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大秦 第三十七章 【奪帥 下】

奪帥？再等等！

公父的旗幟在后退，中軍有混亂跡象，魏人氣勢大震，龐涓的到來讓戰(zhàn)爭天平很快就傾向了魏軍一方。

身后是最精銳的‘輕銳營’，個個都是長在馬背上的勇士，體著輕服，劍術(shù)百里挑一，他們可以用有力的雙腿夾住馬腹，一手執(zhí)馬韁、一手握劍，借助馬匹奔跑起來的沖力，破盾催陣，無往不利；像這樣的高明騎士，傾老秦之力，也只得一千三百余人，奪帥之夜，君父將這只輕銳營再次交還到自己手中，拍著自己的肩膀說：“嬴渠梁，忘記你公子的身份，奪帥之戰(zhàn)起，你就是秦國勇士，與這些慷慨赴死的輕銳將士一般！記住公父的話，就算大軍崩潰、公父戰(zhàn)死，你也不得回援中軍，奪帥！公父要的是公叔痤，他才是魏軍名義上的主帥，主帥被奪，就算是龐涓也無法挽回軍心，我軍便不至慘??！記住，公父傷死與你無關(guān)，你只奪帥！”

嬴渠梁的呼吸聲越來越平穩(wěn)，右手按住膝蓋，手指有節(jié)奏地輕輕彈動，白棟如果看到，一定會認為他是個鋼琴天才，他排遣緊張的方法很特別，每到緊張的時候，就會表現(xiàn)為這個樣子。

看到大軍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完全潰敗的跡象，就連最精銳的輕銳營將士也開始有些沉不住氣了，剛剛‘升任’輕銳營副營主的白崇已經(jīng)在他眼前溜達過幾圈，終于忍不住詢問：“叔公子，還不出擊麼？”

輕銳營就隱藏在距離主戰(zhàn)場不過一里的酸棗林里，每名銳士都配備了最好的義渠快馬，只要嬴渠梁一聲令下，就可在瞬間沖至公叔痤的中軍附近，龐涓的精銳此刻正與右軍纏斗，應該無力來援，這樣就可從容掩護贏連中軍后退，只要中軍不失，老秦國就不算輸。

白崇算是個能隱忍的，只看他對白棟的手段就知道，可此刻這個陽謀家也有些忍耐不住了，眼皮在劇烈跳動，臉紅得發(fā)紫，今天的陽光其實不算熾熱，天氣很涼爽，他卻滿頭都是大汗，沿著下巴一滴滴掉落在嬴渠梁的手背上。

“公叔痤的中軍未動，這個時候出擊，如何奪帥？”

“可君上......”

白崇狠狠跺了下腳，秦軍已經(jīng)是在崩潰邊緣，右軍在龐涓的攻擊下?lián)p失慘重，撐不了多久了，左軍見到君上旗幟后退，也已軍心大亂，現(xiàn)在最多起到略微牽制魏軍的作用，公叔痤這個老貴族惜身愛命，比老田鼠還要謹慎，指望他會派出中軍追擊？叔公子是不是太天真了一些？

“君父說過，就算將星墜、中軍潰，只要機會不到，輕銳營也不許貿(mào)然出擊，如今時機還未到。”

嬴渠梁目無表情地看著戰(zhàn)場，左軍已經(jīng)完全混亂了，在魏人的掩殺下死傷無數(shù)，不過還是吸引了近半魏軍，中軍雖然在緩緩后退，陣型卻還能勉強保持整齊。景監(jiān)的情報上說，最近魏國內(nèi)部政爭激烈，公叔痤領(lǐng)導的貴族集團已是搖搖欲墜，他需要更大的勝利來穩(wěn)定自己在魏國的地位，他會賭！一定不會錯的！

嬴渠梁也要賭，在秦國三公子中，他本來就是賭性最重的一個。

龐涓真的很了不起，硬是憑借手中兩萬精銳子弟兵，將秦國右陣捅出了一個大窟窿，右軍立刻崩潰了，戰(zhàn)車傾覆、陣型離亂，軍陣一亂，再多士兵也只是魚肉。嬴渠梁看得雙眼一亮，猛地站起，挽住愛馬‘黑風’的韁繩，壓低了聲音道：“備戰(zhàn)！”

