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章 033、宴席與刀鋒(下)

在若山的逼問下，魚大殼偷偷瞄了西嶺一眼，盡量挺胸答道：“我有魚一族人口最多，地處與山外往來要道、離這片谷地又最近，兼有魚鹽之利，是此地最繁盛強大的部族，理應擔當此任。.各部族結(jié)為聯(lián)盟之后，調(diào)集各部人力物力筑城開路，便等于是自家的事情了。”

魚大殼的想法很美，憑借相室國的撐腰，想將原清水氏一族占據(jù)的中央谷地變成他的封地，并在這片封地上筑城自稱城主。有魚村當然不能獨力建造城郭，便以部落聯(lián)盟的名義，號令各部族來做這件事，他也能趁機控制各部族的資源和物產(chǎn)。

若山笑了：“大殼，我聽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讓國君這將片中央谷地賜予你為封地，并在這片封地上讓各部族為你筑城，然后由你這個城主號令各部開鑿山路。……你最近是不是總在白天做夢？”

立刻就有人嚷道：“大殼，這片中央谷地是大家的地方，成了你的封地，那我們怎么辦？……還要大家?guī)湍阒情_路、以后都聽你的號令？”

魚大殼趕緊解釋道：“大家不要誤會，我的目的只是為了得到巴國的支持與協(xié)助，平原外有太多我們沒有卻需要的東西。至于筑城，也是為了保護此地各部居民的安全，不能再遭遇當年清水氏一族的命運。屆時大家皆是同盟之人，當然也都可以住在城中了，只是聽從統(tǒng)一的分派調(diào)配而已。”

西嶺也開口道：“有魚村數(shù)年前曾派使者攜禮物向國君朝貢，國君為答謝各部族之美意，特派農(nóng)師與匠師來到這里，攜帶器具種子，并幫助族人學習耕作、掌握技藝，這是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情。國君無意直接統(tǒng)轄此地，只是欲封賞部落聯(lián)盟之主，今后此地有事，也知應與誰聯(lián)絡。”

又有人叫道：“哦？原來魚大殼已經(jīng)在巴國那里拿了那么多好處，現(xiàn)在居然連整片中央谷地都要占據(jù)，還讓我們大家為他筑城開路！可是我們也沒有得到好處啊，憑什么要聽你的呢？”也有人喊道：“難怪大殼今天這么大方，請我們來吃魚，原來是撈著好處了，還想繼續(xù)撈，真不愧是打漁的，想把我們都當成魚嗎？”

西嶺也瞄了魚大殼一眼，面不改色的朗聲說道：“諸位族長不要誤會，國君的賞賜并不是只給有魚村的，而是賜予蠻荒各部之民。有魚村占據(jù)地利，首先得到了這一切，但我今曰代表國君而來，就是要讓山中各部皆得其利。”

魚大殼趕緊又插話了，他大聲喊道：“諸位，有魚一族確實得到了巴國的幫助，但國君欲封賞的是蠻荒各部族人，所以才有結(jié)為聯(lián)盟的必要。當今曰定盟之后，有魚村所享受的好處便屬于整個聯(lián)盟了，這也是君使大人的意思。”

若山看著西嶺道：“君使大人，您是這個意思嗎？”

西嶺答道：“國君命我來協(xié)助各部族定盟，賜予氏號于部盟之主，并封以原清水氏之地，助其筑城開路。……山爺，難道您反對這件事嗎？”

若山搖頭道：“我當然不反對各部族結(jié)盟之事，筑城開路也是長遠之舉，對各部族都有利。但這片中央谷地是原清水氏的封地，如今已被各部族所占據(jù)，怎能為有魚村族長魚大殼一人所有，而令各部族為其臣屬？”

有人立刻附和道：“山爺說的對呀，假如能夠結(jié)盟，大家經(jīng)常坐在一起吃魚也挺好。但是要推選聯(lián)盟首領，當然應該是山爺，國君要封城主的話，也應該封山爺！像大殼說的那樣辦，我們是不干的。”

若山又問西嶺道：“國君之命，是要將原理清水的封地給魚大殼，便命他為各部聯(lián)盟之主嗎？……假如是這樣的話，與情理不符，此地各部族恐難聽從。”

西嶺趕緊搖頭道：“并非如此！國君并沒有指定誰，誰能成為部落聯(lián)盟之主，誰就將受國君的封賞。這片封地，原屬巴國理正理清水，國事自有禮法，封賞亦要有緣由，否則君威難立、國人不服。……魚大殼，就說說你的理由吧！”

這位君使大人此刻的心情，簡直想罵娘！他可不是笨蛋，在這樣的年代中能受到國君的任命和重用，必然有某方面過人的才能，平庸之輩幾乎是不會出人頭地的。他能成為君使，當然比普通人有見識得多。

西嶺已經(jīng)看出來了，此地不是不能建立部落聯(lián)盟，但是很顯然，有威望能得到各部族支持的人是若山，而真正的“搗亂者”恰恰就是有魚村的族長魚大殼，因為魚大殼有自己的野心。悅耕大人第一次來這里時也不知是怎么查探的情況，偏偏選擇了支持魚大殼？

