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王冠 第九十一章 檔案

劍欄地宮，大圖書館中。

時間已經(jīng)過去大半天了，可書架前面的葉清玄，依舊一無所獲。或者說，任何線索都沒有找到！

在書架上，任何和皇家音樂學(xué)院有關(guān)的記錄和檔案，他幾乎都翻過了。那些厚重的檔案幾乎在他身邊堆成了山高。

皇家音樂學(xué)院執(zhí)教老師檔案歸納、皇家音樂學(xué)院各個院系課程安排、歷年學(xué)校校慶記錄、校內(nèi)通告總集、個個院系老師的名單、每年大型慶典中的合影、各個報紙對學(xué)院的采訪、每年都有一大本的執(zhí)教老師的工資津貼單……

包括教室宿舍使用情況還有歷年所有課程的清單……

一上午外加半個下午的時間，葉清玄全！部！翻！完！了！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對學(xué)院四大分院，十六個系有了一個更全面的認(rèn)識。

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

想要找到的，一個都沒找到，不該找到的，卻不小心看了個底兒掉。為了找到一點蛛絲馬跡，他甚至他捏著鼻子把死胖子西德尼的自傳都翻了一遍！

結(jié)果到最后，他除了裝滿一肚子死胖子年輕時的風(fēng)流韻事（多半是編的）之外，一無所獲。

月吟、葉蘭舟、葉清玄的父親……

就像是根本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他從這個世界的記錄中，所有人的記憶里……消失無蹤了。

如果不是葉清玄還記得他的話，他就徹底被遺忘了吧？

－

在翻完之后一本，葉清玄整個人都絕望了。躺在那一大堆書上，陷入灰白狀態(tài)。

所有的學(xué)校記錄里，都看不到任何一個東方人的影子！更別提是一個擔(dān)任過副校長的東方人了……

赫爾墨斯不是在騙自己吧？

不過這個家伙雖然性格惡劣一些，似乎就從來不喜歡騙人來著。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兒？難道是有誰把所有記錄都抹掉了么？

“連課程表上的講師名單都留不下來！”

葉清玄憤怒地一拳錘在地上，對著天空比出中指：“你要不要一了百了，把簽到記錄也給抹了啊！”

一片寂靜，理所當(dāng)然的無人回應(yīng)。

可葉清玄卻愣住了。

他猛然從地上彈起來，像是終于恍然大悟：“沒錯，簽到記錄……每一次公共課時除了學(xué)生點名之外，還會有老師的簽名記錄的！要不然連績效津貼都沒有辦法統(tǒng)計！”

而且最棒的，這種近乎廢紙一樣的東西，也算是講義的一部分，是會定期被收集到大圖書館中來的！

“簽到簿！簽到簿！”

葉清玄像是瘋了一樣嘟噥著，在一個一個的書架上尋找。

可許久之后，他卻一無所獲——他找不到簽到簿在哪里。

數(shù)百年來，皇家音樂學(xué)院的課程起碼有上十萬堂，如果每一堂課的簽到簿都要保留下來的話，那就算是十個倉庫都不夠裝的了。

又怎么會在這里出現(xiàn)呢？況且就算是出現(xiàn)了，自己也在浩如煙海的資料里找不到吧？

他沮喪地嘆了口氣，忍不住想要拿頭撞書架，可看到遠(yuǎn)處涌動的黑暗時，眼神卻亮起來。

自己不知道，但是……它們知道啊！

既然知道學(xué)院的檔案在哪里的話，那么多米尼克口中，那些被飼養(yǎng)在圖書館中的‘小東西’，絕對對這里一清二楚。

“喂！有人么？”

葉清玄看著四周，舉起手：“請問有人知道十九年前皇家音樂學(xué)院的課程簽到簿在哪里嘛？”

“……”

黑暗涌動，寂靜無聲，像是一群冷漠的人在看著他，毫無回應(yīng)。

“幫個忙啦！我知道你在聽！”

葉清玄的神情依舊十足的熱誠：“不要這樣嘛，我們打個商量怎么樣？”

黑暗沉默。

“哎，如果我有什么能幫你們的話，一定幫忙啊！”

葉清玄提高了聲音：“好歹考慮一下嘛！朋友，我好歹還是個首席生呢……今天哥幾個商量下行么？人和人就是要互相幫助的呀！在我們東方有句老話，人人為我，我為人人呢。你們就好歹指個路唄？”

許久，許久，再過許久。

“彈珠。”

