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箭神 第148章 我命在我

梁嘯受了傷，前胸后背都有，連睡覺都成問題躺著不成，趴著不行，側(cè)著也不行，坐著也不行屁股上的傷還沒好，白天一場戰(zhàn)斗，傷口裂開，又有惡化的傾向，一碰就鉆心的疼。

梁嘯疲憊不堪，卻無法入眠，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側(cè)著身子靠在被子上假寐。

以軍功封侯？一想到這句話，梁嘯就覺得可笑。照這種受傷的趨勢，能走到哪一步，實在是說不準(zhǔn)的事。他不由得想起李廣。李廣以良家子從軍，靠積累軍功升至九卿，也算是天幸了。

一個李廣的背后，不知道躺著多少具英年早逝的良家子尸體。

梁嘯又想到了蓋侯王信、武安侯田昐。他們什么功勞也沒立，只是因為他們的姊妹成了皇后，他就封了侯。而為了王信的侯爵，另一個侯周亞夫被餓死在大獄中。

誰對誰錯？梁嘯說不清楚，但是他本能的對李廣產(chǎn)生了一些同情，同時也理解了那位傳奇女性臧兒的選擇。不得不說，她做出了一個極其英明的選擇。如果不是將女兒從金家搶回來，王家大概再往后數(shù)幾輩子都別指望封一個侯。

“阿嘯，在想什么？”衛(wèi)青翻了個身，睜開了眼睛。

“??？”梁嘯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衛(wèi)青，扯到了背上的傷口，不由得咧了咧嘴，倒吸一口涼氣?！皞谔?，睡不著。你怎么樣？”

“習(xí)慣了?！毙l(wèi)青坐了起來，用手背在梁嘯的額上試了試，眼中露出擔(dān)憂之色?！昂脿C。”他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到外面打了一盆水來，將布巾濡濕了，敷在梁嘯頭上。

梁嘯覺得額頭一涼，有些亂的腦子略微清醒了些。他這才意識到有多危險。他的傷口只是清洗包扎了一下。連消炎都沒有。鐘離期給他的傷藥早就用完了，誰能想到他會這么快又受傷啊。

現(xiàn)在，他真是生死在命，富貴在天了。如果破傷風(fēng)，或者有并發(fā)癥，他很可能會死在這里破敗的小屋里。

就為了救這二十來戶人家。

“后悔嗎？”衛(wèi)青仿佛看出了梁嘯的心思，歪坐在梁嘯面前。他一條腿受了傷。沒法跪坐。

“有點?！绷簢[苦笑道?！安贿^，不救的話。我可能更后悔?！彼D了頓，又道：“當(dāng)時應(yīng)該從后羿營的士卒身上扒兩副甲下來，就算是竹甲，也比沒有的好?！?p/> 衛(wèi)青無聲的笑了?！澳闫綍r看起來很老成持重，沒想到事到臨頭，還是一樣沖動?！?p/> “你呢，你后悔嗎？”

“我沒有什么好后悔的。能多活一天，對我來說，都是上蒼的恩賜?！毙l(wèi)青看看四周。突然說道：“想不想喝酒，喝點酒，對傷口有好處?！?p/> 梁嘯將信將疑。他聽說過在傷口上倒酒可以消毒，卻沒聽說過酒喝到肚子里對傷口還有好處。更何況這個時代的酒度數(shù)很低，說不定連細菌都殺不死。不過，他沒有拒絕，有總比沒有強。

