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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 第六一三章 結(jié)案
當王賢穿過層層宮門,來到東宮正殿時,便見太竟在兩個太監(jiān)的攙扶下迎了出來。
太的身份尊貴、腿腳不好,這天下能讓他出迎的,本除了當今皇帝陛下,便再無第二人了。現(xiàn)在竟為王賢降尊紆貴至此,怎能讓他不受寵若驚?忙快步搶上前去,含淚跪在太面前。
“殿下鈞安”
“唔,仲德……”朱高熾甩開左右,緊緊扳住王賢的肩膀,臉上雖然帶著笑,卻忍不住還是淚水滿面道:“好孩,快起來,快起來”
王賢知道太身體不便,也不敢用力,趕忙順著太的動作站起身,順勢攙扶住他往殿內(nèi)走。
在大殿內(nèi),待太端坐,王賢重又行了大禮,太便命賜坐,待王賢坐定后,君臣相對半晌,竟默默無言。兩人眼前都浮現(xiàn)起這一年來的驚風密雨,龍口遇襲事件、東宮迎駕事件、山西官場弊案……一件件一樁樁驚心動魄的大事,回想起來都讓人艱于呼吸,真不知是怎么挺過來的。
“仲德……”良久,太才從心潮澎湃回過神來,雙目含淚的望著王賢道:“任何感激的語言都太蒼白,孤只想說,你在我心里便是親,終我一生,都不會有任何改變?!?p/>
“殿下,”王賢不是容易被感動的人,但他依然被太發(fā)自肺腑的感情打動了,嘶聲道:“臣亦一生忠于殿下,絕無二心”
“孤當然相信仲德若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可信,那必然是仲德而不是別人”太高聲說一句,又有些沮喪道:“可孤現(xiàn)在竟無法報答你什么,甚至連對你好一點,都要擔心父皇猜忌,實在是太愧對仲德了……”
“殿下何出此言?”王賢動情道:“您待我如,臣亦待殿下如父。君父有難,臣赴難,這是為人臣、為人的本分,又何須什么回報?”
“仲德說的對,是我太見外了……”太被王賢感動壞了,兩眼含淚的指指胸口道:“總之你在這里,早晚有一天,孤會讓天下人知道,你我便如親生父一般”
“殿下……”
一陣涕淚橫流的煽情后,大明儲君與皇家警察頭,終于正常說話。今天王賢來,自然是有公務(wù)的,否則也不敢皇帝前腳離京,他后腳就來太這里報道。
他這次來,是為了齊大柱一案的最終結(jié)案。這個案在經(jīng)過那么多的波折后,已經(jīng)從一個普通的殺人案,變成了牽動四法司、錦衣衛(wèi),數(shù)位高官的欽案。既然是欽案,雖然是由王賢具體經(jīng)辦,但最終還是要由皇帝來判決。然而朱棣離京前,只是下令殺了李春,對于其它官員的處置一概不提,統(tǒng)統(tǒng)交給太來處理……
王賢正是被太招來商議此案的,這才能正大光明的來拜見太。
“仲德,相關(guān)卷宗孤已經(jīng)看過了。”對王賢的事情,太自然放在第一位,他昨天回京后,便連夜把厚厚的一摞案卷看過,已經(jīng)掌握了案情發(fā)展的脈絡(luò)。一想到齊大柱、嚴清這些良民、好官所受的冤枉,就是翻了案也無法補償,太就面露憤怒之色道:
“原本是一起喪盡天良的弒母奪寶案,卻因為兇手是北鎮(zhèn)撫司的密探,錦衣衛(wèi)就不惜誣陷良民、與法司對抗,也要無條件的袒護他實在是目無國法、喪心病狂那李春死的真不怨”
聽話聽音,聽太這么說,王賢便明白了他的想法……此案便以李春為限了,李春之下一個不留,李春之上……就只能象征性的懲罰一下了。太這樣想,也是情理之、無可奈何的,因為這世上能動紀綱的,只有朱棣一人,其余人動他,都會被視為對皇權(quán)的挑戰(zhàn)。而這次皇帝不親自判決,卻把這個差事交給太,就是還不想動紀綱的信號。若是太不知死活的對紀綱動手,恐怕轉(zhuǎn)眼就會招來雷霆之怒……
“仲德,這個案你準備如何定罪?”太自然要先問王賢的意見。
“此案我不好開口,只能全憑殿下的意思了?!蓖踬t苦笑一聲。
“也是,你現(xiàn)在也是北鎮(zhèn)撫司的官員,有些話確實不方便說……”太體諒的點點頭道:“那就交給孤吧……”又略一沉吟道:“張狗、李狗兒這些微末小官,倚仗錦衣衛(wèi)的權(quán)勢,居然敢誣陷家伙、栽贓滅口,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便將其抄家處斬張狗妻尤氏明知,助紂為虐,當判徒刑。李春雖然已經(jīng)被處死,但依然要抄家。”頓一下,太面露為難之色道:“只是處置紀綱的話……定他欺君之罪可是要判死刑的,這不是孤能做主的?!?p/>
“是,這個罪名應(yīng)該請示皇上,看皇上的意思?!蓖踬t輕聲道。
“仲德此言有理?!碧勓跃`開笑容道:“仲德果然厲害,我想了一宿該怎么辦,你卻一句話就解決了?!?p/>
“臣也是想了好久,”王賢忙謙虛道:“竟跟殿下不謀而合了?!?p/>
“不過也不能饒了紀綱,先治他個御下不嚴之罪吧。”太想一想,又道:“記過,降一級,罰封半年。其它罪名稍候另作處罰?!?p/>
“是。”王賢點點頭,目前也只能這樣了。又輕聲問道:“那一應(yīng)被冤枉的官員和犯人呢?”
