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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魔 第二百六十七章 遍觀
芳芳發(fā)出第一束光芒的時候,還沒有幾個人注意她。
第十一只大妖王從妖火之山的一個孔洞里飛出來,那是一只通體黑色的大鳥,全身上下沒有任何人類的特征,身體蜷縮的時候只有數(shù)尺,迎風而長,隨著雙翅的展開,尺寸急劇膨脹,倏忽間已經(jīng)是寬二十余丈、長十幾丈的巨鳥。
黑凰出來了,并非孿影妖術的分身,而是本體妖身,他更像一只鷹,只是尾羽更長,頭上頂著三支直棱棱的細羽,像是一頂高聳的王冠。
他在妖火之山里面等候多時,按照漆無上的命令,就為迎戰(zhàn)這名道士。
黑凰飛向了蘭奇章。
慕行秋沒有注意到第十一只大妖王的出現(xiàn),他在用盡全力施展念心幻術,希望以此改變芳芳的決定,只差一點,他覺得只差一點自己就能成功,就在這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失去了自由,變得僵硬,不由自主地向上升起。
“蘭奇章!”慕行秋大叫一聲,全部情緒都在這一瞬間轉(zhuǎn)化為對蘭奇章的憤恨,正是因為他的臨陣退縮,才會導致芳芳自愿赴死,現(xiàn)在這個退縮者正施法帶著他向高空迅速升起。
巨大的黑凰迎面撲來,雙翅將兩人罩在陰影之中。
慕行秋袖口里的長鞭自動伸出,上一次被妖火燒黑之后,它一直沒有恢復原樣,像一條黑色的毒蛇,柔韌而有力,變長數(shù)尺之后,撞上了一圈無形的光罩,這是蘭奇章的法術,他要強迫慕行秋跟他一塊走。
幾件事同時發(fā)生,黑凰的雙爪抓在光罩上,激出一層層的裂紋;黑鞭的力量大幅增強,竟然穿透了光罩的防護,拐了一個彎,纏在蘭奇章的左手腕上;蘭奇章大吃一驚,不明白光罩是毀于黑凰之爪,還是破于黑色長鞭,無論哪一種可能都讓這位吞煙道士感到疑惑。
蘭奇章沒有時間多想,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正強行突破他的內(nèi)丹制造的護持之力,這更是從未發(fā)生過的怪事。
蘭奇章翻起右手,露出手心里的一枚銅印,飛行實在太慢了,他得施展更快捷的法術。砰的一聲悶響,蘭奇章消失了,他身邊的慕行秋也被迫隨之消失,可兩人對面的巨大黑凰也不見了。
這是一道失敗的空遁法術,正常情況下,施法者絕不會將敵人一塊帶走。
慕行秋在消失前的一剎那看到了芳芳發(fā)出的第一道光,白色的光,簡單的光,看上去并不強大,仿若第一縷晨曦之光。
他想掙脫出去,剛要蓄勁就失去了知覺,陷入無邊無盡的黑暗之中,這也是不同尋常的事情,道士有內(nèi)丹護持,即使只是吸氣境界,也極少會昏迷。
斷流城外的怪事不只這幾件。
南方數(shù)十里以外,禿子的頭盔早已丟失,他正圍著公主飛舞,張嘴咬向每一個敢于靠近的家伙,不管他是人是妖。加入戰(zhàn)斗不久,公主就與衛(wèi)兵分散了,妖王與黃金巨人的力量實在太強大,最忠誠最有經(jīng)驗的衛(wèi)兵也無法守在主人身邊,只有禿子不受影響。
“跳蚤,快回來!”禿子還在指揮著三頭龐山鐵麒麟,共同保護公主,突然間,他在半空中停住了,周圍的戰(zhàn)斗正激烈地進行,成群的妖兵怒吼著沖殺,老兵潘三爺和大良沈休明奮力向公主靠近,三頭鐵麒麟與數(shù)頭冰原巨象對撞,不遠處一只妖王砍倒了一只金人,大樹一般的身軀緩緩倒下,正朝他的位置砸來,可禿子卻停住了。
“小秋哥、芳芳。”
他喃喃地說,臉上露出微笑,好像正與最熟悉的朋友閑聊天。他望向妖火之山,說話的聲音傳遍整個戰(zhàn)場,“凡人,逃跑吧,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jié)束,活下來的就是勝利者!”
