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歌 第二十一章 萬丈虹光起,天下任我行

翌日，競技場內(nèi)座無虛席，第五看臺迎來了它的重量級參賽者。

沈飛一身青衣佇立在擂臺正中，凝望遠(yuǎn)方的人群，心情很是激動，人間斗技早已有之，斗技場將慣常的斗技習(xí)慣發(fā)揚光大，形成了一整套賺錢的體系，武人借此揚名，商人借此賺錢，雙方各取所需。

他的對手是一名仙風(fēng)道骨的老者，觀其神韻比之山上仙人不弱，只不知道為何也要來到這般污穢的地方與人搏殺。

開場之前，沈飛當(dāng)先問道：“上仙仙風(fēng)道骨，何必來到此地參賽？”

“散仙云游于世，任性而為，恰巧路過此地便來試試身手，沒有特別的理由。”那老者倒持仙劍，仙蘊留存。

“原來如此。”沈飛拱手：“斗膽請問上仙法號。”

“法號弘揚！”

“哦！”聽到弘揚二字，沈飛頓時明白了，原來是楊齊的師父為自己的徒弟報仇來了，難怪也被分在第五組，徒弟打不過，師父上陣，可惜遇上了自己，他已經(jīng)失去了和凈靈和尚交手的機會。不過這樣也好，凈靈和尚一身佛法神秘莫測，不是他能夠?qū)Ω兜模疵鈳熗蕉巳繎K敗，落得生不如死的結(jié)局，倒不如就在這里打住。

想到此處，沈飛露出一絲笑容：“弘揚真人，晚輩有禮了。”右臂抬起，手掌向上，一片片花瓣向著掌心匯聚，聚集成劍：“自我介紹一下，在下沈飛，三點水的沈，乘風(fēng)飛起的飛。”

“沈飛，好名字！”弘揚道人保持倒持仙劍的姿勢，“少年你身上的氣息不弱，可看出來歷不凡，是否愿意道出師承為何？”看沈飛搖頭，蹙眉道：“不愿意說？”

沒想到對方回答：“啟稟上仙，不是晚輩不愿意回答你，只是我的名字和師承很快便會人盡皆知，何必單獨回答呢。”

弘揚道人略感不悅，身上的氣息凌厲了一分：“年紀(jì)輕輕口氣倒不小。”

沈飛不以為意地回答道：“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我一向說到做到。”

“好，那我就要領(lǐng)教高招了。”

“請賜教。”

此時，看臺之上的吶喊聲已經(jīng)達(dá)到開始打啊，還墨跡什么！”

沒想到因此惹怒了沈飛，后者右足踏地，一道殺氣逼人的氣流貼著地面掠過，以他立足之處為中心，向著四方擴散，被氣流掃中之人，全部感受到一股發(fā)自于內(nèi)心深處的膽寒，顫顫發(fā)抖，再不敢出聲了。

這是若干年來，看臺之上第一次鴉雀無聲，連旁邊擂臺正在比賽的李廷方都感受到了身邊氣氛的詭異，向著沈飛望去，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艷陽高照，白云萬里，藍(lán)天如洗，極致的靜默中，擂臺之上的“青松”緩緩發(fā)聲：“很快的，我沈飛的名字便將傳遍天下。”

競技場廣闊，自沈飛口中發(fā)出的聲音字字清楚，頓挫有力地傳入眾人耳中，他們這才知道：原來新來的挑戰(zhàn)者叫做沈飛！

擂臺之下的李婷希輕咬沈飛二字，驀然抬頭，目光之中含著驚奇和欣喜。

陰影處，與環(huán)境融為一體的凈靈和尚，雙手合十，心志堅誠地輕誦：“阿彌陀佛！”

貴賓席上的令狐懸舟看著首戰(zhàn)登場的沈飛，目光深不見底。

開皇三十年冬月，數(shù)九寒冬的天氣，臨海的金陵城卻依然溫暖如春，來自于蜀山的少年青衣垂地，身高八尺，迎風(fēng)佇立。于超過五千人的注視下，迎來了自己的首場戰(zhàn)斗迎戰(zhàn)散仙弘揚道人。

弘揚道人是陜地小有名氣的散仙，據(jù)說出身蜀山正統(tǒng)，放浪形骸而下山游離，一路行俠仗義，自此過上了閑云野鶴的生活。一生只收了兩個徒弟，是一對表兄妹，即是楊齊和楊蓉。手中一柄虹光劍，威力無邊，據(jù)說能夠召喚出彩虹。

