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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屋中文 >> 王國血脈 >> 目錄 >> 第112章 唯一的路途 |
第112章 唯一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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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血脈 第112章 唯一的路途 “真的?” 凱瑟爾王的聲音從長桌對面?zhèn)鱽?,無比清冷。 “這就是你念念不忘之事?” 國王的影子被火光拖長到身后的墻上,他的眼眸里浮現(xiàn)淡淡譏諷: “你的……母親?” 泰爾斯深深凝望著凱瑟爾王。 瑟蘭婕拉娜。 李希雅大主祭,柯雅王后,老烏鴉,格里沃,幾乎每一個認(rèn)識他母親的人,都對這個女人有著截然不同的評價。 那么,他的父親呢? “別忘了,”王子輕聲開口: “我繼承了她的名字?!?p/> 或者更多。 國王輕哼一聲。 “基爾伯特就不該讓你選擇那個中間名。” 他緩緩開口,字里行間卻冷漠如冰: “毫無意義?!?p/> 泰爾斯也輕輕一笑,搖了搖頭: “據(jù)我所知,她的名字,還是你告訴基爾伯特的?!?p/> “那你期待什么呢?” 國王回應(yīng)極快,冷冷道: “期待你母親是個來歷不凡的杰出女性?博學(xué)多才天資聰穎的女學(xué)者,出身高貴的大家閨秀,還是英勇無畏的女戰(zhàn)士?好讓你驕傲自豪,心有所依?” 泰爾斯望著凱瑟爾王的表情,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是少數(shù)能讓對方以長句回應(yīng)的話題。 王子試探著道: “那么,她是嗎?” 國王冷笑一聲,但他的笑容旋即消失。 “她是個婊子。” 泰爾斯神色微變。 “就像大部分妓女一樣,”凱瑟爾王表情淡然,語氣不屑: “她市儈又貪婪,終日在客人面前故作姿態(tài),賣身求酬——直到死去?!?p/> “我甚至不記得她的臉。” 聽完國王的話,泰爾斯沉默了很久。 “婊子?” 泰爾斯出神喃喃道: “妓女?” 聽著這樣的形容詞,他先是想起老烏鴉希克瑟所敘述的那位荒漠女奴,神奇的瑟蘭。 緊接著,少年的腦海里又閃現(xiàn)出在秘科的看到的那副畫像——“東方艷影”阿爾芙。 然而他又想起了在秘科所見到的“花心”貝利西亞,以及她在拉斐爾手下閃轉(zhuǎn)騰挪的詭媚姿態(tài)。 “正是。” “你的問題和期望都沒有意義,”國王的語氣毫不在乎:“你從她身上得不到任何慰藉和安心?!?p/> “對她而言,你不過是某次交易后的意外。” 某次交易的……意外。 泰爾斯忍不住攥住了拳頭。 他突然想起刃牙營地里,快繩談起自己所喜歡的姑娘時,眼眸里的色彩。 那個女孩。 她不是婊子。 不是。 “而你這副婆婆媽媽拖泥帶水的姿態(tài),”凱瑟爾王冷冷道: “簡直丟盡了王室的臉面。”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輕輕松開拳頭。 “你說得對,父親。” “基爾伯特最大的錯誤,就是讓我保留了她的名字。” 國王面色不改。 “因為,”泰爾斯眸色一冷。 “如果她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妓女,你連樣貌都懶得記住。” 泰爾斯抬起頭,直視國王: “那你為何還記得她的名字?” 那一瞬,凱瑟爾王眼眸微張! 泰爾斯死死盯著自己的父親,輕聲道出那個特別的名字: “瑟蘭——婕拉娜?” 話音落下的瞬間,泰爾斯有種錯覺。 像是巴拉德室突然入了冬,溫度驟降,空氣凝滯。 連燈火都不再靈動搖曳。 而一切寒冷的源頭,就在長桌的盡頭。 令人難堪的沉默持續(xù)了整整十秒。 “我已經(jīng)給了你機(jī)會,孩子,”國王的嗓音回復(fù)了日常的強(qiáng)硬與冷淡: “而你毀了它?!?p/> 他深深望著泰爾斯,眸中唯有一片死寂。 泰爾斯血管里的獄河之罪重新開始流淌,似乎要沖破凝固的氛圍。 那一瞬,少年突然感覺到,國王的耐性到此為止了,他的下一句話就要呼喚衛(wèi)兵。 所以泰爾斯比他更快。 “艾莫雷?!?p/> 王子輕聲開口,成功凍住了國王看向大門的目光。 凱瑟爾王回過視線。 “艾莫雷?”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對,西荒的艾莫雷鎮(zhèn)。” “這地方由艾莫雷家族統(tǒng)治,歷史悠久,領(lǐng)主的姓氏就是地名由來?!?p/> 凱瑟爾王微微蹙眉。 泰爾斯回想起德勒·克洛瑪和安克·拜拉爾兩個西荒人對他說起過的事情,不慌不忙,娓娓道來: “幾年前,此鎮(zhèn)的領(lǐng)主男爵遭受不公,他欲轉(zhuǎn)向復(fù)興宮,向國王抗議求助?!?p/> “卻在途中遭遇不幸,舉家染疫身亡。” 泰爾斯觀察著凱瑟爾王的反應(yīng),后者紋絲不動,卻沒有打斷他。 下一秒,泰爾斯語氣一轉(zhuǎn): “可事實上,作為王國的正統(tǒng)封臣,艾莫雷男爵并非染病而終?!?p/> 泰爾斯咬緊牙關(guān): “他和他的家人們,是被他的封君和同儕——西荒掌權(quán)的三大家族,法肯豪茲、克洛瑪、博茲多夫——聯(lián)軍突襲,誅殺滅口?!?p/> 兩人沉默了幾秒。 “有趣?!?p/> 國王思索了一會兒,緩緩道: “你是從哪里知道的?” 泰爾斯眼神一黯。 秘科的牢房里,安克痛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還說,萬一我失敗了,萬一我不得不用上這個籌碼的時候…… 一定要把它交給您。 也只能交給您。 思緒至此,泰爾斯深吸一口氣。 “不重要,”他重新收拾心情,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眼前的事情: “重要的是……” 面對著國王的灼灼目光,泰爾斯沉著開口,話語擲地有聲: “終結(jié)歷414年,‘債主’海曼二世就頒布了《不流血令》,禁止王國境內(nèi)的封臣們私開戰(zhàn)端,自相殘殺……” 他的聲音嚴(yán)肅起來: “然而,西荒諸侯目無法紀(jì),肆意妄行?!?p/> “身為封臣,他們過分濫用武裝自衛(wèi)的權(quán)利,謀害艾莫雷男爵,以報私仇。” 泰爾斯說著西荒之事,卻死死盯著眼前鐵腕王的面孔: “手段殘忍可怖,罪行觸目驚心?!?p/> 鐵腕王王眼眸一亮,嘴角微揚。 王子眼神一厲: “這個理由,這個籌碼,這匹馬,足夠完成‘沙王’了嗎?” 泰爾斯的聲音落下,四周的不滅燈光影閃爍。 他死死瞪著國王。 凱瑟爾王沉默了很久,眸中光芒來回激蕩。 幾秒后,國王輕輕閉眼,將一切情緒埋藏進(jìn)心底。 “但我們沒法用它?!?p/> 凱瑟爾王輕聲道: “艾莫雷鎮(zhèn)染疫已經(jīng)不是新聞,西荒人把它處理得很干凈,死無對證。” 看見對方的反應(yīng),泰爾斯不由輕笑。 “沒錯。” 他胸有成竹地道: “除非它不是死無對證……” 泰爾斯的話語戛然而止。 “等等?!?p/> 他看著凱瑟爾王的一臉淡然的神情,想通了什么。 少年微微變色,難以置信。 “你知道。” 泰爾斯望著凱瑟爾,皺起眉頭: “你早就知道艾莫雷鎮(zhèn),知道這件案子?” 下一秒,凱瑟爾王輕輕睜眼。 國王面無表情,并不回答。 但泰爾斯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 少年不禁蹙眉。 “什么時候?” 凱瑟爾王平靜回答: “當(dāng)它發(fā)生的時候。” 泰爾斯一愣: “什么?為什么?” 泰爾斯發(fā)現(xiàn),不知從何時開始,凱瑟爾王和他的對話變得無比默契。 比如現(xiàn)在,他甚至不需要把“為什么任由它發(fā)生”之類的句子完整地說出來。 凱瑟爾王幽幽地望著泰爾斯。 “幾年前,《邊境開拓免稅令》影響了一批領(lǐng)主。” “西荒的艾莫雷大人,只是其中之一,”鐵腕王瞇起眼睛,“最沉不住氣的那個?!?p/> “稍作挑撥,就上鉤了?!?p/> 泰爾斯的眼神凝固在半空。 稍作挑撥…… 上鉤了…… 那一刻,‘頭鴉’德勒·克洛瑪?shù)脑捲俅纬霈F(xiàn)在泰爾斯的耳邊: 據(jù)男爵所言,由那法令而催生的無數(shù)暴發(fā)戶們,每天都在蠶食他的利益,奪走他的領(lǐng)民,斷絕他的生計。 秘科牢底,安克·拜拉爾奄奄一息的絕望之言也重新浮現(xiàn): 顯然,那位艾莫雷男爵忍不住痛,國王的法令給他的打擊太大…… 凱瑟爾王微微嘆息,接下來的語氣略有可惜: “然而,西荒佬對自家門口的風(fēng)吹草動,格外敏感?!?p/> “還沒來得及抽竿上魚,就被切線了?!?p/> 泰爾斯怔住了。 抽竿…… 切線…… 德勒和安克的話繼續(xù)浮現(xiàn): 艾莫雷男爵征召士兵,動員軍隊,打算越過西荒,搞一個讓星辰全境都看到的“大新聞”,向陛下和王國“抗議”。 以至于他打算拋開跟三大家族的默契,自己蠻干…… 泰爾斯僵在了座位上。 “是你?!?p/> 泰爾斯怔怔開口: “艾莫雷男爵之所以舉兵抗議,是因為你暗中施壓,刻意煽動?以尋找插手西荒的借口?” 鐵腕王輕哼一聲: “我說了,他只是其中之一。” 其中之一。 那個瞬間,泰爾斯想起在秘科被折磨得遍體鱗傷的安克。 以及他那家破人亡,隱姓埋名的愛人。 “所以,艾莫雷男爵遭人滅口,舉家身亡的悲劇?!?p/> 泰爾斯聲音嘶啞: “你才是始作俑者。” 泰爾斯怔怔地望著眼前的桌面,國王的身影投射在對面的墻壁上,漆黑壓抑。 這些人。 他們的不幸。 只是…… 權(quán)力碾過的塵埃。 “過譽了,”國王的嗓音依舊淡定,似毫不在意: “我可沒讓西荒佬們殺人滅口?!?p/> “更沒讓他們心狠手辣,把城堡里的一家老小,連同民兵仆人都清理得一干二凈,一個活口都沒留下——看來,他們從威廉姆斯那兒學(xué)了不少東西。” 殺人滅口。 一干二凈。 艾莫雷。 拜拉爾。 還有恩賜鎮(zhèn)那個他想不起名字的慘淡家族…… 以及刃牙營地的那一夜,無數(shù)的家破人亡…… 貴族,貴族,哈,這幫人渣,都他媽的是些什么破爛玩意兒?;氖厣希鎏桒f曾經(jīng)的感慨回響在耳邊。 想到這里,一股難言的疲倦襲來。 少年不由心中一窒。 