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歌 第二十一章 鐵肩扛道義

中午吃飯的時候，沈飛被納蘭若雪和莫君如夾在中間，準(zhǔn)確的說，是自己正在和莫君如用餐，納蘭若雪硬生生地插入進(jìn)來。

又一次尷尬地夾在兩女之間，讓眾人無比艷羨的經(jīng)歷卻讓沈飛分外頭痛，恐怕也只有身為當(dāng)事者的他，才能清晰地了解到兩女根本不是在為了自己斗氣，而是為了斗氣而選擇自己，這兩者之間，可是有著天壤之別的。

沈飛快速地將碗里的飯扒拉干凈，準(zhǔn)備開溜，可惜兩女都不允許，特別是納蘭若雪，明明看自己已經(jīng)吃飽了，又強(qiáng)將她碗里的飯撥過來，美其名曰：“身子虛，得多吃點，補(bǔ)補(bǔ)身子。”

沈飛心想：我的天哪，這不是有病嗎，明明吃飽了，還硬要往里塞，你這不是對我用刑嗎。

若不是看在納蘭若雪上課時英勇為自己解圍，他早就發(fā)飆了，無奈之下，只能硬著頭皮，一言不發(fā)的繼續(xù)吃飯。而另一邊的莫君如看到如此景況，也是不甘示弱，連續(xù)往沈飛碗里夾他最不愛吃的菜，“對，多吃點，吃死你才好呢。”

“最毒婦人心啊。”沈飛充滿怨念，可又感念兩女不懼得罪掌教毅然支持的恩惠，忍氣吞聲，生不如死。

這就叫犧牲自己，成全別人，沈飛這種大無畏的精神換來了心里一股股的淚水，“，這誰啊，把飯做得這么難吃，知道我要吃這么多，不能做好吃點嗎。”

終于結(jié)束了痛苦的吃飯過程，沈飛剛想松一口氣，卻又被納蘭若雪纏住：“沈哥哥，聽他們說山下的梅花開了，我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啊。”

沈飛心說：看你個頭啊，再也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快給我滾。

說出來的卻是：“若雪妹妹，梅花的艷麗不足你美貌的萬分之一，我每日看見你的容顏，已經(jīng)心滿意足，不需要再去賞梅了。”這一番本是附和、推辭，哪想到聽在兩個女人耳里卻完全變了味道。在納蘭若雪聽來，這對自己是深深地贊美，笑得花枝招展，眉飛色舞；在莫君如聽來，這是當(dāng)著自己的面，故意夸獎納蘭如雪，氣地咬牙切齒，張牙舞爪。

沈飛看她倆截然相反的舉動，意識到自己的精心之言，導(dǎo)致了與出發(fā)點截然相反的結(jié)果，臉一暗，閉上嘴又準(zhǔn)備開溜，都快走進(jìn)男生寢室了，結(jié)果又被拉了回來，這一次拉他的不是納蘭若雪，而是莫君如。

但見君如一手揪住自己的領(lǐng)子，一手憤怒地攥拳，在自己鼻子尖前揮舞：“梅花的艷麗不及她的萬分之一，那你倒說說看，梅花的艷麗與我如何啊。”她說的咬牙切齒，一字一頓，沈飛心往下沉，仔細(xì)地考慮了很久，說道：“若你和梅花站在一起，我將對梅花不屑一顧，因為，任何美艷的東西在你面前都將失去光彩。”

按照沈飛往常的個性，若被莫君如這樣問，肯定是一番反唇相譏，奚落挖苦，可今日不同，兩人的斗嘴變成了三個人，他深深感受到了性命的危險，所以說出了連自己都惡心的話，拼命奉承她。

看著莫君如陰云密布的臉逐漸轉(zhuǎn)晴，沈飛暗暗地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從她手掌的控制下閃身，往屋里跑。

“沈飛。”剛要轉(zhuǎn)身，就被納蘭如雪的尖叫喊住，“沈哥哥，你說任何美艷的東西，都會在她的眼前失色，那我呢，我怎么辦，你的意思是，我不如她嘍。”

納蘭若雪撅著嘴沖上來，對著莫君如指指點點，一臉憤怒，大聲地質(zhì)問。

沈飛心說：“我這上輩子造的什么孽啊。”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只能再去哄她。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你說什么，你說不是這個意思！”莫君如瞪大了眼，斜視過來，“你給我想清楚了再說。”

納蘭如雪卻滿臉急切，拉著沈飛的手臂不停的晃：“你說嘛，沈哥哥，你倒是快些說啊，你就實話實說，說我比她強(qiáng)就好了。”