對于這場戰(zhàn)斗，弘揚道人非勝不可，因為他有著為徒報仇這樣非勝不可的理由；可惜沈飛也是如此，自己來到金陵的第一戰(zhàn)，無論如何都不能夠失敗！

納蘭若雪在看臺邊上攥緊了雙手，默默地為心上人祈禱。

如有實質(zhì)的殺氣不知何時籠罩了整座擂臺，形成龍卷風(fēng)，在沈飛和弘揚道人之間兜轉(zhuǎn)，某一個時間點上，弘揚道人長喝一聲，龍卷風(fēng)震碎，自己手持仙劍棲身而至。

迎接他的，是凌厲至極的突刺破襲劍術(shù)，有去無還。

沈飛健步上前，后發(fā)先至，當(dāng)先刺出一劍，劍出見血，弘揚道人握劍的右臂現(xiàn)出一道傷口，這一刺，沈飛有意刺偏，希望他知難而退。

可惜事與愿違，受了傷的弘揚道人，身上仙力反而狂涌，戰(zhàn)力大增。而看臺之上，則鮮有的安靜，沈飛那一劍，快地肉眼難辨，瞬間凝聚起的劍意更是讓觀眾們感受到如芒在背般的壓力，眾人唏噓，忽然間充滿激動，暗道：自昨日凈靈和尚的異軍突起之后，沒想到今天又出現(xiàn)了一個狠角色，而且也是少年！這樣看來，五號臺的擂主爭奪戰(zhàn)會很精彩。

沈飛與弘揚道人錯身而過，背對背站立，手持朝花夕拾劍轉(zhuǎn)頭看他，深深地嘆息一聲。這聲嘆息包含著復(fù)雜的感情，卻深深地刺痛了弘揚道人的心。

誰能想到，單單一招，勝負(fù)已分，若剛才少年不留手，他的右臂已經(jīng)與身體分家。

“現(xiàn)在的少年都這般了不得嗎？”弘揚道人長吸口氣，舉劍向天，整齊盤在頭頂?shù)拈L發(fā)隨著暴漲的氣勢散落開，絲絲銀發(fā)如緞面一般光潔。

“看我的虹光萬丈。”長劍向天，劍氣如虹，可怕的劍意順著劍尖爆發(fā)出，劃過半空，形成一道道虹橋，進(jìn)行覆蓋范圍極廣的無差別攻擊，其中的一部分撞在沈飛身邊，將青石的地面啃咬出了一個個空洞。

“萬丈虹光起，天下任我行！”弘揚道人放聲長嘯，左臂敞開，右臂持劍向天，純白一色的道服隨風(fēng)而動，如同振開兩翅的雄鷹，雖然年邁，卻懷有著了不起的氣魄，端地讓人驚訝。

從那劍尖之上飛射出的光芒，一道又一道，其中的每一道，都蘊含著強大的能量，只要稍稍碰上，就會受到灼燒和切割的雙重傷害。

“厲害啊！”觀眾們被出現(xiàn)在眼前的絢麗畫面驚呆了，紛紛站起，咆哮加油，聲援年邁的弘揚道人。

唯有陰影下的凈靈和尚兀自轉(zhuǎn)身，雙手合十，走出競技場：“阿彌陀佛，實力相差過于懸殊，沈施主，你果然了不起。”

在他走出競技場的同時，一道劍光從沈飛所在之處斫出，只一揮，便將攔路的流光飛彩盡數(shù)斬斷，將“萬丈虹光任我行”斬得一片晦暗，將封印擂臺的結(jié)界斬得搖搖欲墜，讓正在搖旗吶喊的觀眾們?nèi)块]上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視線中，沈飛半蹲身體，兩腿之中灌注萬鈞之力，驀然前沖，以雷霆萬鈞之勢棲近到弘揚道人的身前，棄劍、揮拳，打中弘揚道人的肚子，讓那一頭隨風(fēng)而動的銀發(fā)緩緩垂落，讓那翻飛的衣擺終于落定，讓向天的劍鋒不得不落回地面上。

弘揚道人眼前一黑，軟綿綿地倒下了，被沈飛接住：“好好睡一覺吧，今天的五號擂臺沒有你出手的機會。”

沈飛抱起了弘揚道人，在眾人充滿震驚的目光下，走下擂臺。

開皇三十年冬月初三，沈飛首戰(zhàn)告捷。

一路走向焦急等待的楊蓉、楊齊，沈飛微微頷首：“不好意思，擂臺之上容不得留手。”

楊蓉廢力地接過師父，淚眼婆娑：“不，是我們師徒太天真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們師徒行走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想不到原來身邊存在著這么多頂尖的高手。”

“呵呵，只能說今天的競技場并不適合你們師徒三人。”沈飛轉(zhuǎn)目望向楊齊，看他目光呆滯，嘴角溢沫，全然沒有了之前的豐神俊逸，默默攥緊了拳，“放心吧，你師父要做的事，我會代他完成。”