“好?！?p/> 衛(wèi)青起身。將旁邊的陶壺里的水倒掉，又倒入酒，放在取暖的炭火上。他行動很利索，一點也看不出受了傷的樣子，其實他的傷比梁嘯還要重。

過了一會兒，酒熱了。淡淡的酒香在屋里彌漫。衛(wèi)青去廚房找了半天，只找到一只陶碗。這老漢家還真是家徒四壁，連碗都只有一只。

衛(wèi)青倒了一碗酒，遞給梁嘯。梁嘯接過來，呷了一口。酒味雖然不濃，但熱乎乎的酒一下肚，一團暖氣散發(fā)開來。傷口的疼痛似乎真的輕了些。

梁嘯接連喝了兩大口，吐了一口氣，連有些混亂的思維都清晰了不少。

衛(wèi)青笑了，自己喝了一大口，在嘴里品了一會，才慢慢的吞了下去。他往火里添了一根柴，輕聲說道：“阿嘯，你大概也聽說過，我是個私生子。我其實不姓衛(wèi)，我姓鄭?！?p/> 梁嘯眨了眨眼睛，不以為然的笑笑?！爸辽倌氵€知道你父親是誰，我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p/> “我寧愿不知道。我在鄭家呆了十二年，從來沒過上一天舒服的日子，沒有睡過一天床。我都是睡在馬棚里，鄭家有三匹馬，我的騎術(shù)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因為騎術(shù)不錯，我才能在平陽侯府做一個騎奴……”

衛(wèi)青慢吞吞的說著，聽不出有什么怨恨，只有一種淡淡的冷漠和濃濃的自卑。衛(wèi)青不是一個好的講述者，他只用了幾句話就說完了自己十幾年的苦難人生。

“我姊姊成為了天子的女人，有了身孕，我也成了天子身邊的郎官，可是我依然覺得自己像是睡在馬棚里，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睜開眼睛。仔細說起來，宮里比馬棚還要危險。你只要掌握了馬的習(xí)性，就不太可能被馬踢死，可是宮里不同，宮里的人太多，你永遠不知道誰想殺你。任何一個人……”

衛(wèi)青舉起手，用力指了指。“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殺死我。”

梁嘯張了張嘴，本想安慰衛(wèi)青幾句，可是一想到衛(wèi)青以后的遭遇，以后衛(wèi)家最后的結(jié)局，他又把話咽了回去。衛(wèi)青已經(jīng)夠絕望了，把這個結(jié)果告訴他，他會不會瘋？

梁嘯從陶壺里倒一碗酒，遞給衛(wèi)青。衛(wèi)青接過來，一飲脖子，一飲而盡。有霧水在他眼中閃現(xiàn)，他轉(zhuǎn)過頭，看著屋外漆黑的夜空，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過了好一會，他轉(zhuǎn)過頭，看著梁嘯。

“阿嘯，人賤命硬，你我都是卑賤之人，沒那么容易死的。不把該受的苦受完，蒼天不會收我們?！?p/> 梁嘯眨眨眼睛，笑了起來?！拔业拿拇_夠硬，但是我不認(rèn)為我命賤?！彼麊问謸蔚?，小心翼翼的坐起來，拍拍衛(wèi)青的肩膀?！罢l的命貴？今天貴為王侯，明天也許會成為階下囚。誰的命賤？今天是騎奴，明天也許就是掌百萬兵的大將軍。仲卿，我命在我不在天，你的命掌握在你自己手里，不在別人的手里，除非你甘心被別人擺布。”

衛(wèi)青眨了眨眼睛，沉默了片刻?！澳悴幌嘈盘烀俊?p/> “天太遙遠了?！绷簢[擠了擠眼睛?！跋啾扔谔摕o縹緲的天命，我更愿意相信實實在在的人。”

“你相信誰？”

“我相信你?！绷簢[舉起酒碗，呷了一口，又將酒碗遞給衛(wèi)青。“你明明能夠安全的離開，卻不顧危險，回來接應(yīng)我。你把我當(dāng)兄弟，我也把你當(dāng)兄弟。”

衛(wèi)青咧了咧嘴角。“阿嘯，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姊姊能為陛下生下一個太子？”

梁嘯一怔，疑惑的看著衛(wèi)青?！澳阋詾椤沂且驗檫@個才和你親近？”

“不是最好。”衛(wèi)青笑了。“我寧愿是因為我們稟性相近，也不愿意你相信那種事。別說現(xiàn)在男女未知，就算是兒子，也沒什么用。太子……實在不是一個什么好的祝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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