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工程師 第一千六十九章 牛馬

李植聽到這楊氏兄弟的話，沉吟不語。

原來這兩兄弟破壞塑像，是因?yàn)槔掀鸥伺芰恕?p/> 但是老婆跟人跑了和李植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要破壞靜海縣大生祠的塑像？

李植琢磨著這里面的聯(lián)系。

見李植并沒有大發(fā)雷霆處死楊氏兄弟，關(guān)帝廟正殿外面看熱鬧的人群中突然走出來一個中年男子。

這個中年男子穿著一身老舊的青色棉襖，頭上戴著一個東坡巾，生得高高大大一走出來就自帶一種氣場。

看見那中年男子走出來，其他的山西工人都不說話了，都睜大眼睛看著這個男人。而靜海縣的縣官何乾義看到這個男人，卻忍不住重重哼了一聲。

男人上來就大聲說道：“王爺，這楊氏兄弟甚可憐，求王爺法外開恩！”

李興皺眉喝道：“你是哪個？”

那男人拱手說道：“我是山西街最大酒莊得意樓的老板丘可度。”想了想，他又說道：“小民雖然貧鄙，但是在山西街上卻有些人望。平日里山西的工人們有大事小事，都到得意樓來聽小民幾句話。”

李興瞇著眼睛看著這個男人，冷冷說道：“這次械斗就是你組織的？”

丘可度臉上一白，沉默了幾秒，最后還是挺胸說道：“明人不做暗事，這次山西街保護(hù)楊氏兄弟的大事，小民確實(shí)出了力，喊了話。若王爺要追究小民的責(zé)任，小民也是跑不掉的！”

李興臉上更不高興，又要說話。

李植揮手制止了李興的話，說道：“丘可度，這楊氏兄弟如何可憐？你們?yōu)槭裁匆捅镜厝诵刀窂P殺，你都說清楚。”

丘可度看了看李植，說道：“王爺賢德，一定會體諒我們山西工人的苦楚的。”

一抖袖子，丘可度大聲說道：

“那楊家大郎今年二十一歲，是四年前十八歲時(shí)候來靜海縣的。他之所以來天津，是因?yàn)樗袀€青梅竹馬柳氏，是和楊家大郎在一個鎮(zhèn)上長大的。楊家大郎和柳氏訂了親，但家貧買不起房子成親，所以不得不背井離鄉(xiāng)到靜海來做雜役賺錢。”

“王爺你不要看楊家大郎如今一臉皺紋，瘦弱膚黑，那是這兩年在靜海縣瓷窯里搬瓷土壓的，燒煤火熏的，才這么顯老。這楊家大郎剛來山西街的時(shí)候，那是少年英俊，是個十分出眾的少年。”

“楊家大郎剛來時(shí)候在靜海縣酒樓里做雜役，做了兩年存錢在山西街買了兩間瓦屋，回了一趟山西把柳氏娶了過來。

楊家大郎是個聰明人，雖然家貧，但小時(shí)候在義學(xué)角落聽了三年學(xué)，識得字。山西街上的百姓都看得起楊家大郎，平日里但有人要寫信寫對聯(lián)，都拿十幾文錢給大郎讓大郎潤筆。”

“他的妻子柳氏我也見過，是個漂亮的女子，和楊家大郎本是十分般配。兩人成親時(shí)候山西街上的百姓都十分高興，都說來了一對金童玉女。”

丘可度嘆了口氣，說道：”但這柳氏卻不是個本分的女人。她在山西只曉得楊家大郎人才，守著楊家大郎。但她到了靜海才長了見識，才知道一鎮(zhèn)九省有那么多博學(xué)多才，富裕多金的男人。“

”城中的稅吏簡展合，本是中人之姿，但是因?yàn)樽x過中學(xué)是稅吏科長，一個月拿著十二兩月錢，走南闖北博古知今。柳氏在城里的縫紉鋪?zhàn)幼鲭s工，見到了簡展合，就和簡展合勾搭上了。“

