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門秀 第五百九十八章 選擇

無論米省之會選擇哪一個官職，在他還未回到京城之前，趙瑋都有責(zé)任去幫他把情況打聽清楚了，等見到他后，就可以將所有情報于他，讓他能夠做出最恰當(dāng)?shù)倪x擇。

這個工作可不能輕忽。米省之的性格為人，是于民事政務(wù)上有天賦，卻不擅長經(jīng)營人際關(guān)系。聽聞米夫人在京中養(yǎng)胎生子期間，他在杭州任上就闖了幾個不大不小的禍，得罪了好些人。如果不是他在杭州已經(jīng)做了兩年多的知府，無論是百姓還是上鋒和下屬同僚，全都知道他是個什么臭脾氣，又感念米夫人的情份，他說不定還未必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仉x任呢。旁人很有可能會為了出氣，在他任期的最后給他添點麻煩，往他的履歷表上添個污點，好攔一攔他的升遷路。

不過大家想起他素來是這樣的性子，米夫人從前又打點得好，又聽說他如今成了皇帝寵臣建南侯的岳父，綜合考量之下，也就懶得跟他計較了。反正他也沒什么壞心，就是人情世故上差些，早些把人送走，大家也好松口氣，等到新知府到任，又可以愉快地共事了。至于新來的人是否能象米省之一樣能干，那就是后話了。

趙瑋與米省之既是舅甥，也是翁婿，深知他為人，所以在新官職的選擇上，半點不敢輕忽。若米省之遇上個心胸狹窄妒忌賢能的上鋒，那就大大不妙了；而擅長民政的米省之若是遇上不熟悉、不拿手的工作范疇，以后的前程也會打個折扣。

趙琇跟著宮嬤嬤、左嬤嬤學(xué)過朝中大小官員的職責(zé)范圍，就給趙瑋出主意：“光祿寺卿是小九卿之一，聽著很風(fēng)光，但仔細想想。這個衙門是負(fù)責(zé)祭祀、朝會、宴席等事務(wù)的，堂舅舅哪里做過？既瑣碎，規(guī)矩又多，萬一出點差錯，上頭就要怪罪下來了。挨罵降職還是輕的，如果趕上皇帝惱火，推出去當(dāng)眾打板子都有可能。一個不小心。就得丟了官。我覺著，如果不是熟知相關(guān)事務(wù)，又或是經(jīng)驗豐富的。最好別接這個職位。”她已經(jīng)盡量往輕里說的了，其實心里已經(jīng)腦補了各種影視劇小說中無數(shù)炮灰被皇帝隨口一句就打死了的情節(jié)。

趙瑋不知道妹妹都腦補了些什么，他只是想起自家岳父的性情，還有擅長與不擅長的東西。就已經(jīng)得出了妹妹的話再正確不過的結(jié)論。他嘆了口氣：“這本是最好的一個缺了，不過不去也好。一來岳父未必合適做這樣的差事，二來……在光祿寺卿的位子上坐得久了，若是走運，還能進禮部做個侍郎。可是有這個運氣的人，自本朝開國以來，還未有過。前朝倒是有前例，但少之又少。大部分人都是在這個職位上停滯不前。岳父尚在壯年，若是仕途就此受阻，豈不可惜？”

趙琇問他：“那哥哥是打算勸堂舅舅選擇順天府丞的位子嗎？其實這個職位雖然只是正四品，但外官跟京官同階，京官地位更高。堂舅舅平調(diào)入京做了順天府丞，其實也算是升遷了。”

趙瑋沉默了一下，緩緩搖頭：“順天府丞的地位不比杭州知府低，只是職責(zé)……不過是分管學(xué)政事務(wù)罷了。岳父在這個職位上，未必能一展長才，似乎同樣委屈了。”

趙琇想了想，忽然記起一件事：“我好象聽誰提過，順天府尹年邁多病，總是要告假？”

趙瑋怔了怔，也想起來了：“確實有這么一回事。只是這位老大人德高望重，在順天府衙已經(jīng)待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了。有他坐鎮(zhèn)，衙門里的人都能安心些。昔日穎王生亂時，就是因為他帶病上衙，命順天府上下穩(wěn)住大局，又通令步兵統(tǒng)領(lǐng)衙門的人緊守城門，加緊在京城各處巡查，防止有人混水摸魚，才及時阻止了五軍都督府內(nèi)與穎王勾結(jié)的將領(lǐng)生亂。因此皇上對他十分倚重，他曾多次上書告老，皇上都不許，而是特旨許他身上不適時，便可留在家中休養(yǎng)。他家其實就在順天府衙門旁邊，衙門里有公務(wù)需要請示，吏員們不過幾步路就走到他家去了，倒也還算方便。”

趙琇覺得有些不對勁：“就算順天府尹的家就在衙門旁邊，來往方便，他也是位年紀(jì)挺大的老人家了吧？聽說身體也不大好，總是生病。到了這份上，他是不可能象年輕力壯的官員那樣，把太多的精力放到政務(wù)上的。皇上不許他告老，是倚重他，而不是想讓他累死，所以他的副手，必定是年富力強的官員，才能協(xié)助他處理好順天府上下的政務(wù)。可哥哥剛才為什么會說，順天府丞要告老了呢？”

