的感覺。
說欽佩,是因?yàn)樗诓冒图易迨ヒ磺械闹涟禃r刻,都堅守了妻子的義務(wù)和愛情的忠貞,堅決不肯和丈夫離婚,甚至寧可違背父命和丈夫一起流亡,并且在流亡生活當(dāng)中努力照顧家人,完全稱得上是自己的榜樣。
特蕾莎也有著完全同樣的決心,她知道,如果未來丈夫因?yàn)槟承┳児识チ嘶饰唬ㄟ@種事在近代以來的法蘭西常常發(fā)生),她也可以毫不猶豫地和丈夫同生共死,履行自己結(jié)婚之前的誓言——和丈夫離婚或者分開,那是她不可想象的,她寧死也不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
她甚至還暗暗地想過,如果真有這樣的“變故”倒也是件好事,因?yàn)榈侥莻€時候,再也沒有人可以打攪他們兩個人的生活了。
說同情,那是因?yàn)榭ㄋ漳鹊倪@份癡心和忠貞,卻被證明是“錯付”了,她的丈夫熱羅姆親王風(fēng)流浪蕩的本性難改,哪怕落魄到了到處流亡的地步,還是在四處沾花惹草,甚至還公開帶著情婦招搖過市,完全不顧妻子的感受——甚至他花給情婦的錢,大部分也是來自于妻子的,就是這么理直氣壯。
叔侄兩個何其相似,叔侄兩個人的妻子也是何其相似!波拿巴家族的成員們既是那么的浪蕩多情,又是那么的冷漠絕情,也許這就是他們獨(dú)特而殘酷的魅力吧。
看著卡塔琳娜王妃的經(jīng)歷,特蕾莎完全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感覺,她甚至覺得卡塔琳娜公主比自己更加悲慘得多——畢竟,自己不管怎么樣,至少有著皇后的頭銜和權(quán)勢聊以自慰。
面對特蕾莎溫柔的目光,以及親切的問候,卡塔琳娜王妃頃刻間就感受到了來自于皇后陛下的善意。
以兩個剛剛見面的陌生人來說,能夠得到這樣的殊榮,顯然是很罕見的。
不過,王妃很輕易地就理解了特蕾莎這么做的動機(jī)。
——大概就是出于同情吧。
特蕾莎知道她的生平事跡,她又何嘗不知道特蕾莎的事跡?
年紀(jì)輕輕就為愛出走,與丈夫一起奮斗成為一國皇后,卻在得到一切之后,又被丈夫無數(shù)次的背叛,飽嘗屈辱和痛苦,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遠(yuǎn)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卡塔琳娜都能夠清楚知道的事實(shí)——畢竟,圍繞著法蘭西這對年輕帝后的一切八卦新聞,都是歐洲各國的“輿論熱點(diǎn)”,什么風(fēng)吹草動都被人拿來當(dāng)成了津津樂道的談資。
當(dāng)然,輿論界所談?wù)摰模€不如艾格隆真正所作所為的十分之一,不過這已經(jīng)足以讓人理解特蕾莎現(xiàn)在的處境了。
正因?yàn)橹肋@些,所以卡塔琳娜對特蕾莎皇后并沒有太多的羨慕,反而多了幾分同情。
“皇后陛下,我毫不懷疑您對我的好意,不過,請您放心吧,經(jīng)過了這么多風(fēng)風(fēng)雨雨之后,我早已經(jīng)不是那個不問世事的公主了,我承受過許多命運(yùn)的打擊,但即使如此我還是挺了過來,好好地照料著我的家庭……我已經(jīng)足夠堅強(qiáng),能夠應(yīng)付各種厄運(yùn)。”說到這里,她又對特蕾莎親切地笑了起來,“倒是您,您雖然地位遠(yuǎn)高于我,但您終究還是一個孩子,如果您未來有什么需要我提供幫助的地方,請您盡管吩咐就好了,我永遠(yuǎn)樂意做您的朋友——”