泰爾斯做了個深呼吸,竭力維持自己的情緒。 “我明白了?!?p/> 王子低下頭,避開對方的視線,忍住語句里的厭惡: “原來如此,好算計?!?p/> “不,它不好?!?p/> 但凱瑟爾王的聲音依舊不可阻擋地透進(jìn)他的耳膜: “我們低估了西荒人的敏銳和果斷,只得到一場死無對證的無頭案,還打草驚蛇,讓他們更加警惕?!?p/> 國王的眼神銳利起來。 “直到現(xiàn)在?!?p/> 泰爾斯微微一顫。 凱瑟爾王猛地抬起頭:“它并非死無對證,是吧?!?p/> “你有證據(jù)?!?p/> 他態(tài)度堅定,不容置疑。 泰爾斯手臂一緊。 證據(jù)。 安克最后的聲音幽幽浮現(xiàn): 無論如何,拿到這個籌碼,陛下一定會很高興。 非常高興。 泰爾斯做了個深呼吸,咽下一口唾沫。 他艱難抬頭,直視國王的雙眸。 但那一刻,凱瑟爾的眼中只有無盡深邃。 幾秒后,少年用盡全身的力氣,從齒縫間咬出兩個詞: “我有?!?p/> 他的語氣無比疲憊: “鐵證?!?p/> 鐵證。 話音落下。 “不錯?!?p/> 凱瑟爾王表情不變,淡淡道: “我在聽?!?p/> 我在聽。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卻在張口啟齒的剎那頓住了。 那么,殿下,代價是什么呢? 安克絕望的嗓音憑空響起。 泰爾斯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強(qiáng)迫自己說下去: “在那場慘案里,還有一個人……” 而蒂娜,蒂娜…… 她將永遠(yuǎn),永遠(yuǎn),永遠(yuǎn)不會原諒我。 泰爾斯再次一滯。 “還有一個人……” 泰爾斯嘴唇翕張,話語凝滯。 等等。 一旦他說出了這件事。 那位姑娘,安克的戀人,已經(jīng)被權(quán)力的猙獰害得家破人亡的她。 還有安克的弟妹,那些失去了父母兄長,在西荒孤立無援的他們。 又會面臨怎樣的未來? 將有多少人的命運,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受到波及,就此改變? 泰爾斯恍惚地呼吸著。 看見他的這副模樣,國王蹙起了眉頭。 那個叫蒂娜的姑娘……她很好? 最好的…… 一張被折磨得殊無血色的面孔出現(xiàn)在眼前。 安克·拜拉爾。 那個在無助與絕望之中,打算犧牲性命鋌而走險,卻最終慘遭失敗的青年。 他究竟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告訴他這個籌碼的呢? 但是現(xiàn)在,不重要了。 不再重要了。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強(qiáng)咽下一口唾沫。 用它,用這個籌碼。 因為這也是安克的選擇。 這本就是他預(yù)計之事。 不是么? 而且,如果他不在這里就了結(jié)掉這件事。 泰爾斯的目光轉(zhuǎn)向桌面,那封鳶尾花自請繳稅替役的信件。 王國的車輪不會停下。 這匹馬不行,凱瑟爾王就會找另一匹。 哪怕要面對更多的血腥。 泰爾斯捏緊拳頭。 所以他必須繼續(xù)。 必須。 泰爾斯抬起目光,強(qiáng)迫自己顯得堅定: “冤死的艾莫雷男爵膝下,尚存一位孤女?!?p/> 國王眼前一亮。 “那可憐姑娘見證了可怕的一幕,她躲過屠刀,幸運生還?!?p/> 泰爾斯咬緊牙關(guān),遮掩著恍惚與頹唐: “她的身份和經(jīng)歷,將向世人證明:西荒最有權(quán)勢的家族們,犯下了何等彌天大錯。” “而復(fù)興宮改革兵制,限制封臣濫用兵權(quán),又是何等天經(jīng)地義,迫在眉睫?!?p/> 話音落下,泰爾斯長出一口氣,目光頹然。 他還是說出來了。 國王眼底的色彩慢慢變了。 他凝視著長桌對面的王子,很久很久。 仿佛在打量著一件精鋼鑄成的優(yōu)良武器。 終于,凱瑟爾王笑了。 他的笑聲很輕,很淡,卻有效地緩和了室內(nèi)的氣氛。 “這個幸存的孤女?!?p/> 鐵腕王慢慢后仰,語氣頭一次變得恬淡輕松: “她在哪里?” 她在哪里? 泰爾斯悲哀地發(fā)現(xiàn),國王甚至沒有費心去問她的名字。 但是。 但是…… 那么仔細(xì)想一想,你成為王子之后,變成了什么模樣? 很久以前,快繩在小屋里的感慨重新響起。 你是否還能選擇自己的路途?跟隨自己的心意? 泰爾斯手臂微顫。 你還是你,還是泰爾斯嗎? 還是已經(jīng)……變成了別的東西? “我在聽,”國王饒有興趣: “泰爾斯公爵?!?p/> 泰爾斯做了個深呼吸,忘掉這些令人猶豫躊躇的思緒,調(diào)整好自己。 “你會知道的。” 泰爾斯倏然抬頭,表情堅定。 “但是首先,今天跟著我進(jìn)宮的所有人,都要被無罪釋放。” “而我也不想嘗試瑪里科先鋒官的鞭子,盡管他盡職盡責(zé)?!?p/> 長桌盡頭,凱瑟爾王不言不語。 泰爾斯放掉心底的忐忑,咬牙道: “其次,解封閔迪思廳,放了我的衛(wèi)隊,以后有事沖著我來,別為難他們。” 國王依舊不語,只是在桌上輕點自己的手指。 “還有,攜劍闖宴,沖撞王室的安克·拜拉爾,” 泰爾斯皺眉道: “你要饒恕他,釋放他,展現(xiàn)國王的寬宏大量?!?p/> “包括妥善解決他和多伊爾家的矛盾。” 但是想道說到這里,泰爾斯又是一滯。 安克,無論國王如何饒恕他…… 她將永遠(yuǎn),永遠(yuǎn),永遠(yuǎn)不會原諒我。 泰爾斯黯然垂首。 “在亮出籌碼之前,”凱瑟爾王輕哼一聲,似乎心情不錯: “你要的還真不少?!?p/> 泰爾斯呼出一口氣,用力抬頭。 “而我還沒說完?!?p/> “最后,關(guān)于‘沙王’?!?p/> 沙王。 凱瑟爾王目光一轉(zhuǎn)。 這一刻,泰爾斯的表情堅定而冷酷。 “你們在西荒的擴(kuò)軍計劃,包括如何對付當(dāng)?shù)仡I(lǐng)主,這件事必須由我親自處理,由我來完成?!?p/> 鐵腕王的手指重重地叩在議事桌上,傳出一聲令人心悸的悶響。 國王緩緩抬頭,與泰爾斯四目相對。 而王子不躲不避,堅定地回望他。 “你,再說一遍?” 國王輕聲開口。 嘶啞,卻冷漠。 泰爾斯挺起胸膛,直面他的父親。 “是的,我將親筆致函西荒公爵等人,就拿這件案子,這個籌碼,威脅他們就范?!?p/> 泰爾斯果斷道: “我承諾,西里爾·法肯豪茲和他的封臣們,他們會耐心聆聽,他們將從善如流,他們會配合復(fù)興宮的日程計劃,支持軍務(wù)司的一切舉措。” “他們將反思自家的兵制疏漏,逐步減少征兵員額和頻次。” “他們會接納你的王室常備軍進(jìn)駐,接受西荒防務(wù)的改組?!?p/> “他們會很樂意支持傳說之翼的日常工作,并繳稅支持常備軍擴(kuò)編,填補你的財政缺口,以保衛(wèi)王國的邊境安全?!?p/>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 “西荒會成為一匹好馬,你為‘沙王’所作的計劃,不會落空?!?p/> 他肅色道: “王國的戰(zhàn)車,依舊滾滾向前,” 巴拉德室再度陷入沉默。 