“被冤枉的官員撤銷處分,官復原職。齊大柱平反,將張狗家產(chǎn)盡付賠償其妹,以為其衣食嫁資,”太道:“其余被牽扯鄰里也一概免罪,由應(yīng)天府表彰其仗義直言,將所抄李春家產(chǎn)平分他們作為賠償。至于李春的家產(chǎn),就平分賠給張鐵匠的遺孀和嚴清吧。”說著嘆口氣道:“嚴郎是個清正的能吏,孤早就知道他,本來他肯定能當上刑部尚書的,現(xiàn)在卻身殘而仕途盡廢,多少錢也不足以補償……”
“是,他現(xiàn)在暫時在鎮(zhèn)撫司幫我做事?!蓖踬t點頭道:“實在是委屈他了
“他在幫你?那是極好的”太卻驚喜道:“一定要留住他,人才難求吶”
“很難,微臣以用對付紀綱的理由把他留下的,等到紀綱倒了,他八成也就留不住了……”王賢搖頭道。
“事在人為么”太勉勵他道:“而且暫時還看不到紀綱倒臺的跡象,時間還多得是?!?p/>
“是?!蓖踬t雖然口上應(yīng)著,心里卻有不同看法,在他看來,經(jīng)過自己這沉重一擊,紀綱差不多已經(jīng)圣眷盡失,倒臺也就是一二年的事兒了。
所謂談公務(wù)本就是個幌,至于如何處置,更是心照不宣,所以三言兩語便交代過去,真正要說的,還是太真正關(guān)心的事兒……
“幾位師傅在詔獄可還安生?”沉默一刻,太輕聲問王賢道。
“坐牢么,怎么可能安生,”王賢答道:“不過為臣已經(jīng)盡最大能力改善條件了,他們現(xiàn)在不在地牢里,而是住在地上的牢房,通風和采光都能保證,還有專人打掃,這樣可以避免生病。至于伙食,雖然不能頓頓雞鴨魚肉,但比一般犯人吃的好多了,至少能吃飽?!彼敿毜南蛱榻B那些關(guān)在詔獄的太黨的整體情況,“師傅們身體情況總體還不錯,不過有幾個積郁成疾的正在醫(yī)治……”
太聽得黯然神傷道:“師傅們已經(jīng)坐牢大半年了,還不知何時能出來,心里自然憋出病來。若非仲德你去了,怕是已經(jīng)有不少不在人世了……”
“殿下放心,臣定盡全力保護好眾師傅。”王賢忙下保證道,見太還是郁郁,他便勸慰道:“其實大部分人還是很平靜的,更有楊師傅那樣,整日讀書不輟的。我問他為什么要廢寢忘食的讀書,殿下猜他怎么答的?”
“猜不出。”太搖搖頭道。
“他說從前太忙,總是沒有時間好好讀書,現(xiàn)在終于有空了,自然要好好過癮了。”王賢笑道。
“哈哈,這是個打發(fā)時間的好法啊”太果然心情好了不少,贊道:“孤這大半年來,也是用看書捱過來的?!?p/>
“微臣若是與經(jīng)史集為伴,感覺比坐牢還可怕?!蓖踬t苦著臉笑道:“殿下和楊師傅真厲害”
“那有什么厲害?只是個愛好而已,”太卻搖頭笑道:“論本事,我和楊師傅綁一起,也不是你的對手?!?p/>
“王爺過獎了?!蓖踬t笑道:“別說王爺,以楊師傅的博學明理,微臣就不是對手?!?p/>
“你不要自謙,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碧K于笑出聲,深深望著王賢道:“仲德,又是多虧了你,替孤保護師傅們……”
“這是微臣的本分?!蓖踬t卻不居功,輕聲道:“而且皇上當初讓我當這個官兒,就是有保護下獄的大臣的意思?!?p/>
“父皇還真是,”太聞言無奈道:“圣恩難測呢……”
“是?!蓖踬t點點頭道:“所以殿下大可放心,皇上其實是有分寸的?!?p/>
“只怕是他們跟我牽扯太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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