葉清玄聽到了背后一個細(xì)弱的聲音傳來，像是一個小女孩兒。

“嗯？”葉清玄錯愕地回頭，他的背后空無一物。

就像是從沒有說過話一樣，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

在黑暗中，伸出一只塵埃組成的隱約手掌。它的三根手指上拈著一粒圓潤光滑的骨珠，在葉清玄面前晃了晃：

“——彈珠，我要。”

葉清玄大喜過望：“好好好！我出去之后一定幫你找一大堆彈珠回來！不過骨頭的有點難找，玻璃的行不行？你喜歡什么顏色的？紅色的？白色的？還是綠色的？”

黑暗涌動起來了，細(xì)碎的聲音響起，像是某種野獸之間的互相溝通，許久之后，塵埃的手掌舉起了兩根手指：

“一百顆，每樣。”

葉清玄顧不上吐槽它們不識數(shù)了，連忙點頭：“好！就這么說定了！”

黑暗中細(xì)碎的叫聲再次響起，最后，那一只塵埃之手緩緩舉起，對準(zhǔn)了葉清玄：“你保證？”

葉清玄愣了一下，抬起手掌，與它擊掌：“我保證。”

擊掌時悄無聲息，理所當(dāng)然的，那一只塵埃匯聚的手掌潰散了，消失無蹤。

緊接著，嘭！

葉清玄的地板忽然開裂，崩塌，出現(xiàn)了一個大洞。

只聽到一聲錯愕的尖叫，原本站在這里的少年就消失無蹤了。

－

－

一瞬間的尖叫，葉清玄墜入黑暗之中。

很快，嘭的一聲，他就掉在了一大堆東西上，濺起一片灰塵在空中彌漫，嗆的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光亮照亮了幽暗的地下。

葉清玄艱難地從那一堆本子上面爬起來，錯愕地回顧左右，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來到了一個垃圾場。

就在龐大的地下廣場中，堆積著一摞又一摞的文本。那些破舊的記錄多少年被人丟在這里，無人問津，就在寂靜中，墻邊的角落里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大洞。

一大堆雜亂的本子像是垃圾一樣被傾倒下來，落在地上。無形的力量從塵埃中浮現(xiàn)了，那些塵埃組成的手掌飛快封地整理那些落下的本子，還不等它們落在地上，就已經(jīng)被整理的整整齊齊，堆砌成了方塊。

如同從高空俯瞰的話，這些無用的廢紙和記錄被某種力量刻意地整理在了一起，就像是頑童手中的積木，它們堆積成了城堡的樣子，高塔城墻，地堡和廣場……

而葉清玄就落進(jìn)了這個‘城堡’中央的‘水池’中，濺起一大堆飛揚(yáng)的塵埃和白紙。

無數(shù)灰塵飛揚(yáng)中，一個小小地身影從塵埃中浮現(xiàn)，低頭看了葉清玄一眼，將一個厚厚地本子丟進(jìn)他的懷里。

然后，消散無蹤。

空氣中傳來隱約和飄渺的聲音：

“記得彈珠。”

“謝了！一定！”

葉清玄向著黑暗中揮手，迫不及待地從‘游泳池’里爬出來，如獲至寶地將那一本厚厚地冊子翻開。

在他的手腕上，那個小小的鈴鐺震動起來，發(fā)出提醒的聲音。

——今天就要結(jié)束了，他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

他才不管呢，抓緊時間翻書：“東方樂理鑒賞、東方樂理鑒賞、東方樂理鑒賞……”

直到最后，嘩嘩作響的書頁忽然之間停止了，一片寂靜。

在沉默中，葉清玄靜靜地凝視著那一排空白的表格，還有左上角那個孤單的名字。他的表情變化著，像是悲傷，又如同欣喜。

天空中飛揚(yáng)的塵埃無聲地落下來，沾染在他的白發(fā)上，落進(jìn)他的眼角中。或許是因為失神了，在這種隱約的刺痛里，眼淚忽然就流出來了。

它們順著臉頰滑落，落在了登記簿上，漸漸地打濕了那一片墨跡，讓那個筆走龍蛇的名字暈染開來。

“找到了。”

葉清玄握緊了那一本點名冊，輕聲呢喃，“父親，我找到了你了。”

時隔五年之后，他終于證明了那個人沒有離奇的離去，而是曾經(jīng)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曾經(jīng)遺留下來了一些微弱的痕跡。