趙瑋皺皺眉頭：“我是聽刑部的人說的，倒是沒問這個。他們都說，順天府可以承接全國各地的訴狀，又被稱為小刑部，時常與刑部打交道，因此兩個衙門的人彼此還算相熟。據(jù)他們所說，順天府老府尹身邊的幕僚很是能干，底下的屬官與吏員，少有能比得上的。老府尹臥病時，都是這位幕僚在幫忙處理政務(wù)呢。”

趙琇挑挑眉，覺得這里頭的貓膩大了。順天府尹有那么多屬官，需要把政務(wù)都交給一個沒有品級與官職的幕僚打理嗎？就算府丞同樣老邁，還有別人在呀。

她與趙瑋對望一眼，都覺得有必要把情況打聽清楚，免得米省之一回來，就踩進泥潭里，難以大展身手不說，想脫身都得染上一身腥。

趙瑋如今人脈頗廣，人緣也好，他去打聽，大部分人都愿意把他想知道的事告訴他。他也不光是找刑部的人，還找了吏部的熟人，甚至托人找到了順天府的一名屬官頭上，沒用兩天，就打聽到了更多的內(nèi)情。

原來那位預(yù)備要告老的順天府丞，其實年紀(jì)才五十出頭，遠遠未到老邁的程度。他硬要告老，其實是因為受不得氣的緣故。

給他氣受的不是別人，正正是老府尹倚重的那位幕僚。聽說他還是老府尹的遠房親戚。精明強干，幫著老府尹處理政務(wù)，上上下下都打理妥當(dāng)，就壓根兒沒打算叫其他屬官沾手。其他人看在老府尹的份上，也樂得逍遙，都不與他相爭。只有這位府丞，原是地方上調(diào)過來的。本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胸懷大志，政績也有，一心要把這個職位當(dāng)作跳板。將來好接過府尹的位置，再進一步爭取在御前露臉，謀求入閣。老府尹年邁多病，本是他的好機會。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幕僚居然壞了他的事。對方的手段還十分高明，叫他吃了好幾個暗虧。卻都有著光明正大的理由，叫他無從應(yīng)對。

順天府丞在這個位置上做了將近三年，被人擠兌得連本職的學(xué)政事務(wù)都做不了主，名聲也壞了。人緣糟糕至極，前兩年的年末考評都沒能得“優(yōu)”或者“良”，再這樣下去升職只是做夢。想要調(diào)走，也得要有個好看的履歷表。他又不想頂著因無能而降職的名頭走人。所以一氣之下就索性上書告老。等過得一兩年，事過境遷了，再謀求起復(fù)。到時候只要托個朝中的朋友到御前替他說說好話，證明他依舊年富力強，他想要另謀他職，東山再起，也不是難事。

不過趙瑋覺得，他在告老之前考評不佳，政績也無從說起，還沒保住一個好人緣，將來是否真能起復(fù)，還真的很難說。

趙琇則覺得，米省之若真的接任順天府丞的職位，老府尹的那名幕僚是一個很大的麻煩。雖然現(xiàn)任府丞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也不能說他的想法就是錯的。他只是打算趁著老府尹養(yǎng)病期間，收攏順天府衙大權(quán)，將來后者告老，他好接手罷了，又不是打算簡單粗暴地直接取而代之。一個沒名沒份的幕僚，硬是行使府尹的權(quán)利，去擠兌正經(jīng)的副貳官，似乎有些不大厚道吧？

趙琇認(rèn)為，這里頭應(yīng)該沒有老府尹的授意，他若是個戀棧權(quán)位的，也就不會多次上書請辭了。那么就是那名幕僚自個兒在搞鬼？

她問趙瑋：“那名幕僚的名聲如何？”

趙瑋回答：“別人只說他極精明能干，任誰都別想欺瞞住他，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是萬萬不能的。除此之外，倒也沒什么不好的名聲。”

如果是這樣，只要這人確實是能干的，也沒有貪腐、謀利等不當(dāng)行為，就這么把人踢開，好象也有些可惜。

趙琇沉吟片刻，便對趙瑋說：“我們也不必多管，等堂舅到了京城，將情況照實告訴他就是。要不要選擇順天府，也由得他去。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咱們還是多打聽幾個官缺，給他備選吧？但凡是京中各處衙門從三品、正四品的職位，都可以留意一下。若是實缺，從四品也將就了，不在京城，而在周邊地區(qū)的也無妨。”

趙瑋想了想：“這樣也好，眼下雖沒有好的職位，但或許過些時候，會有新缺空出來呢？”

趙瑋于是就留意起了京里京外品級相當(dāng)?shù)目杖保€真叫他找到了兩個，但都不太適合米省之，僅僅是品級上符合他的標(biāo)準(zhǔn)罷了。順天府丞仍舊是最適合米省之的位子，吏部那邊傳出來的風(fēng)聲，也說他們有意將米省之安排到這個位子上。因他在杭州任上政績斐然，正好給順天府的老府尹做個幫手，協(xié)理順天府政務(wù)。

吏部的人可沒把那名幕僚放在心上。他再能干，也不過是個白身，占著老府尹親戚的名頭，替他處理日常事務(wù)罷了，終究上不得臺面。

趙瑋為此心煩不已，這時候，米省之也終于到達了京城，與妻兒團聚了。

趙瑋聞訊，馬上趕往岳家租住的院子問候。到了地方他才發(fā)現(xiàn)，米家三房原說要過繼到米省之這一房的那個孩子，也跟著米省之到京城來了。

他來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