“你比我強(qiáng)，只有沒智商的人才會這樣認(rèn)為。”

“那你的意思是沈哥哥沒有智商嘍。”

“你聽他自己說。”

“沈哥哥，那你說啊，你說啊。”

沈飛被搞得腦袋都大了，恰好見一哥們打了水回來，準(zhǔn)備洗臉，心里一狠，竄上去，用力一扯。這人的外衣就被撕掉了，光溜溜的身體暴露在日光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這個剛剛打完水，準(zhǔn)備洗洗的倒霉蛋。沈飛也沒想到他里面沒有穿內(nèi)衣，尷尬地捂住嘴，不等對方發(fā)飆，便先逃之夭夭。

納蘭若雪、莫君如、那個倒霉的家伙同時尖叫，“沈飛，你給我回來，我和你沒完……”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下午上課，沈飛沒來，因為他一想到很有可能同時被三個人追殺，就失去了上課的欲望。

孤身藏在林子里，練自己的“有去無還”。

出劍三百次以后，身后傳來腳步聲，沒有特意掩蓋，可見來者并無惡意，加之一起到來的酒香味，沈飛馬上知道了來者是誰。

“你又開始喝酒了啊。”他收劍，露出陽光般的微笑，“上午謝謝你了。”

“不忍心看你受苦。”老乞丐懶懶散散地走過來，一屁股坐下，后背靠著松樹樹干。山上多松、柏，因為海拔較高，氣溫寒冷，“不用管我，繼續(xù)練你的劍。”

“沒效果，不想練了。”沈飛坐到他身邊，伸出手，“能喝一口嗎。”

“屁大點孩子喝什么酒。”老乞丐責(zé)罵道。

“我喝過酒的，在白羽家中，味道很辣，喝了之后就像飄到了云端。”

“酒能忘卻煩惱，卻不能解決煩惱，這個道理你必須懂。”

“我想陪你喝。”

“我不需要。”

“那你來干什么，別告訴我是隨便溜達(dá)剛好經(jīng)過。”

“我來喝酒。”

“自己喝？”

“自己喝。”

“你怎么又開始喝酒了。”

“輪不著你來管。”

“看來是掌教逼的，難怪玄青殿上你要幫我。”

“好啊，不領(lǐng)情是吧。”

“當(dāng)然不是，我覺得既然敵人一致，咱倆可以結(jié)成戰(zhàn)略同盟。”

“繼續(xù)說下去。”

“你教我劍法，我替你氣掌教。”

“有這個必要嗎。”

“當(dāng)然，掌教一心讓我出丑，逼我離開蜀山，如果我能日夜飛進(jìn)的話，就可以反戈一擊，讓他啞口無言。”話鋒一轉(zhuǎn)，沈飛試探著問：“話說，掌教到底為什么對我懷有敵意啊，我實在搞不懂。”

“記得這個問題你問過一次。”

“可你并沒有正面回答我。”

“你真想知道。”

“真想。”

老乞丐伸出手，不容抗拒的伸出兩指點中沈飛的眉心，后者如遭雷擊，驚得不能動了。

老乞丐諱莫如深地笑：“懂了嗎。”

沈飛堅持著搖頭。

后者不以為意，“這樣堅持是對的，如果不堅持了，就會被別人吃定，也會失去回身的機(jī)會。”

沈飛如五雷轟頂，無數(shù)的念頭閃過腦海：這到底是一場雙簧還是真心實意的交心；掌教如果一開始就知道自己體內(nèi)的九龍，為什么不馬上出手清除自己；云師叔怎么知道的，那一日應(yīng)該確實地瞞過去了才對。

忽然憶起明月峰玄洞之中，九龍之火異常的吞吐，沈飛明白了一切都在掌教的掌握之中，他不出手，只是時機(jī)未到，不僅僅是對自己，還有明月峰主納蘭明珠和她身后的勢力。

即便這樣，沈飛也不會承認(rèn)，因為老乞丐已經(jīng)開口：即便是九龍王劍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現(xiàn)了，也必須咬死了抵賴，只要嘴緊，就總歸有一線希望。

這是一個萬古不變的道理。

對老乞丐的感激之情又增進(jìn)了一分，沈飛道：“云師叔，你這么三番四次地幫我，要我怎么回報。”

