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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八百零五章 君子小人
丘橓拋出這個(gè)問題,也是他與林延潮分歧之所在。雜志蟲
丘橓倒張,林延潮保張。
二人三觀不同,道不同不相為謀。
林延潮若違心附和,節(jié)操掉了一地,當(dāng)面反對(duì),開罪了丘橓。
別的都好說,但張居正在林延潮心底,與王陽明都是他最敬佩之人。
王陽明,真三不朽,張居正則治國,平天下。
左右都是得罪,林延潮此刻答道:“張?zhí)涝谑罆r(shí),下官從不曾迎合過,甚至有所過節(jié)。但平心而論,下官以為其雖私德有虧,但大節(jié)無礙,于國于社稷皆有蓋世之功。”
從私交上,林延潮與張居正確實(shí)不太好,但男子漢大丈夫不可私毀公。
而你丘橓得罪了張居正,被他打壓,然后挾私報(bào)復(fù),將他家整得那么慘,這是君子所為嗎?
當(dāng)時(shí)海瑞,于慎行,王家屏,都是張居正在世時(shí),與他關(guān)系不佳,但張居正過世后,他們都站出來替張居正辯護(hù)。
這不僅是君子所為,還贏得了天下士林的贊嘆。
再舉一個(gè)例子,林延潮的座師文宗王世貞,以及汪道昆,二人都是張居正同年,交情曾很好。
張居正為相時(shí),王世貞有意請(qǐng)張居正提攜,張居正回信王世貞說,才人見忌,自古已然。吳干越鉤,輕用必折;匣而藏之,其精乃全。
張居正這話大意是你乃花瓶,可以看,不可以用。
至于汪道昆在張居正當(dāng)國時(shí),任上出了差池,張居正道了一句‘芝蘭當(dāng)?shù)溃坏貌怀缓髮⑺T官。
在未交惡前,二人曾在張居正父親七十大壽時(shí),都送了幛詞,時(shí)人王世貞,汪道昆評(píng)價(jià)所寫的幛詞‘諛語太過,不無陳咸之憾’。
但王世貞卻將給張居正之父幛詞寫進(jìn)自己文集中,給天下讀書人看,但張居正倒臺(tái)后,王世貞就立即刪去。加上他在書里寫張居正服用‘海狗腎’,‘冬天戴氈帽’這等邊角料之事,令士人覺得有失文宗的風(fēng)度。
反觀汪道昆在張居正死后十年,自刻全集,卻全載幛詞此文,不易一字,此舉反而為時(shí)人雅重。
話說回來,張居正看人還是真準(zhǔn)。
丘橓聞言哼了一聲,不過林延潮馬上改口,他反看不起他。
丘橓斥道:“欲格天下者,必先自格也,未見本亂而末治者。張江陵在世時(shí),操弄大權(quán),凌威主上,私德有虧,怎見得大節(jié)。虧汝還是經(jīng)學(xué)大家,受士人敬仰,怎么見事如此不明。”
林延潮不作爭辯,只是拱手道:“都憲,君子和而不同。”
丘橓不悅地拂袖,然后道:“言歸正傳,由河工案,以及御史被殺之案來看,蘇知府牽連其中,你以為他是否與二案有干系?”
林延潮本就有意借丘橓之刀除掉蘇嚴(yán),但心想此丘橓在宦海浮沉幾十年,絕非好糊弄之人于是道:“回稟都憲,下官不敢講。”
丘橓沉下臉來問道:“有什么不敢講?”
但見林延潮侃侃道:“都憲有所不知,下官自到任來與蘇府臺(tái)一直不睦。若是都憲讓下官講,下官怕言語有失偏頗。”
丘橓心道,林宗海真君子矣,可面上卻板起臉道:“當(dāng)初你與張居正私交不睦,卻在天子面前為他開罪,但現(xiàn)在你與蘇知府不睦,卻不敢講他壞話,豈有如此道理?”
林延潮當(dāng)下道:“如此下官就斗膽直言了。”
林延潮將自己到任后,蘇嚴(yán)之事盡數(shù)說出。丘橓聽后道:“爾身為佐貳官,當(dāng)以安靜為事,若與正印官所見不合,事后奏之有司就好了。若事事爭執(zhí),反而讓下面官吏看了笑話,不成體統(tǒng)。”
丘橓口里對(duì)林延潮又是批評(píng),但對(duì)蘇嚴(yán)之事卻不置一詞。
稟報(bào)完,林延潮欲走,丘橓卻道:“宗海留步。”
但見丘橓仆人拿出一盆的板栗。
丘橓溫言道:“這是老夫從老家?guī)淼模诤2幌訔墸团憷戏虺砸恍!?p/>
林延潮道:“恭敬不如從命。”
林延潮邊剝板栗,邊嗅著板栗的清香,心底想,這丘橓乃器小偏激,狹私報(bào)公之人,但對(duì)自己倒是器重,看來這就是王霸之氣啊。
卻說次日排衙。
雖說林延潮分廳視事,但這排衙還是要去的。
排衙后,林延潮向蘇嚴(yán)道:“府臺(tái),下官有要事相商。”
蘇嚴(yán)冷冷地道:“本官公務(wù)繁忙,可否改日?”
林延潮笑著道:“就耽擱府臺(tái)片刻。”
蘇嚴(yán)對(duì)一旁讓師爺?shù)溃骸澳阆热?zhǔn)備下,本府片刻就來。”
讓師爺稱是一聲,經(jīng)過林延潮時(shí)也不行禮,白了一眼即離去。
蘇嚴(yán)坐定,他的心腹湯師爺向林延潮露出一個(gè)和善的笑容后,就立在一旁。
林延潮開門見山:“府臺(tái),眼下已是開了春,河工之事就要起了,不知府臺(tái)可否將河工銀早日撥付給下官,下官好趕在五六月霖雨前,將河堤修好。”
蘇嚴(yán)呵呵地笑著道:“本府就知你為此事而來。”
于是蘇嚴(yán)向湯師爺問道:“藩司將河工銀撥付到齊了嗎?”
湯師爺?shù)溃骸扒叭盏烬R,一共五萬兩入了府庫。”
林延潮心道,馬勒戈壁,自己冒死上諫,從潞王那槍了三百九十萬兩銀子,其中有一百二十萬兩。
這筆錢河南各府拿多少錢戶部都議定了,歸德府一共可以從一百二十萬里支得七萬兩,另外今年河道衙門再撥付三萬兩,這一共是十萬兩啊。
林延潮問道:“今年的河工銀以及去年圣上的恩賜,一共十萬兩銀子,怎么到了府里只剩下五萬兩了?”
湯師爺笑著道:“林司馬,請(qǐng)聽我解釋,這筆錢是戶部撥給河道衙門,然后河道衙門再撥給河南布政司,河南布政司再撥給下面各府。這錢從上至下,是經(jīng)手一道,就要截留一道,這要雨露均占。這是官場習(xí)規(guī),這錢真到了咱們地方手里十不存三四。”
“這并非是藩司偏頗,各府各縣都是一樣,若是東翁去向上面多要了,藩司那邊與其他各府怎么交代,要一碗水端平嘛。”
“那這五萬兩,府臺(tái)準(zhǔn)備怎么給?”林延潮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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