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第一零四六章 來人

“王爺，敵眾我寡，不可大意啊”韋無缺苦勸漢王道。

“行了，你個外行就不要不懂裝懂了。”漢王冷哼一聲，沉聲說道：“告訴你，本王用兵，秘訣在奇、快、狠！這是騎兵戰(zhàn)勝步兵的不二法門！管你是十萬還是三十萬，根本追不上騎兵的步伐，本王想在哪里打就在哪里打。只要敵軍稍微露出破綻，本王便可率鐵騎迅速將其擊潰，然后驅(qū)趕潰兵，沖擊敵軍的后續(xù)營陣，屆時敵軍必將陣腳自亂，潰不成軍！”

“王爺，按說您當(dāng)然必勝無虞，可這次的對手是王賢?。　表f無缺苦口婆心道：“咱們吃他的虧，還不夠多嗎？”

“哼！”漢王神情不自然的哼了一聲，“姓王的確實厲害，但跟你一樣，都是耍陰謀詭計的好手！戰(zhàn)場上可不靠這些，靠的是實打?qū)嵉恼姹臼?！”漢王把自己說的信心十足道：“論起帶兵打仗來，十個他綁一起，也不是本王的對手！”

“哎……”看到漢王這剛愎自用的樣子，韋無缺心頭一陣陣不祥的預(yù)感，若非他已經(jīng)付出太多，恐怕真該抽身而去了。

“別哎了，”漢王看一眼韋無缺，冷聲道：“本王現(xiàn)在不擔(dān)心白蓮教，擔(dān)心的是柳升?！闭f著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獾溃骸澳阏f他這回，會不會再抗命一次？”別看漢王嘴上說的厲害，其實心里并沒有太大把握，如果能得安遠(yuǎn)侯助一臂之力，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肯定是不敢的?！表f無缺輕聲道：“趙公公到濟(jì)南了?！?p/> “什么？！”漢王愣一下，摸著下巴道：“他來干什么？”

“監(jiān)督安遠(yuǎn)侯吧。”韋無缺道。

“肯定還有別的原因，我父皇輕易不會讓這老太監(jiān)離開左右，不可能單單為了我這個逆子。”漢王冷聲說道：“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應(yīng)該是調(diào)查王賢的事情。”韋無缺想一想道：“皇上既然知道了王賢在白蓮教，就一定要查個清楚，看看他到底想搞什么名堂，這背后有沒有太子的影子?！?p/> “嗯……”漢王背著手尋思片刻道：“那就要用這老太監(jiān)做點文章，光督促柳升出兵不行，還得給太子和王賢添上把火?！?p/> “王爺英明，”韋無缺點頭道：“這也正是學(xué)生想說的。請王爺給趙公公修書一封，讓他以通敵的罪名，將王賢的家眷捉起來。”

“哦？王賢的家眷在濟(jì)南不假，通敵的罪名何來？”漢王有些糊涂。

“哎，王爺，他都當(dāng)上白蓮教的丞相了，還沒有通敵嗎？”韋無缺無可奈何的看著漢王道：“他都公然殺害親王世子，帶領(lǐng)白蓮教攻打藩王，這不算通敵還有什么算？”

“??！”漢王恍然一拍腦門：“當(dāng)然算了！本王這就寫信！”

“還有，信里頭要點出來，一旦抓了王賢的家眷，請他不要猶豫，立即處決?！表f無缺目光一寒道：“殺了王賢的家眷，就斷了他回歸朝廷的路，這樣不管王賢之前是真造反，還是假造反，這下都會變成真造反！”

“妙哉！”漢王聞言兩眼放光道：“這樣非但能讓王賢變成喪家之犬，還能把他的主子也拉下水！”說著又有些疑惑道：“只是趙贏能聽咱們的嗎？”

“為什么不聽？”韋無缺緩緩道：“哪怕王賢下落不明這么久，東廠一直被錦衣衛(wèi)壓得抬不起頭，王爺說趙贏能放過這個，把競爭對手廢掉的機會嗎？”

“唔，不會！”漢王終于露出笑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下下拍著韋無缺的肩膀的道：“本王就說嘛，搞這些陰謀詭計，你最在行！”

“多謝王爺夸獎……”韋無缺忍著肩膀的疼痛，擠出一絲笑容……

第二天，王賢干脆下令全軍按兵不動，這自然又引來眾頭領(lǐng)一陣非議，但這次非但唐長老，連佛母也開了口，讓他們稍安勿躁，眾頭領(lǐng)只好住口，只是散去時，難免少不了說幾句難聽的話送給王賢……

“阿嚏！”王賢此刻并不在營中而是在一眾兄弟陪同下，來到營外十幾里處視察。他接連打了幾個噴嚏，戴華趕忙關(guān)切道：“先生小心著涼，還是到車上去吧?！?p/> “沒事兒，”王賢卻不在意，依然坐在輪椅上，定定看著遠(yuǎn)方，信口說道：“估計是有人罵我呢?！彼故怯凶灾鳎雷约含F(xiàn)在有多招人恨。