“回報的方式你剛才不已經(jīng)說了。”云烈諱莫如深地笑。

“師叔的意思是。”沈飛驚喜若狂，拜倒在地連連磕頭。他沒說拜師之類的話，因為即便說了，也沒有任何作用，反而顯得自己無知。

老乞丐，不，蜀山之虎云烈輕撫須髯，哈哈大笑。

“百學(xué)堂里個不錯的平臺，李易之他既然在課上將《道經(jīng)》第一卷的正文授予你們，證明他確實想借此籠絡(luò)人心，也確實需要一些擁有真本事的人幫自己。你在里面慢慢學(xué)，肯定能學(xué)到不少真本領(lǐng)。

不過嘛，課堂上的授課速度是針對大多數(shù)人的，對你而言，太慢了一點，以你的資質(zhì)有些浪費(fèi)了，所以，我現(xiàn)在授予你《道經(jīng)》第二卷心法，希望你細(xì)心捉摸。須知，《道經(jīng)》是道家之始，是萬法本源，高深莫測，越往后修煉，就越難，也越難領(lǐng)會，而且因人而異，每個人從其中領(lǐng)悟到的東西都不一樣，我現(xiàn)在授予你第二卷心法，你切記不可急功近利，一味求快，否則根基不牢，很有可能落得個走火入魔的下場。”

沈飛受寵若驚，跪在地上連續(xù)叩頭：“飛兒定牢記師叔叮囑，一步一個腳印，穩(wěn)扎穩(wěn)打，絕不辱沒了師叔的辛苦教導(dǎo)。”

“你是個言而有信的孩子，對你的資質(zhì)人品我都很放心，唯一不太放心的，是你體內(nèi)的東西，正邪姑且不論，我對你只有一點期望。”

“飛兒絕不敢……”

“聽我把話說完。”

“是，飛兒恭耳垂聽。”

“我對你唯一的期望，就是你能堅持自己的本心，堅持做自己認(rèn)為是對的事情。能夠做到這一點，我就心滿意足了。”

對云師叔的話，沈飛大感意外，這明顯就是在告訴沈飛，不管你過去有著怎樣的經(jīng)歷，不管你與魔教有著怎樣的瓜葛，與正道有著怎樣的恩怨，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就是遵從本心，做自己心里認(rèn)定對的事情。

這個要求已經(jīng)相當(dāng)?shù)土耍蝻w明白老乞丐這樣做一定下了莫大的決心，對他感恩備至。同時有苦難言，其實，除了身懷九龍之外自己與魔教根本無任何瓜葛，藥人或許曾經(jīng)是魔教之人，但現(xiàn)在也是回不得教派了，更何況，他根本沒傳授過任何修煉心法給自己，算不得老師，勉強(qiáng)可以算是恩人。再加上邵白羽和炎天傾的不共戴天之仇，自己可以說對魔教有著深刻的仇怨，根本不可能幫助他們對抗正道。即便掌教三番兩次刁難，也是出于捍衛(wèi)門派的好意，平心而論，他不覺得有錯，如果是自己坐在那個位子上，肯定也會那樣做，說不定，還會做得更加過分。

老乞丐注意著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看沈飛一副有苦難言的樣子，笑了笑道：“男人鐵肩扛道義，有委屈不必說出來，只要回答我行或者不行就可以了。”

“鐵肩扛道義？”沈飛點點頭，感覺老乞丐和自己真是投緣，便道“您老放心，我沈飛在此發(fā)誓，無論……”

“慢著。”老乞丐打斷他，“不必發(fā)誓，只要回答我行或者不行。”

“行，我沈飛言而有信。”

“那便好了。”老乞丐寵溺地拍拍沈飛，“記住，不要輕易許下諾言，因為當(dāng)下看到的未必便是真相，耳朵聽到的未必便是真言，人的認(rèn)知會隨著眼界的拓展而拓展，不要一步封死了自己的所有退路。”

老乞丐說的每一句話都充滿哲理，沈飛知道，這是他在傳授自己大道至理，用力的點點頭，全部記在心里了。

老乞丐道：“來，隨我入定，我傳你《道經(jīng)》第二卷。”老乞丐慢慢擺正身體，兩手蓮花狀持于膝間，似他這般的人物，不管喝多少酒都不會醉的，是求醉的心逼著自己沉醉下去，一醉不起，來躲避活在世上的痛苦。

老乞丐是個喜歡逃避的人，他欣賞沈飛，是因為沈飛從不逃避，在一個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沒有卻渴望已久的東西，所以歡喜。

這就是天意，天意指引沈飛和老乞丐在樊村莫府相遇，指引沈飛踏破通天路，指引沈飛與親師敵對，繞來繞去，最終又繞回到老乞丐這里，這就是天意不可違抗的地方，你只能拖延它，卻無法改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