但這一次的沉默格外不祥。 幾盞不滅燈燃燒到終點,悄然熄滅。 凱瑟爾王的眼神也隨之而變,眸中火光消逝,黯色滿溢。 “你?” 他遠(yuǎn)遠(yuǎn)打量著王子,語氣玩味: “你來做?” 泰爾斯果斷頷首。 “我?!?p/> “我來做?!?p/> 凱瑟爾王目色一厲: “為什么?” 泰爾斯整理好臉色,正色回復(fù): “因為那個孤女、這份籌碼只有我最清楚,最曉得該如何利用。” 他輕輕一頓,咬緊牙關(guān),既告訴父親,也告訴自己: “因為,這是唯一的方法?!?p/> 唯一的方法。 凱瑟爾王沒有馬上回應(yīng)。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原位,仿佛又變回了雕像。 幾秒后,國王平靜開口: “告訴我,你是怎么知曉那個孤女的下落的?” 泰爾斯一僵。 他面不改色,不留破綻:“我自有我的渠道……” “法肯豪茲。” 凱瑟爾王輕輕開口,打斷了泰爾斯。 法肯豪茲。 這個姓氏一出口,王子心中頓時一驚。 只見國王輕嗤一聲,看向別處,語氣耐人尋味: “他給你的遠(yuǎn)遠(yuǎn)不止一把劍,對吧?!?p/> 泰爾斯面不改色,卻心中一嘆。 他知道了。 國王冷冷道: “他的禮物,就是你今天有膽量闖宮的底氣?!?p/> 泰爾斯輕抿嘴唇,一語不發(fā)。 沒錯,國王看穿了。 不過只言片語,他就看穿了。 從剛剛到現(xiàn)在,自己所有的小伎倆,都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就像過去一樣。 但是……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 “沒錯?!?p/> 泰爾斯抬頭直視國王。 他的語氣平穩(wěn)淡然,態(tài)度坦蕩自若: “艾莫雷鎮(zhèn)的事情,包括這個籌碼,確實是西荒公爵交給我的——通過某種方式。” 國王發(fā)出果然如此的哼笑。 “而你就接受了,聽從那老骨頭的蠱惑,來到我的面前,自以為是地討價還價?!?p/> 不等他回話,凱瑟爾王就緩緩搖頭: “愚蠢?!?p/> “愚不可及?!?p/> 泰爾斯在桌子底下攥緊了拳頭。 沒錯,威脅,逼迫,討好,欺騙,無論哪一樣手段,都無法制約鐵腕之王。 但是那又如何。 他已經(jīng)不是那個廢屋里瑟瑟發(fā)抖的乞兒了。 不再是了。 而凱瑟爾王,也不是六年前的閔迪思廳里,那個他只能遙遙相望的高大背影。 對抗凱瑟爾王這樣的對手,他需要的不是撒謊,不是隱瞞,不是狡辯。 而是迎難而上。 泰爾斯定定地盯著國王的面龐。 “既然如此,就更有理由要讓我出面,致信西荒公爵,父親?!?p/> 他前傾身子,誠摯地道: “好讓大家能各退一步,以多方都能接受的方式解決問題?!?p/> “新的‘沙王’也許不會那么迅捷,也許將持續(xù)好幾個月甚至幾年,但也不會那么慘烈,不會有不可收拾的后果?!?p/> “你終將達(dá)成目的,他們也不必流血。” 鐵腕王發(fā)出一聲譏笑。 他低下頭,面孔慢慢被黑暗所籠罩: “為什么?” 泰爾斯眉頭一皺。 “我把這案子的人證拿出來,讓她出面指證,讓西荒領(lǐng)主們四分五裂眾叛親離,成眾矢之的……” 國王目光寒冷: “再讓王室常備軍進(jìn)入西荒,懲奸除惡。” “一樣能達(dá)成目的。” 泰爾斯一凜。 “誠然如此?!?p/> 泰爾斯再度開口,努力把握話題: “但恕我直言,法肯豪茲之所以給出這個籌碼,就旨在放下身段主動示弱,為復(fù)興宮與西荒諸侯之間愈演愈烈的矛盾沖突,拉架降溫……” “他才沒這么純良和好心!” 