“來了！”閑云公子目力最好，突然說了一句。

“哦？”王賢扶著輪椅扶手，站了起來，手搭涼棚看向遠(yuǎn)方，果然見地平線方向有煙塵騰起，十幾騎快馬正急速向這邊馳來。

轉(zhuǎn)眼間，那十幾騎越來越近，已經(jīng)能看清為首之人的面貌——不是二黑和莫問又是哪個？！

“先生！”二黑和莫問也看到王賢，遠(yuǎn)遠(yuǎn)便激動的喊起來。飛奔到近前，兩人翻身下馬，單膝跪倒在地，雙目含淚看著王賢。

二黑也就罷了，莫問可向來都是一張萬載不變的冰霜臉，此刻也如此罕見的激動起來。

“好好！”王賢的眼里也含著淚，忍著傷痛上前，緊緊抓住兩個人的胳膊，三人激動的都語不成聲，干脆抱頭痛哭起來。

戴華閑云等人也無不眼圈發(fā)紅，其實同樣的場景，在閑云、心嚴(yán)來到王賢身邊時，都曾上演過，這種大劫后的重逢，就是鐵打的男兒，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哭過一場，兩人才發(fā)現(xiàn)王賢的傷勢，二黑忙問道：“你怎么又受傷了？”

“為什么要用‘又’？”王賢苦笑著，在戴華的攙扶下上了車，又招呼二人與自己同乘。

二黑和莫問坐上馬車，一行人便往左前軍的大營行去……

馬車上，二黑久久難以抑制激動的情緒，一個勁兒的埋怨王賢，為什么來山東不帶著自己。

殊不知，這是王賢最慶幸的事，因為在當(dāng)時的情況下，恐怕多帶一個兄弟就會多失去一個……

“行了，過去的事不要提了。”王賢給了二黑胸口一拳，笑問道：“怎么樣？兒女雙全的感覺不錯吧？”

“嘿嘿……”二黑果然一下就顧不上埋怨王賢，摸著腦袋笑起來。卻說他和龍瑤解開心結(jié)，也終于到了開花結(jié)果的時候。先是生了個女兒，王賢出發(fā)前，龍瑤又懷上一胎，這也是王賢堅決把他留在北京的原因。前番閑云他們到來，已經(jīng)告訴王賢，這一胎生了個男孩兒。

王賢這才得到機會，對恢復(fù)了常態(tài)，默然坐在一旁的莫問笑道：“怎么樣？這一路上還順利嗎？其實我還擔(dān)心，都督府能不能放行，心說要不要跟成國公打聲招呼?！蹦獑柸缃褚彩菑亩范贾笓]同知，正經(jīng)的高級武將，離京的話自然需要都督府放行。

“順利?！蹦獑栃χc點頭道：“我說回鄉(xiāng)探母，很容易就都督府被放行了，然后跟著黑將軍日夜兼程，就到了這里。”說著實在忍不住，自嘲一句道：“府軍前衛(wèi)到現(xiàn)在還是個空架子，我們這些將領(lǐng)無所事事，他們自己都覺得不準(zhǔn)假說不過去?！?p/> “哎，一樣一樣，不說那些糟心事了……”王賢嘆了口氣，府軍前衛(wèi)的現(xiàn)狀，他再清楚不過，自從鎮(zhèn)江一戰(zhàn)后，朝廷就遲遲不給補充兵源。為什么會是這樣，無非就是這支軍隊和太子的瓜葛太深。只是天家父子一個算計的念頭，就讓數(shù)千大好男兒陷入前途渺茫的痛苦，這又實在太殘酷。

但王賢自顧尚且不暇，還能多說什么？他拍拍莫問的肩膀，振奮一下精神道：“我是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給盼來了！”

“先生說笑了，以您的才干，只會比末將更加在行?！蹦獑栃πΦ溃骸澳⒖墒悄鷰С鰜淼谋??！?p/> “哎，你不要也學(xué)他們拍馬屁?！蓖踬t卻直擺手道：“我是吃幾碗干飯的，自己很清楚。讓我率領(lǐng)萬八千人，打個突襲，燒個輜重，還能算是稱職。這種指揮十幾萬人與敵人會戰(zhàn)，我就不在行了?！?p/> 人貴有自知之明，王賢很清楚，自己的長處在揣度人心，謀篇布局，陰謀陽謀是自己的天賦。至于軍事上，自己就沒有多少天分了，靠下死功夫的整軍練兵還能勉強勝任，至于在瞬息萬變的戰(zhàn)場上，指揮十幾萬兵馬如指臂使，敏銳的捕捉到稍縱即逝的戰(zhàn)機，及時察覺到潰堤千里的蟻穴，就不是自己所擅長的了。

不過為上者，本來就不應(yīng)該事事親為，知人善任才是最好的選擇。縱觀自己手下，毫無疑問，莫問便是那個獨一無二的軍事天才！要想打贏這場艱難的戰(zhàn)役，王賢頭一個就想到他！

但直到看見莫問那一刻，王賢懸著的心才放下來。原因十分簡單，他畢竟是朝廷的高級武官，而自己卻要讓他離開北京，來偷偷指揮白蓮教，進(jìn)行一場絞殺朝廷藩王的戰(zhàn)斗。事情一旦走漏風(fēng)聲，莫問前途盡毀都是輕的，弄不好都得人頭落地。

然而，莫問一接到王賢的信，沒有猶豫便跟著二黑出發(fā)了。這讓王賢不禁感嘆自己做人還不算失敗，又感激的直想掉淚。

沒有這班兄弟，他真不知自己要怎么撐下去……

但幸好，他有這樣一班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