”柳氏從此再看不起楊家大郎。楊家大郎覺得柳氏瞧不起自己沒錢，從酒樓辭了工，到工錢有三兩的瓷窯里去做苦力，只想多賺些銀子給柳氏花銷。但兩年下來沒能挽回柳氏的心，柳氏反而趁簡展合去暹羅做官時(shí)候和簡氏一起跑了。“

聽到這里，關(guān)帝廟外面的百姓都垂下了腦袋。這件事情實(shí)在太讓他們絕望難堪。楊家大郎在山西街上也是一個人物，最后落得這樣的下場，實(shí)在讓眾人都覺得滿頭灰敗。

丘可度激動地說道：”王爺，靜海縣的百姓確實(shí)跟隨王爺早！他們都上過學(xué)，都識得字，能讀書看報(bào)，甚至還學(xué)過公德，我們沒得比。“

”這些年靜海縣的百姓把我們這些外來人當(dāng)牛馬，只給最卑賤的差事給我們差遣。我們都忍了。靜海縣的百姓自恃跟隨王爺早，在縣城建富麗堂皇的生祠祭祀，不讓我們這些外人入內(nèi)。名義上是為王爺求福祿，實(shí)際上是在彰顯本地人追隨王爺最早這件事情，是在區(qū)分我們這些外來人和本地人之間的身份。“

”那生祠拜祭的人越多，靜海縣的本地百姓就越團(tuán)結(jié)，就越卑賤我們這些外來人。我們這些外來人哪怕是進(jìn)城販油，那油攤子也一定是無人問津。“

”本地人月錢五兩，我們月錢二兩多。本地的女人看都不看我們這些外來人，從來沒有本地女人嫁給我們外來工人的，但是本地的男人時(shí)不時(shí)娶我們這些外地人中的貌美女子。這些我們也忍了。“

”但是楊家大郎這樣拼命的養(yǎng)家，本地人還要搶去他的妻子…“

丘可度激動得滿臉血紅，大聲喝道：”王爺！我問一句，王爺你南征北戰(zhàn)救下漢人的江山，建起這么富庶的一鎮(zhèn)九省，但一鎮(zhèn)九省這樣對待我們這些外省人，還有良心嗎？“

聽到丘可度的喝問，關(guān)帝廟外面的百姓頓時(shí)情緒失控了，一個個熱淚盈眶。

楊家大郎的事情雖然是個個案，但這些外來人員受到的委屈卻是普遍的。說得不好聽的，外來務(wù)工人員在靜海做的是牛馬，甚至妻子被人奪去的都不是個案，但像楊大郎這樣敢于魚死網(wǎng)破的卻沒有幾個。

聽到丘可度的話，無數(shù)人流下了眼淚，用袖子擦著眼淚哭了起來。所有人都低著頭，關(guān)帝廟內(nèi)外只聽到男人女人的抽泣聲。

看到這個場面，李植身后的官員一時(shí)都有些說不出話來。

何乾義見形勢不對，猛地跳出來說道：”丘可度，你妖言惑眾！王爺去年已經(jīng)頒布了新的婚姻法，現(xiàn)在即便是女方也可以提出離婚！柳氏愿意做簡展合的小妾，那是柳氏的自由！“

聽到何乾義的話，丘可度冷笑了幾聲，越笑越是滿臉嘲諷。

“何乾義你這個狗官！你靜海出生靜海長大，就知道維護(hù)本地人的利益！你仗著縣令的身份，要?dú)⑽仪鹂啥纫患覇幔俊?p/> 關(guān)帝廟外面的外來工人們卻沒有丘可度那么倔強(qiáng)，他們一時(shí)間滿眼的絕望，撲通撲通全跪在了地上。

這些男女老少一個個朝李植叩頭不起，仿佛名震天下的齊王李植是他們最后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