“公子來到競技場也是為了那個和尚？”楊蓉忽然露出興奮的神色。

“這是個秘密！”

沈飛毅然離去，楊蓉在身后凝望沈飛的背影，竟有一種可以依靠的感覺。

和昨天凈靈和尚的表現(xiàn)一樣，沈飛今日一戰(zhàn)，表現(xiàn)出了足以令整座競技場動容的實力，什么“萬丈虹光起，天下任我行”，那么聲勢浩大的招數(shù)，在沈飛面前也不過是過眼云煙，一觸即潰。

觀眾們或期待，或忐忑，或興奮，暗道：冬月的競技場，可算有好戲瞧了。

離開了楊齊、楊蓉，沈飛走向納蘭若雪，和若雪在一起能夠感受到內(nèi)心的寧靜，

后者早在他走向自己的時候撲了上來，張開雙臂緊緊摟住沈飛的脖子，吊在上面打轉(zhuǎn)，歡快的如同美麗的小鳥，“沈飛哥哥，你可真棒。”

沈飛吊著她轉(zhuǎn)了幾圈，為若雪的一塵不染深深融化，這樣干凈而純潔的女孩，放眼九州只怕找不到第二人了。

正是情深意切的時候，兩人身后忽然傳來了一聲弱弱地詢問：“沈……沈飛，你是沈飛嗎？”

這聲音溫柔之中帶著幾分躊躇，深情款款，聽得人好不舒服，納蘭若雪的面色騰的變了，不知何時開始，只要有女人接近沈飛，她就會表現(xiàn)出嫉妒和怨恨的樣子，一點都無法容忍。

沈飛對此早已習(xí)以為常，若不是身后的聲音熟悉悅耳，斷然不會轉(zhuǎn)身的。

顧不得醋意大發(fā)的若雪，沈飛茫然轉(zhuǎn)身，身子僵硬得如同木偶，視線所及，一道美麗的身影佇立在日光下。

淡藍(lán)色的連衣裙，系好了蝴蝶結(jié)的遮陽帽，粉嫩嫩的面頰，平和友善而又自然迷人的笑容，站在面前的女子和納蘭若雪如出一轍，有著清澈如池水的目光，出污泥而不染，卻又有不同。

如果說納蘭若雪是需要他人關(guān)愛照顧的小妹妹，那么穿著淡藍(lán)色連衣裙的女子就是平易近人，善解人意的大姐姐。

“你是……沈飛嗎？”女子注視著沈飛堅毅的面容，遲疑地問。這么多年過去了，沈飛身上的變化極大，唯有凌厲的目光從未改變，那依稀間透露出的野性，除了沈飛之外再沒有第二個人了。

“婷希！”沈飛順理成章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這么多年過去了，留刻在少女身上的痕跡清晰可見，遙想當(dāng)日，婷希是第一個讓沈飛暗生情愫的女人。

“哇塞，姐姐你們真的認(rèn)識啊。”瞪大了眼睛的少年李廷方在沈飛和婷希之間來回地看，本來以為是姐姐認(rèn)錯了人，卻哪里能夠想象得到，僅僅是若干年前的回眸一瞥，兩人居然真的能夠再把對方回憶起來了。

“婷希，真的是你！”

“沈飛哥哥。”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逐漸相融，互相之間的距離也在不知不覺間越走越近，直到納蘭若雪憤怒地咆哮起來，才被迫中止。

“喂喂喂，沈飛哥哥，她是誰啊！”納蘭若雪愛吃醋的毛病一如以往，更何況對方是這么落落大方的鄰家姐姐。

“哦哦，她是……”沈飛回過神來，轉(zhuǎn)目望向若雪，目光卻只停頓了一瞬，馬上便又回到了李婷希的身上，這讓若雪幾欲抓狂，“她是……多年之前的一位……”努力地想了想，斟酌用來形容對方的辭藻，“一位摯友，名叫……”

“你好，我是李婷希！”話還沒說完，婷希已經(jīng)上前一步，向納蘭若雪伸出了手，清澈的目光如大海般蔚藍(lán)，“多年之前，與沈飛哥哥有過一面之緣。”

“一面之緣……過了這么多年還能認(rèn)得？”納蘭若雪卻更加不高興了，陰陽怪氣地說道。

沈飛無奈，生怕她當(dāng)眾翻臉，只能解釋道：“若雪，別鬧，這是我在村子里認(rèn)識的朋友，你可不能怠慢了。”眼見若雪氣鼓鼓地準(zhǔn)備發(fā)飆，沈飛一下子加重了語氣，“若雪，你忘了對我承諾了嗎。”后者聽出他語氣的嚴(yán)厲，目光中的憤怒瞬間消失了，轉(zhuǎn)化成滿滿的委屈，淚眼汪汪地似乎要哭出聲來。

(梨樹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