哪怕是僅僅如此而已，就已經(jīng)足以令他滿懷感激，讓他淚流滿面。

－

在登記簿上，水跡依舊在暈染。

在水跡中，那個濃墨書寫的名字已經(jīng)模糊成一團(tuán)。

可在淚水的暈染中，它們卻像是蘇醒了，擁有了生命，在紙頁上飛快的生長，幻化出一個個跳躍的音符。

葉清玄錯愕地低頭，看到上面漸漸浮現(xiàn)的墨跡。

那是曾經(jīng)某個人飽蘸濃墨，筆走龍蛇，借著三分醉意和三分調(diào)侃所寫下的字跡。

昨日與老鬼聊天之后，對西方樂理偶有所得，遂譜曲一首。留于此處，以待有緣。

那一行飛揚(yáng)的筆記幾乎沾滿了整個紙業(yè)，宛如龍蛇一般舞動著，映入了少年的眼瞳中。

緊接著，整個紙張都放出了宛如明月一般的靜謐光芒。

光芒宛如涌泉一般，從紙頁中流出。無數(shù)音符在光芒中醞釀，凝絕成型，隨著那一道蜿蜒流淌的月光涌入了葉清玄的七竅。

一瞬間，幻覺一般的音律從大腦中響起，占據(jù)心魂！

－

一瞬間，高亢的曲聲響起。

葉清玄被拉入了朦朧的幻覺中，情不自禁的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音樂里。

那是以鋼琴演繹樂譜的聲音，可旋律卻并非婉轉(zhuǎn)，也沒有任何古典音樂的又沒，而是充滿了尖銳和狂躁的氣息！

如同稚童在敲打著鋼琴，滿是隨性和癲狂。琴聲中帶著鐵片碎裂、銅板摩擦，玻璃破碎一般的銳利氣息。

大量三全音交替著出現(xiàn)，帶來了動蕩靈魂的沖擊——這種極度不安定的音程因為被邪神所鐘愛，所以受到正統(tǒng)樂師厭惡和摒棄。可現(xiàn)在它大量的被引用在旋律麗，銜接的天衣無縫！

那種音律像是修羅咆哮，惡鬼哀嚎，令人的心神不由自主地沮喪、痛苦、難過起來，到最后，整個世界像是瞬間變成了漆黑，再無任何光彩。

葉清玄的身體抽搐著，抱緊了劇痛的頭顱。

因為在天旋地轉(zhuǎn)的眩暈中，仿佛有飽蘸濃墨的毛筆在他的大腦之上書寫，筆力剛毅，入木三分，將音符和旋律深深地刻入他的心神中。

也讓他死死地記住了樂譜的名字。

——黑色星期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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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當(dāng)少年早已經(jīng)離去之后，宛如幽魂一般的身影從圖書館的角落中浮現(xiàn)。

它們整理葉清玄在查早資料時所遺留在地上的混亂書籍，一本一本地將它們放回了原本的地方，認(rèn)真又仔細(xì)。

隨著它們的整理，擺滿地上的書籍一本一本地回歸了書架。

就在最后，它們捧起學(xué)院教師檔案整理的時候，一張被少年忽略掉的簡歷檔案就從書頁里面飄出來，落在了地上。

在那一張由軍部發(fā)來的檔案上，寫著幾行密集的字跡。在最上方，是一張蒼老男子的頭像，他的神情木訥又茫然，白發(fā)有些卷曲。

亞伯拉罕·威爾遜

禁絕系樂師，共鳴級。

皇家玫瑰勛章獲得者（后被剝奪），帝國榮譽(yù)公民（后被剝奪）。龍騎兵部隊前任指揮官。

因任務(wù)中的重大失誤和犯下的罪孽，已被法庭下達(dá)‘無期徒刑’的判決。由麥克斯韋伯爵的擔(dān)保而獲得了女皇陛下的特赦。現(xiàn)允許其在皇家音樂學(xué)院中活動，擔(dān)任皇家音樂學(xué)院樂史研究系教師一職。

無婚姻記錄。

親屬：養(yǎng)子——夏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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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注：此人極端危險，重復(fù)，此人極端危險！

不要讓接觸任何刀劍物品以及弓弩，嚴(yán)禁他手持任何鐵器。

請勿對其作出任何帶有襲擊和威脅的行為，以免引起他的過激反應(yīng)！任何和他接觸的人都應(yīng)該嚴(yán)格備案。

應(yīng)對其任何意圖摘下義肢的行為及時予以阻止。如果此人有任何過激反應(yīng)，應(yīng)立刻將其關(guān)入禁閉室中。同時，至少要有三名以上的樂師對其施加以太封印。

請勿讓他離開皇家音樂學(xué)院方圓三公里之內(nèi)，如果此人有任何越獄傾向的話，應(yīng)就地?fù)魯馈?p/> 不準(zhǔn)探問任何他在軍隊中的任職和任務(wù)內(nèi)容。以及，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任何有關(guān)‘蓋烏斯’的話題。

倘若校方因沒有按照此警告執(zhí)行而造成任何損失，軍部概不負(fù)責(zé)。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