說完之后,為了體現(xiàn)自己的誠意,她還以長輩的親切態(tài)度,主動擁抱了特蕾莎,盡自己所能地給予這個后輩一點(diǎn)點(diǎn)力所能及的溫暖。
對于王妃如此親切的表現(xiàn),特蕾莎先是有些驚愕,但是很快就從這個溫暖的擁抱當(dāng)中感受到了一股無法形容的舒暢感覺,仿佛身上的壓力也因此卸下了不少。
雖然這不會讓她失態(tài),但是卻也讓她無比感動。
所謂一見如故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謝謝您!我很高興能夠認(rèn)識您。”她一邊致謝,然后一邊也主動抬起手來反過來擁抱了這位來自于符騰堡的公主。
接著,出于“家鄉(xiāng)人”的親切感,她反倒是用德語向?qū)Ψ搅钠鹛靵恚胺蛉耍业挂矝]有什么需要您幫忙的,只是希望以后可以多見見您,您可以常來做客嗎?陪我聊聊天就行了。”
“那我當(dāng)然非常樂意,我的孩子。”卡塔琳娜王妃也用德語小聲回答,“老實(shí)說,在這邊我也沒剩下幾個認(rèn)識的人了,如果能夠時常和一位來自于德意志的公主殿下聊聊天的話,想必也方便我打發(fā)時光。”
“那就這么說定了。”特蕾莎笑逐顏開,連連點(diǎn)頭。
王妃是她的嬸嬸,是皇族的一員,也是皇帝的長輩,特蕾莎想要讓她常來陪自己,那完全合情合理,誰也挑不出刺來。
而公開場合下兩個人說法語,私下相處時說德語,這也將是她們兩個人以后最習(xí)慣的相處方式。
一想到這里,特蕾莎甚至有點(diǎn)慶幸了,叔叔一家的歸來,等于是給自己送來了一個從天而降的朋友——這個朋友生平事跡和自己如此相似,還比自己大了接近三十歲,足以給自己帶來太多的安慰。
“唉,看似我擁有整個宮廷,富貴無邊,但實(shí)際上我卻宛如身處于荒漠當(dāng)中,每時每刻都被烈陽所炙烤。”在擁抱完了之后,特蕾莎繼續(xù)用德語向王妃感慨。“我相信您肯定能夠理解我的感受。”
“我當(dāng)然能夠理解您的感受了,陛下,別忘了,我曾是威斯特伐利亞王國的王后。”王妃略帶苦笑地回答,“而且我的丈夫也和陛下一樣,時常讓我抓耳撓心。”
“何止抓耳撓心!”特蕾莎小聲抱怨,“有時候簡直讓我五內(nèi)俱焚,我都搞不明白他怎么就非要折磨我到那個地步。”
按照常理來說,特蕾莎不可能對第一次見面的人這么“交心”,但是王妃卻成了例外,這自然也是因?yàn)橥蹂軌蜉p易理解她的感受,不會覺得她是無事生非,也不會嘲笑她“小題大做”,甚至就連母親都做不到這一點(diǎn)——人只有在真正能夠理解自己的人面前,抱怨才有意義。
“但就算這樣,也得努力去維護(hù)生活。”王妃輕輕嘆了口氣,“我們有我們應(yīng)盡的義務(wù)。”
“對,我知道,我一直都牢記這一點(diǎn)……所以哪怕心已經(jīng)被踩得支離破碎,但我還是在努力維護(hù)我的生活。”特蕾莎微微閉上了眼睛,“可為什么只有我們要盡義務(wù)呢?難道他們不用努力一下嗎?”