備戰(zhàn)！備戰(zhàn)！

一個個低沉的聲音像是接力般穿遞了出去，戰(zhàn)士們輕輕躍上馬背，抽出佩劍，目視戰(zhàn)場方向，雙目中射出傷獸才有的兇狠光芒；如今君上和十幾萬袍澤轉(zhuǎn)為誘餌，他們就要做好垂釣人。

公叔痤這條大魚，就乖乖到秦國的餐案上來吧！秦國食客已經(jīng)擺開了砧板。

黑風猛地躍出，就像一只利箭，嬴渠梁的耳中頓時灌滿了風聲，戰(zhàn)場在他眼中急速縮小，目光掠過交戰(zhàn)的雙方士兵、傾破的戰(zhàn)車，最后鎖定在那輛綴滿了金珠寶玉的戰(zhàn)車上，車上那個一身銀甲的老家伙不就是公叔痤？

這個老貴族終于還是忍不住了，他要追求更大的勝利。龐涓的人在追秦軍，他當然也不肯落后，公父在他眼中應該也是一條大魚吧？

以七萬人擊破秦軍十七萬，任何人面對這樣輝煌的勝利都會放松警惕的，公叔痤不是圣人；何況就算是孔圣人也未必不會犯錯，他對己對人也會有兩套標準，也會被弟子問得答不出話，何況一個蠅營政壇數(shù)十年的老貴族？魏軍兩萬中軍，已經(jīng)被他全數(shù)派出追殺秦軍了，身邊只剩下五百名魏武精卒護衛(wèi)。

“敵襲！回軍護帥！”

公叔痤的貼身衛(wèi)官主發(fā)現(xiàn)不對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魏軍的中軍帥旗瘋一樣狂舞，可惜追殺正酣的魏武卒們卻無一人回頭。人人都要做國之猛士、個個爭先恐后斬殺秦人，若是能斬下贏連的頭顱，這是多大的功勞？司傷營的那幫家伙都被拋在身后了，他們來不及救什么敵國貴族！

回頭發(fā)現(xiàn)鳴金鼓距離衛(wèi)隊足有兩百米，衛(wèi)官主更是欲哭無淚，大軍殺出，主帥的貼身衛(wèi)隊自然不會稀罕這玩意兒，誰會想著揀過來等著鳴金收兵？負責擊鼓的傳令兵居然也跟隨大隊追殺去了！這就是大魏精兵？都是一群見到戰(zhàn)利品就眼紅的混蛋??！

“列陣！死戰(zhàn)！護帥！”

衛(wèi)官長嘶啞著嗓子，像瘋子一樣發(fā)出命令，眼望秦軍鐵騎如黑云般壓至，他的眼中只剩下了絕望。按照魏國軍令，主帥有失，他們都要斬首！

“砰砰砰！”

連番的撞擊聲響起，第一批秦軍銳騎到了，面對執(zhí)盾立戈的魏武卒，就這樣直直撞了上去。上百匹戰(zhàn)馬帶來的巨大沖撞力硬生生破開了堅固的盾牌，秦軍銳士被長戈高高挑起、斬斷了脖頸，卻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痛苦，還能獰笑著刺穿對方的胸膛。

幾乎就在眨眼之間，公叔痤的衛(wèi)隊門戶大開，嬴渠梁已經(jīng)可以看到老家伙鼻子上有幾顆白色雀斑了。

“中！”

幾劍砍翻兩名沖過來的魏武卒，嬴渠梁取下套馬索，在空中掄成一個大大的圓，奮力向老公叔投去。

“奪帥！魏軍主帥已奪！老秦人必勝！”

上千名秦軍銳騎看到老公叔像只大笨熊一般被嬴渠梁拖在了馬后，立刻發(fā)出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吶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