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脊梁 第四四〇章 滿腹韜略

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大院。

軍需部辦公樓二樓的部長辦公室中，俞飛鵬終于把毛筆架到硯臺上，抬起頭向俞濟時揮揮手，這才望向鄭毅，不悅地說道：“想坐就坐吧，看你站著我都感覺別扭。”

俞濟時哈哈大笑，大步離去。

滿臉笑容的熊副官把熱茶放到鄭毅前方的桌面上也退下了，鄭毅低聲致謝完畢，徐徐坐下來，含笑望向神色不善的俞飛鵬：

“昨晚到南京城里已經(jīng)太晚，沒敢打擾您老人家，本以為周世兄今早會帶我去您老府上的，沒想到俞世兄出現(xiàn)了，見面就把我嚇了一大跳，到現(xiàn)在我這心里還是七上八下的。”

“問心有愧了？”俞飛鵬滿含深意地問道。

鄭毅睜大了眼睛：“怎么會呢？真要說心有愧疚也只是對您老而言，對其他人小侄可從未覺得有何虧欠。”

“唉！”

俞飛鵬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還是那副臭脾氣……說吧，你真的不愿意回來幫我？”

鄭毅搖頭苦笑道：“世叔，難道我不在軍中就幫不上您半點兒忙嗎？我的情況您老比誰都清楚，好不容易才脫下這身軍裝，回到家父身邊盡孝分憂，要是再回到軍中，家里那一大攤子誰來接手？”

“而且我那兒子剛出生不到一個月，我怎么離得開？還是您老在校長面前為小侄美言幾句吧！”

這下俞飛鵬徹底沒轍了，他考慮良久，最后還是如實道來：“這次把你叫過來，是蔣校長的意思……他對你軍事才華非常器重，再三吩咐我和你好好談?wù)劊f服你重新回到軍中。”

“雖然我知道這件事很困難，但我還是想你回來，哪怕不出去帶兵，繼續(xù)留在我身邊也能做出一番事業(yè)，可你倒好，剛見面就一口回絕了，這讓我怎么和蔣校長說去……啊！？”

鄭毅沉思片刻：“世叔，還是讓小侄親自對蔣校長解釋吧……我相信校長能夠理解我的，哪怕不在軍中，不也一樣能為黨國效力嗎？比如前幾天剛剛運到九江的一船面粉，校長一句話我就照做了，還為此主動降低了一成價格，還有此前貢獻的武器設(shè)計圖紙，技術(shù)支持等等，小侄可從未提起一個‘錢’字，難道這一切還不夠嗎？”

“我想不管是軍中將士還是政府官員，有多少人能夠做得比小侄更好的？”

俞飛鵬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只能默默看著鄭毅好一會兒，最后搖頭幽幽嘆息：“你應(yīng)該知道的，我央中軍目前的處境非常的艱難，說不定很快就要經(jīng)歷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zhàn)……要是打贏了一切都好說，可要是打輸了，恐怕就會天地變色，國將不國啊！”

鄭毅微微一笑：“世叔，您老可別嚇我，目前央中軍的處境雖然非常艱難，但再難也比黃埔軍校初期好上百倍……而且我深信，不管是李宗仁，還是馮煥章，哪怕再加上個閻百川，也絕對不是蔣校長的對手，最后的贏家注定是蔣校長。”

俞飛鵬皺起了眉頭，盯著鄭毅的眼睛：“這不會是你的托詞吧？”

鄭毅不悅地翻了個白眼：“嗨，您老要是真想考教我，直說不就行了嗎？”

“那好，你且說說，我倒想聽聽你有何高論！”俞飛鵬笑了起來，悠閑地靠在了辦公椅后背上，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鄭毅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那我就獻丑了！”

“目前桂系已經(jīng)被校長打得連連后退，在央中軍和湘軍的聯(lián)合攻擊之下，只能龜縮老巢不出，還要防備殺紅眼的粵軍攻入桂東一線，再加上叛出桂系的李明瑞師，傷筋動骨數(shù)面受敵的桂系已經(jīng)成了半殘廢，根本就沒有能力再出來逐鹿天下。”

“占據(jù)中原和甘陜地區(qū)的西北軍，看起來兵強馬壯，實則將校相互猜疑，內(nèi)訌不斷，說不定韓復(fù)榘或者別的什么西北軍猛將已經(jīng)在暗中與蔣校長暗通曲款了。”

“就算馮煥章?lián)碛芯薮蟮恼翁栒倭Γ搽y以和多年來相互防備、相互算計的閻百川拋棄分歧，真誠攜手合作，如此四分五裂、內(nèi)耗不斷的軍隊，哪怕再多也不足為懼，蔣校長總有辦法擺平他們。”

“退一步講，哪怕馮煥章和閻百川攜起手來，孤注一擲，也不得不顧忌虎視眈眈、隨時可能率部入關(guān)的東北軍啊！在這樣的大局面前，兵強馬壯、團結(jié)一心的央中軍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要是您老不信，不妨想想北伐初期蔣校長手里有多少軍隊？現(xiàn)在又有多少軍隊？論政治能力，李德鄰、白崇禧、馮煥章、閻百川加起來都是校長的對手，勝利只是早晚的問題！”

俞飛鵬瞪大眼睛，一時間震驚不已：“這是你的看法，還是你父親或者英國人的分析？”

“是我的看法，我父親哪里有時間琢磨國內(nèi)的事情？英國人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只關(guān)心自己的在華利益，哪管國內(nèi)各方勢力打得你死我活，頂多在中間做個攪屎棍，根本就沒有能力左右各大勢力，否則也不會丟了九江丟漢口，還被曰本人擠兌得惱羞成怒。”

鄭毅滿不在乎地回答。

俞飛鵬長出口大氣：“如果我把你的這番分析如實蔣校長，你知道會有什么嚴(yán)重的后果嗎？”

鄭毅哈哈一笑：“盡管告訴他吧，能有什么嚴(yán)重后果？難道會治我個妄言之罪？”

一個小時后，等鄭毅離去，俞飛鵬連忙收拾好東西，乘車來到三元巷的總司令官邸，覲見蔣校長。

蔣校長聽完俞飛鵬的匯報，整個人呆滯良久，心中如同驚濤駭浪，翻涌個不停。

別的暫且不說，鄭毅提起的西北軍猛將韓復(fù)渠確實已經(jīng)與他達成密約，可如此機密之事，除了他蔣某人之外，天底下只有他親自派出去策反利誘的一名心腹和韓復(fù)渠夫婦心知肚明。

此事若是傳播出去，他蔣某人半年多來的心血和近百萬大洋的投入付之東流不說，指不定還會引發(fā)西北軍統(tǒng)帥馮煥章的激烈反應(yīng)，本來就名聲不好的蔣校長恐怕又要成為全國大小軍閥的眾矢之的。

至于鄭毅提到的目前局勢、各勢力的優(yōu)劣對比，乃至盤踞東北蠢蠢欲動的張少帥五十萬大軍可能的破關(guān)而入，全都是蔣校長日夜權(quán)衡、憂心忡忡的重要問題，怎么能不讓他對鄭毅的遠見卓識深感震驚？

在此之前，蔣校長自認(rèn)為已經(jīng)足夠重視鄭毅的才華了，可如今聽了俞飛鵬的一番話，他才知道鄭毅的滿腹韜略，絕對不在自己器重有加的首席幕僚楊永泰之下。(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