凱瑟爾王突然前傾,厲聲怒喝,把泰爾斯嚇了一跳。 “而只有你才會如此愚蠢!” 國王怒視著自己的兒子: “法肯豪茲給了我一個籌碼,好讓我去收拾西荒,革新王國,達(dá)成目標(biāo)……” 他話鋒一轉(zhuǎn): “卻只能通過——你?” 泰爾斯怔怔地看著國王。 鐵腕王靠回椅背,冷笑道: “不,他自剜血肉,給了你一把劍,一個籌碼?!?p/> “絕不是為了讓你做和事佬?!?p/> 少年心中一寒。 凱瑟爾王瞇起眼睛,眼神就像磨礪后的鋒刃: “他要藉此向你展示:你過往六年不曾享受過的權(quán)力和能量,正在你唾手可得的范圍里?!?p/> “只要你抓起籌碼,面對著我……” 國王輕聲開口,字字生寒: “舉起劍?!?p/> 泰爾斯神經(jīng)一緊,辯解道: “父親,我無意與你為敵,也不會威脅——” “那他為什么不直接來找我?” 凱瑟爾王再次打斷了他: “既要低頭示弱,何不朝向王座?” 泰爾斯的話語頓時一滯。 室內(nèi)的燈火急促閃爍,勾得光影亂晃。 “而你,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嗎?” 凱瑟爾五世冷眼相望,直刺泰爾斯的心底。 “為什么你不肯痛快地透露你的籌碼,透露那個孤女的下落?為什么要故作矜持待價而沽?又為什么要堅持親自出面,執(zhí)行‘沙王’?” 聽見這話,泰爾斯一個激靈,只覺心底生寒。 巴拉德室里回復(fù)了安靜。 “因為你也知道,對吧?!?p/> 國王的聲音平緩下來,充滿了致命的柔和。 “因為你也喜歡他送的那把劍,愛不釋手?!?p/> “難以自拔?!?p/> 泰爾斯緊緊蹙眉,他的拳頭在膝蓋上捏緊。 “身為星辰王子,星湖公爵,王國繼承人,”凱瑟爾王冷冷道:“你被外臣玩弄在股掌之間,不但渾然不知,還自以為是。” “簡直丟盡了璨星的臉?!?p/> 泰爾斯猛地抬頭! “沒錯!” 王子怒喝出聲。 凱瑟爾王突然被他打斷,有些意外。 “我知道。” 泰爾斯呼吸急促,死死盯著國王。 “我知道法肯豪茲想干什么?!?p/> “而我無意隱瞞,也不想狡辯?!?p/> 泰爾斯猛地站起身來,雙手撐桌。 “沒錯,賦權(quán)我,支持我,扶助我,以期我能最終強(qiáng)大起來對抗你,威脅你,阻礙你,這確實就是法肯豪茲的如意算盤。” “簡單,清楚,直接?!?p/> 國王的表情越發(fā)不善。 “但是相信我,父親。” 王子盯著國王,認(rèn)真而嚴(yán)肅: “若你真想成事——不止‘沙王’一者,也不止西荒一地,而是在整個王國上下,星辰內(nèi)外,實現(xiàn)你宏偉又瘋狂的計劃與構(gòu)想……” 聽見這句話,凱瑟爾王眼神一變。 “若你真的已經(jīng)打定主意,父親,若你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為星辰而生’?!?p/> 這一刻,巴拉德室里冷風(fēng)來回,寒意激涌,但泰爾斯卻覺得胸中燥熱難堪,如有火焰。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那這就是唯一的路途?!?p/>
“沒有更好的選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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