最后一只金人恰在此時被幾只妖王手中的兵器砍中,緩緩倒下,他們給人類士兵所帶來的士氣驟然消失。
人類軍隊潰散了,扔下兵器,爭先恐后地向南方跑去,這正是妖兵展開屠殺的最佳時機,可他們卻沒有趁勝追擊,而是站在原地,迷惑不解地四處張望。
禿子的發(fā)髻被公主一把抓住,他的聲音仍然能夠傳得很遠,“漆無上,這是對你的懲罰……”
禿子眼睛轉(zhuǎn)了一圈,恢復了自己的意識,“左流英干嘛又要用我說話?咦,為什么要跑?跳蚤!快過來,小秋哥讓我看著你……”
跳蚤與父母正在一群冰原巨象中間左沖右突,整個南方戰(zhàn)場上,只有它們還在堅持戰(zhàn)斗。
漆無上的妖身轉(zhuǎn)向妖火之山,凝望片刻之后,臉上露出意外震驚的神色,立刻化形為巨狼,發(fā)出震顫大地的吼叫,一躍而起,奔向妖火之山。
他看到了那名女道士發(fā)出的第一束光。
北方的空中,道士與散修已經(jīng)被壓縮到一個極小的范圍內(nèi),申繼先卻長長吐出一口氣,“終于結(jié)束了。”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詢問,對即將發(fā)生的事情知道得清清楚楚。
受他控制的五條巨龍分頭沖向妖術師,承受無數(shù)道攻擊,身軀迅速消散,卻也將敵人逼退一段距離。
楊清音等人暫時從戰(zhàn)斗中解脫出來,像是受到了某種感召,不約而同地望向妖火之山,于是也看到了芳芳發(fā)出的第一束光。
“碎丹之術?那是……芳芳嗎?”楊清音吃驚地問。
“為什么是她?”沈昊更加吃驚,在楊清音和申繼先兩人身上先后望了一眼,沒有得到答案,他踩著破軍如意向芳芳急速飛去。
沈昊喜歡芳芳,這股愛意被他壓制了好幾年,一方面是想專心修行,更重要的原因則是慕行秋,他明白自己若參加競爭將注定失敗。
當年芳芳被迫嫁給沈家大少爺之前,野林鎮(zhèn)的好幾名少年都做過同樣的夢,卻只有慕行秋一個人當真,沈昊與其他少年一樣,只是心動了一下,就將夢境拋在了腦后,這讓他遺憾至今。有時他會想,自己后來既然能帶著一群少年離家?guī)椭∏锖头挤迹瑸槭裁醋畛鯀s不敢救人呢?
凝氣成丹以來,沈昊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漸漸地摒除了那點愛意,將芳芳和慕行秋只當成好朋友。
可遠處的那一束微弱白光打破了他幾年來的努力,原來他只是將愛意隱藏,從來未能將它從心底斬除。
他是吸氣道士,七情六欲不比凡人少太多,只是控制得更好。
沈昊不顧一切地飛向妖火之山,被辛幼陶攔住了。
“你瘋了,碎丹的力量可不分敵我。”辛幼陶也不明白為什么碎丹的人選會改成秦凌霜,可他仍能保持理智。
沈昊細長的雙眼瞪了起來,舉起右拳,有那么一小會,他又回到了從前,沈家的二少爺、野林鎮(zhèn)的小霸王,被惹惱的時候會打人,而不是施展法術。
辛幼陶嚇了一跳,他被這只拳頭打過,記憶猶新,即使與沈昊成為朋友,少年時的恐懼也沒有完全消除。
小青桃也攔過來,與辛幼陶并肩,她比所有人都要吃驚,也更加悲痛,“千成別過去,芳芳……芳芳……”她無法理解芳芳為什么要做出這樣的決定。
申繼先不為所動,碎丹之術是消滅妖火之山的唯一選擇,由誰來施展并不重要。當一件事情必然發(fā)生的時候,不值得浪費感情,望山之變、亂荊山之惑、龐山之難都沒有讓五行科首座太難過,一名餐霞道士的自我犧牲當然更不會。
申繼先的法器所剩不多,他召出一只銅鐘,它曾經(jīng)與拒夢鼎一塊被擺在養(yǎng)神峰思祖廳里面,現(xiàn)在也要派上用場了。
銅鐘很小,只有五六寸高,懸在空中,未經(jīng)敲擊就發(fā)出輕響,每響一聲就膨脹出一座與它形態(tài)完全相同的護罩,隨著鐘聲響亮,護罩也越來越大,將道士和散修護住。
遠處,妖術師們也停在空中不動了,他們預感到巨大的危險正在臨近。
芳芳發(fā)出了第一束光,解除了根本隱遁之法的護持,發(fā)現(xiàn)這是如此容易,根本沒有想象中困難,蘭奇章尚且需要左流英的幫助,她只憑自己的力量就做到了。
妖火之山察覺到了道士的挑戰(zhàn),以傾倒之勢壓過來,邪火瞬間爆漲,里面的詭異妖光急速游動,滿含憤怒與仇恨。
芳芳閉上雙眼,發(fā)現(xiàn)自己無需天目與視力就能遍觀戰(zhàn)場,甚至能看穿妖火之山,看到內(nèi)部的情況,核心區(qū)的熔洞里懸掛著十五顆大小不一的心臟,此起彼伏地劇烈跳動,噴擠出一團團紅亮的火焰。
不只如此,她看到了一切,大至一躍而來的巨妖王漆無上、小至禿子的頭顱,顯至妖火之山表面的每一處坑洼、幽至消失不久的慕行秋,遠至一名陌生的人類士兵、近至越轉(zhuǎn)越慢的內(nèi)丹。
瞬息之間,芳芳遍觀上下左右、內(nèi)外遠近,諸多景象重重疊疊,卻沒有一絲混雜,每一種景象都那么清晰。
她是禁秘科弟子,以鉆研新法術為最高榮譽,就在內(nèi)丹接近停止的一刻,她想通了關于法術的許多事情、許多道理,她的臉上露出微笑,為自己的所得而興奮,她只想與一個人分享這些領悟。
眼前的景象仿佛落葉一樣紛紛消散,只剩下最后一個,她忘了自己的任務,忘了正在壓來的妖火之山,甚至忘了身體與內(nèi)丹,她集中全部精力與法力,制造出第二頁記憶,將它傳送給已在遠處的慕行秋。
道火不熄——她在記憶之頁上加上了自己的印記。
內(nèi)丹停止轉(zhuǎn)動,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它就在旋轉(zhuǎn),時快時慢,當它終于處于靜止時,卻散發(fā)出最強大的力量。
道火驟燃,芳芳第一次看到道火所在的位置與形態(tài),卻沒辦法將這段印象傳送出去了。
這是她唯一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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