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軍 第三百五十五章 白城解圍(中)

即使有過戰(zhàn)勝哥薩克的經(jīng)歷，但是提起這支騎兵來，大家的心里，還是充滿了恐懼。平心而論，在經(jīng)過瑞恩斯坦的訓(xùn)練之后，一對一面對哥薩克，誰也不敢說必勝抱窩。尤其是，這次遭遇的，很可能是一個完整建制的哥薩克騎兵師。

以四千鐵騎壓下來，自己這兩千步騎混編部隊，根本不可能是對手。即使是扶桑部隊，要對付一個哥薩克騎兵師，也得是調(diào)動兩倍兵力的騎兵迎上去，才有把握。

霍虬昨天晚上也做了新郎，正在食髓知味的時候，忍不住建議道：“大人，不如我們就地固守，等一等援兵。”

“援兵，哪來的援兵？這里駐屯的旗兵和屯墾局的兵，都不頂用，來了也是累贅，幫不上什么忙。”李縱云是武備出身，自恃身份，根本不把霍虬這個親兵出身的人放在眼里。冷哼道：“來上幾千老爺兵，跟他們交不上手，反倒會把我們的隊伍沖亂。現(xiàn)在就是兩條路，要么向前沖，要么打道回府。”

霍虬被搶白了幾句，臉色有些難看“李縱云，你不要仗著你是管帶就以為自己了不起。老子要不是為了給大人當衛(wèi)隊長，標統(tǒng)也坐得。你自己不想活，不要牽連別人都跟著你送死，一個師的哥薩克，那怎么打？”

張懷之咳了兩聲，向趙冠侯拱手道：“大人，我們這次出征，帶的重炮太少，榴霰彈也不多。如果真的遇到哥薩克騎兵師，炮兵恐怕壓不住這些騎兵。再說，他們也有師屬炮兵，即使兩家炮戰(zhàn)，我們也未必占優(yōu)勢。”

趙冠侯道：“幾位的意見，我能明白，大家有什么說什么，不用隱諱。美瑤你說一下，你們一共遇到了多少哥薩克人。”

“不多，也不少，大概總有百十人，兩下沖突了幾次，我們占了上風。但是斥候交鋒，只是彼此試探，說不上輸贏。這幫人馬快槍準，天生就是好騎手，對付他們，不那么容易。”

“這話沒錯，我在宣化跟他們交手時，也有這種感覺。哥薩克人是你想追很難追的上，想擺脫他們又擺脫不了，典型的神憎鬼厭。可是正因為他們這么討厭，我這回反倒是有點奇怪了。他們的部隊只在遮蔽戰(zhàn)場，并沒有對我們展開攻擊的打算，大家不覺得，這種風格一點很不像哥薩克么？”

這話一說，李縱云立刻點頭“大人英明，卑職看來，哥薩克人就是在虛張聲勢！如果他們真的有一個師，現(xiàn)在該是他們攻，我們守，而不是我們想該怎么辦的時候。”

霍虬道：“話是這么說，可是光遮蔽戰(zhàn)場就派出一個連的部隊，這確實很像師一級才有的底氣。也許他們的騎兵在前方攻城，一時調(diào)動不回來，所以沒咬住咱們。如果趁著這個機會不修工事，等到想修的時候，就來不及了。懷之他的炮營，如果現(xiàn)在不修炮壘，不埋地雷，等到哥薩克騎兵沖上來，什么都晚了。”

“你那是架起胳膊等著挨拳頭，等于一百多個哥薩克，就擋住了我們兩千多人馬，先不提丟人不丟人，這不是耽誤了解圍？”

趙冠侯點頭道：“縱云這話說的很對，如果我們現(xiàn)在就修工事，那等于是讓一百來人，把我們給擋住了。不管怎么著，也得去見見真章再說，不能讓百十人把咱嚇住。米尼步槍哨準備，跟我上。”

孫美瑤有些不好意思“你是總統(tǒng)制哪有每次都臨陣的，一百多個哥薩克，我包打。”

“你當然能包打，但是我總要去看看他們的成色，再說，打他們，米尼步槍哨正對路，跟我來！”

這一哨米尼步槍手，都是當做狙擊手培訓(xùn)的，槍法極為出色。現(xiàn)在他們手里有大批的腳力，這些士兵也就變成了騎馬步兵。等抵達戰(zhàn)場后，立刻散開，對于哥薩克實施驅(qū)逐。

哥薩克的馬槍射程遠不能與米尼槍相比，只能催馬沖鋒，可是不等他們沖入馬槍射程內(nèi)，米尼槍已經(jīng)開火。陣陣槍聲響起，哥薩克士兵紛紛落馬倒地。剩余的哥薩克斥候見此情況，開始收縮隊伍，向后退去，而趙冠侯的步槍哨則開始銜尾追擊。兩支部隊一追一逃，前進了約數(shù)公里之后，就發(fā)現(xiàn)了大批敵人的蹤跡。