悅耕大人通過有魚村，那國君那里得了好處，已立功受封為城主。而有魚村通過悅耕大人，這幾年在相室國又得了不少幫助，這更加助長了魚大殼的野心。卻將最棘手的難題，都留給了西嶺這位君使。

西嶺清楚有魚村在谷地邊準備了一支百人軍陣，應該就是用來鎮(zhèn)壓反對者的，此刻就算想勸說魚大殼，恐怕也不太可能了。他了解人的野心，魚大殼借助相室國的幫助，已經(jīng)準備了好幾年，又艸練了強大的軍陣，絕不會甘心放棄的。

假如待會兒翻了臉，魚大殼的選擇應該是攻伐路村、震懾各部。只要在這里打敗了路村，順勢占據(jù)中央谷地、封鎖周邊道路，各部族恐怕就不得不聽命了。

如此一來，西嶺表面上好像也完成了使命，但這真是國君想要的結(jié)果嗎？他是為了促成各部結(jié)盟而來，而不是來挑起蠻荒內(nèi)亂的，這樣可能會引起除了有魚村之外的各部族仇視，卻僅僅只為了實現(xiàn)魚大殼的個人野心。所以在這種形勢下，西嶺要盡量避免沖突，只能站在君使的角度去談國中的禮法。

魚大殼顯然是早有準備，清了清嗓子高聲道：“諸位，數(shù)年前巴國的使者悅耕大人，就是我有魚村接待的，覲見國君的隊伍，也是我有魚村派出的。自從清水氏一族覆滅之后，各部之間無人主事，山中生存格外艱難，也是我有魚村重新打通商道、率先墾植谷地、開鑿鹽井。

這些就不說了，君使大人要談禮法，那么我就談禮法。清水氏一族原是蠻荒各部領袖，這中央谷地也是其祖先理清水大人的受封之地。而我們有魚村的祖先當年便是跟隨理清水大人來到這此地，有魚村是清水氏一族的部屬。清水氏不存，但有魚一族仍在，繼承其封地亦是理所當然。”

西嶺問若山道：“山爺，您怎么看呢，大殼族長這番話是否是實情？”

若山答道：“君使大人，請您移步，我想給您看另一件事情。”說完話他率先起身走出了棚子，西嶺也跟了出去。

西嶺一動，站在棚外邊緣的幾個人也隨即跟了過去，他們是西嶺的貼身護衛(wèi)，要保護君使大人以防出任何意外。若山走出棚子的時候，順手在另一位族長的桌上抄起了一把刀，也搞不清他想干什么？護衛(wèi)們擋在西嶺大人身前，不讓他太靠近若山。

若山來到空地上，左手持骨杖向遠處一挑，在周圍看熱鬧的各部族人皆發(fā)出一聲驚呼。只見一塊足有五尺方圓的巨石竟凌空飛了過來，穩(wěn)穩(wěn)地飛過眾人的頭頂，輕飄飄落在了若山的腳前。這么大的石頭，最強壯的漢子也搬不動啊！山爺居然用骨杖虛挑，它便凌空飛到了身前，落地時一絲塵土都沒有濺起。

若山突然施法，西嶺身邊的護衛(wèi)包括棚中的魚大殼等人都很緊張，又見他并無攻擊誰的意思，這才松了一口氣。有一名護衛(wèi)在西嶺耳邊低聲道：“此非御物之功，而是御器之妙，他手中的骨杖是一件法器，此人至少有四境修為。”

西嶺這次帶了四名四境高手隨行，有三人此刻都已經(jīng)加入有魚村的軍陣中，還有一人留在身邊貼身護衛(wèi)，正是此人在說話。西嶺本人并非修士，但他也是有見識的，知道這是神通手段。可是巨石這么飛過來，施法者究竟是何種境界他卻難以分辨，只有真正的修士才能感應清楚。

巨石落地，若山隨即上前揮起手中的刀斬落。那把刀是黑曜石所磨制，很鋒利也很堅硬，拿來切肉、殺人都毫無問題，但是用力砍在這么大一塊石頭上，肯定會被崩斷的。可出乎眾人的預料，只聽咔嚓一聲，五尺方圓的巨石被一剖兩半，斷面非常整齊，就像被一把巨刃裁開。

眾人發(fā)出轟然喝彩聲，若山轉(zhuǎn)身道：“君使大人，您可認識這是什么功夫？”

又是那名護衛(wèi)耳語了幾句，目瞪口呆的西嶺回過神來道：“開山勁、武丁功！您竟能以石刀施展，內(nèi)勁穿透外物。這是當年巴國國君訓練親衛(wèi)所教習的神功，您怎么會呢？而且練到了這等境界！”

其實不用那名護衛(wèi)提醒，西嶺大人也能認出這是什么功夫。他這次帶來的隨從中，除了特意邀請的四名修士，還有六位修成開山勁的戰(zhàn)士，其中有三人練到了武丁功的境界。他們都是相室國君的親衛(wèi)，但功力皆遠沒有若山這般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