“您當(dāng)然知道原因所在——被偏愛的往往有恃無恐。”王妃宛如是有讀心術(shù)一樣,說出了特蕾莎心里早就知道的答案。“您和我不忍接受最壞的結(jié)果,那就只能躺在地上任人宰割了。”
這當(dāng)然不需要什么讀心術(shù),因?yàn)樗褪穷I(lǐng)先版的特蕾莎,她只要誠實(shí)地說出自己心中所想就行了。
“那么您難道沒有試圖改變過嗎?”特蕾莎問。
這個過于年輕的問題,讓卡塔琳娜王妃覺得有些好笑。
“難道我們真的可以改變什么嗎?我們甚至連自己都無法改變……”片刻之后,她用無奈的語氣回答,“我嘗試過,但最后放棄了,最后我相信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所以我坦然地接受了它。當(dāng)然,您不必嘲笑我是個傻瓜,我知道這肯定不是上帝的旨意,但既然我不愿意接受更壞的結(jié)果,所以我也就只好這么說服自己了——”
王妃直白而又通透的回答,讓特蕾莎的心里頓時涼了一大截。
盡管她心里其實(shí)早就知道答案,但是當(dāng)命運(yùn)真正借王妃之口說出來這個答案時,她卻禁不住對此望而卻步。
眼前仿佛是毫無盡頭的雪原,她在呼嘯的風(fēng)雪當(dāng)中一步步地朝前走,明知道不可能走到終點(diǎn),卻只能徒勞地往前走,因?yàn)檫@就是命數(shù)使然。
“太遠(yuǎn)了,也太冷了……”她脫口而出。
雖然不知道特蕾莎到底是在指什么,但是從她的表情和神態(tài),王妃對特蕾莎的所思所想也大概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這就是絕大多數(shù)人的人生,皇后陛下。童話不曾存在過,至少沒有為我們而存在過。”王妃用近乎于慈愛的眼神看著特蕾莎,“我不知道您過去在追逐什么,但是我可以確定,您想要追逐的東西已經(jīng)遙不可及,確實(shí)太遠(yuǎn)太遠(yuǎn)了,不過幸運(yùn)的是,哪怕您停下來,站在原地,您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已經(jīng)是無數(shù)無數(shù)人永遠(yuǎn)無法觸及的了……”
“我知道,權(quán)勢,財富,我統(tǒng)統(tǒng)都有,多得數(shù)不清了。可是,這一切還是不夠抹平我的心……您能夠理解我嗎?還是說,我太貪心了?”特蕾莎反問。“我母親也是這么對我說的,所有人都是對我這么說的,但是您,您應(yīng)該會理解我一些吧?您連流亡都不怕,難道您會在意什么皇后不皇后的嗎?”
“我是能理解,可是我卻做不了別的什么,只能以此來安慰您。”王妃輕輕地?fù)u了搖頭,接著,仿佛是帶著某種希望,抑或是又帶著點(diǎn)戲謔,她也反問了特蕾莎,“或者,您也可以尋歡作樂,為自己找一些慰藉?畢竟,我相信,在這個國家,有的是愿意冒生命危險來做這種事的青年才俊——”
“我怎么可能這么做!”特蕾莎難以置信地瞪了對方一眼,“您怎么能說出這種話呢?”
“唉……您看,又和當(dāng)初的我想的一樣。”面對特蕾莎近乎于本能的反應(yīng),卡塔琳娜只能既同情又失望的嘆了口氣,“那您就只好和我一樣,默默承受這份苦楚了。我們遭的罪都是我們自己選擇的,既然如此,我只能勸您和我一樣,把自己選擇的痛楚當(dāng)成苦酒一飲而盡,然后去試圖保護(hù)我們僅剩的那些東西,至于其他的一切,就順其自然吧,畢竟一切都有終結(jié)的時候,我們會年華老去,會枯萎凋零,我感覺我已經(jīng)快了。”
看著王妃此刻蕭瑟的表情,特蕾莎感覺自己看到了一堆燃燒完了的灰燼。
這份灰燼,是悲劇,但又是一個好的結(jié)局。
“只能這樣走下去嗎?”內(nèi)心隱隱作痛的特蕾莎,又小聲再問了一句。
還是和之前一樣,問出來之前她就已經(jīng)知道答案,這就像是在對著鏡子自問一樣。
但即使,還是想要問,只為了聽到一個答案。
雖然卡塔琳娜王妃很意外自己居然和皇后第一次見面就聊得這么深入,但是此刻,她卻也明白,她觸碰到了一個不該去觸碰的話題。
她已經(jīng)說得夠多了,再多的話就是在冒犯君臣之間的天塹了。
要是因?yàn)樽约簬拙湓挘鸦适覂?nèi)部搞得雞飛狗跳,帝后因此更加關(guān)系惡劣,那么陛下肯定會拿自家出氣——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但他的脾氣可已經(jīng)是無人不曉了。
拿破侖皇帝會對弟弟百般縱容,支付所有賬單,但是這個侄兒可不會,他只要聽話的臣仆,在他面前擺什么長輩的架子只是自取其辱。
她雖然不怕陛下整自己,但是為了一雙兒女著想,她也不愿意自找麻煩,當(dāng)一個“挑撥離間”的小人。
再說了,就算自己再多說,又能改變什么呢?還是剛才那句話,連自己都改變不了,又能夠改變什么?
她所能做的,只是再度躬身,向著皇后陛下優(yōu)雅行禮。
“我只能保證,我會在我僅剩的人生當(dāng)中,陪您走下去的,陛下。如果某天我不在了,我的女兒也會一直陪著您,我會囑托她這么做的……我很喜歡您,并且希望您能夠比我要過得幸福,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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