在千里望中，趙冠侯觀察著，發(fā)現(xiàn)這些士兵應(yīng)該為柔然兵，穿戴與哥薩克完全不同。但是這些馬匪并不是騎在馬上準備接戰(zhàn)，而是在緊張的修筑工事，在他們眼前，已經(jīng)有了一道簡易的木柵欄，再后面，則是拒馬，還有矮樹樁。

到這個時候，霍虬也發(fā)現(xiàn)了問題，一拍大腿“他娘的，這是空城計！險些讓一百多個哥薩克就把咱嚇住了。這幫人要真有一個哥薩克師，他吃多了要修這工事，這是想要跟咱泡蘑菇。不行，不能隨他們的心愿，我這就讓老張把炮拉上來，先轟他幾炮再說。”

前線指揮所里，阿爾喬上校的眉頭，也皺成一個疙瘩。柔然人看他的目光已經(jīng)不怎么友好，如果不是惦記著未來的盧布和步槍，可能現(xiàn)在就把他大卸八塊也說不一定。

先不說他這段日子總共睡了多少柔然姑娘，單說這次他告訴大家有一個哥薩克騎兵師一起出動，就讓這幫馬賊上了天大的當。

事實上，現(xiàn)在前線連抽一個哥薩克騎兵團出來都很勉強，又哪來的一個師給馬賊打配合。換句話說，如果真有一個哥薩克騎兵師的富裕兵力，那攻打洮南縣，乃至破壞扶桑后方交通線的活，哥薩克自己就可以完成，又何必找扶桑人出兵。

實際上，鐵勒費盡力氣，調(diào)撥來的，也只是三個哥薩克騎兵連。而這三個連，還是哥薩克中，戰(zhàn)斗力極弱的二三線部隊。是村里的二流子，地痞乃至一部分罪犯逃兵組成的武裝。兵員全靠征兵處的鞭子加刺刀拉來，戰(zhàn)斗力跟他們哥薩克同鄉(xiāng)完全無法相提并論。

以這三個連的兵力，冒充一個哥薩克團是可以的，但是冒充一個哥薩克師，那自然是萬萬不能。阿爾喬上校只能編出諸如部隊分別行動，正在向這里會合之類的謊言來敷衍，但是隨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他的謊言已經(jīng)維持不下去了。

這三個哥薩克連根本沒有正規(guī)哥薩克的戰(zhàn)斗力，其中一個連不戰(zhàn)而逃，導(dǎo)致乃瑪被擒。其余的兩個連，既不能在攻打白城的戰(zhàn)斗力表現(xiàn)出戰(zhàn)斗力，連遲滯武衛(wèi)前軍援軍的任務(wù)也完成不了，幾可說一無是處。

匪幫之中，強者為尊，如果是正牌哥薩克的三個連在，大概還能維持下局勢。現(xiàn)在這些次品，連柔然人都鎮(zhèn)不住，之前他們的作為又與柔然人的矛盾很大，這下連阿爾喬都陷入被動。

他作為鐵勒的軍事顧問，義不容辭的待在前線，用望遠鏡觀察著金兵的動靜。能用一百多人驅(qū)逐了一個哥薩克連的，絕對不會是好對付的敵人，他的恐嚇戰(zhàn)術(shù)失效，現(xiàn)在所能指望的，就是這道防線，可以遲滯敵人的行動，或是白城那邊，快點結(jié)束戰(zhàn)斗吧。

他忍不住向白城方向看了一眼，約定的煙還沒點起來，證明那里的戰(zhàn)斗還沒結(jié)束，現(xiàn)在這支部隊面臨腹背受敵的不利境地，如果不能找條出路，怕是要有很大的麻煩了。

就在他思考著，是該讓柔然人用他們習慣的戰(zhàn)術(shù)，騎上馬，去沖一下武衛(wèi)前軍的陣，還是依托陣地，與金兵打消耗戰(zhàn)的時候。武衛(wèi)前軍的炮營已經(jīng)上來，將火炮擺開，朝著柔然人開始了射擊。

“殺啊！守住白城，人人有重賞！”李秀山已經(jīng)不知道第幾次喊出這種犒賞的宣言，城里的銀子、鈔票，乃至于金銀首飾，總之他能搜羅到的財物，都已經(jīng)散光了。但是對于士兵來說，現(xiàn)在有沒有財物都不重要，即使什么都不發(fā)，他們也得拼下去，因為對他們而言，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

一支馮麟閣部下的匪徒叛變，逃到了柔然人那里投降，結(jié)果被拉到陣前，當眾剝皮。整個過程，讓那些積年老匪，都忍不住胃里泛酸。他們明白，這些柔然人是在表示，跟自己沒什么可談，今天一戰(zhàn)，不是魚死就是網(wǎng)破，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既然主動投誠都是個死，那就只好硬拼。李秀山比曹仲昆聰明，在柔然人進攻之前，他就把城內(nèi)的牧民都趕到了城關(guān)去住，等到柔然人進攻時，他又先行放火。城內(nèi)，又有馮麟閣帶來的六百多名匪徒協(xié)助，兵力大概是兩個營多一點。

在開始階段，負責進攻白城的，是柔然建國騎兵第一軍下屬第二師，由陶克陶亥的長子德力格率領(lǐng)。柔然兵缺乏重武器，白城有城墻，城內(nèi)還有幾門鐵勒人懶得銷毀的老式大將軍炮。靠著兵力和火力，德力格對白城是沒有太好辦法的，只能勉強圍困。

但是當陶克陶亥帶領(lǐng)主力部隊到達后，情形陡然就惡化起來。一萬多名柔然匪徒，加上之前被趕出城的一千多名牧民，兵力上占據(jù)了絕對優(yōu)勢的柔然人，干脆使用了最為缺乏技術(shù)含量，但也最簡單有效的辦法，繩攀蟻附。

李秀山幾乎連合眼的時間都沒有，晝夜不停的與進攻部隊展開撕殺。從槍戰(zhàn)到拼手留彈，再到白刃突擊。他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變的麻木，針對敵人的進攻，完全就是機械性的應(yīng)對。

至于馮麟閣的部下打這種仗就更差勁，這幾天光是城內(nèi)，就砍了三十幾個想要開小差的嘍羅。好在，柔然人公開殺俘之后，這些嘍羅也知道，即使投降也是死，就只能咬著牙，釘死在陣地上。

城頭陣地幾次易手，城內(nèi)的漢人青壯，都已經(jīng)實施了總動員，不管是否有戰(zhàn)斗經(jīng)驗，都被趕到城頭來協(xié)防，靠著人力優(yōu)勢，勉強抵擋著一波又一波進攻。隨著最后一名柔然人被砍翻在地，這次敵人的進攻，總算又被擋住。但是李秀山明白，如果沒有外援的話，自己這次是死定了。

城里的彈藥所剩不多，手留彈已經(jīng)用光，就連那幾尊爺爺級的大炮，也沒人敢再去施放，生怕一不留神大炮炸膛，倒是替柔然人省了事。指望著槍彈和肉搏，已經(jīng)難以控制傷亡。現(xiàn)在部隊里，火頭軍都已經(jīng)上了戰(zhàn)場，從上到下沒有一個閑人。再打，就得讓城里的女人上陣了。

李秀山甚至想起了自己看書時，看過的張巡。他沒想過吃人，但是再這樣下去，城里的情況比張巡好不到哪去。自己如果要死的話，不會像張巡那么笨，把小妾煮了。會在死之前，把城里最漂亮的幾個女人都玩一次，再把所有女人都殺了，不能留給柔然人。當然，那是下下之策，現(xiàn)在他還沒放棄固守待援的希望。

曹老大沒什么才具，他能守住洮南，都是祖墳冒青煙，指望他來救自己，根本就是妄想。現(xiàn)在唯一的指項，就是老四和他的主力部隊了。但是陶克陶亥詭計多端，老四若是中了他的計……李秀山搖搖頭，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那小子一肚子壞水，怎么會中他的計，真正要擔心的是，他到底會不會來。

自己和老四雖然磕頭，但是交情并不算深，細算當初還有過節(jié)，他能幫孟思遠，但是他會幫自己么？在這個時刻，李秀山甚至想起自己聽過的一些有關(guān)鄒秀榮和老四的一些謠言，娘的，只要他這次能來救自己，就算有點閑話，自己都認了。

易地而處，自己肯定會來救老四，但是到底能出多少力，就只有自己心里清楚。畢竟，根據(jù)俘虜?shù)目诠瑖プ约旱挠猩先f人。老四的兵，歸了包堆就是那些，如果他沖不進來……那就只好認命了。

幾種心思紛至沓來，李秀山自己，都不知道該做何想。只是隨著又一陣牛角吹響，他知道柔然人又該發(fā)動進攻了，他幾乎是出于本能的，將左輪槍舉起來，朝著身邊的人喊道：“都準備好，離近了再開槍！給鐵鍋加水，燒熱了以后潑下去！”

在城下，負責指揮的陶克陶亥打開懷表，看了一眼時間，對身旁的長子德力格道：“你這次親自帶兵上去，如果拿不下白城，就不要回來了。我們的時間只有三個小時，咱們兄弟，最多拖住官兵三個小時時間。我們能否建立一個柔然人自己做主的國家，就全看這三個小時，我把國家壓在了你身上，別讓我失望，去吧！草原上的雄鷹，用你的生命，為我們的同胞，搏出個大好的前途！”

德力格點點頭，并沒有多說什么，只解下了槍，拔出腰里的佩刀，吶喊著向城頭沖去。陶克陶亥擦擦眼角，為了實現(xiàn)建立柔然國家的理想，每個人都在犧牲，自己的兒子，也不該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