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斷大明 第1319章 家宴

朱由檢是第二天一早入的宮，兄弟二人算是多年未見。

一個站在高高的乾清宮門檻上，一個一身親王服，遠(yuǎn)遠(yuǎn)的，不緊不慢的向前走。

兩人都是從小在紫禁城長大，對這里無比熟悉，也曾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

朱栩單手負(fù)背，看著漸漸走近的朱由檢，眼神平靜，嘴角微笑。

這么多年，他對搶了朱由檢皇位的那一點愧疚早就消散無蹤，有的只是君臣兄弟。

朱由檢看著站在那，猶如高山不可仰視的朱栩，早已心如止水的內(nèi)心再次泛起波瀾，一時間太多的往事涌上心頭。

當(dāng)年，這位皇帝陛下還是惠王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了無視宗法的痕跡，朱由檢為此進(jìn)行過調(diào)查，給天啟，張?zhí)髮掖胃孢^狀。

但天啟，張?zhí)髮@位異常寵溺，包庇，很多事情還打掩護(hù)。

最讓他想不到的，是為什么當(dāng)初他們的皇兄，天啟皇帝為什么會越過他，將皇位傳給老六，這個不合祖宗家法。

而朝野居然沒有多大波瀾，惠王殿下很順利的登基，并且對朝堂強(qiáng)力清洗，這個過程，順暢的令人震驚。

‘景正不正，信王不王’，這個流言是對當(dāng)今皇帝最大的質(zhì)疑，朝野反對‘新政’最有力的支持輿論點。

朱由檢不是沒有想過，但朱栩繼位，是他與諸多大臣在天啟病床前，親耳聽他說的，做不得假。

朱由檢不斷走近，沸騰的心思在到朱栩身前忽然奇異的安靜下來，抬手道：“臣朱由檢參見皇上，皇后娘娘?！?p/> “免禮！”朱栩上前，笑呵呵的扶住朱由檢，道：“咱們兄弟不用這么客氣，來，走，我給你安排了接風(fēng)宴。”

皇后張筠站在朱栩邊上，面帶微笑，道：“五叔，請。”

朱由檢是一個不茍言笑的人，謝了一聲，便跟著朱栩夫妻二人走進(jìn)乾清宮。

在偏殿，朱栩的幾個女兒兒子，以及朱由檢的周王妃，兒子朱慈烺，還有張?zhí)笈c小永寧。

朱由檢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出，抬手向張?zhí)蟮溃骸耙娺^皇嫂?！?p/> 張?zhí)蟮故钦嫘南Ｍ麄冃值芏四芎湍?，點點頭，道：“都是自家人，無需多禮?！?p/> 幾個孩子，包括小永寧對這位信王叔都比較陌生，在張筠的示意下，齊齊抬手，脆聲聲道：“見過信王叔。”

朱由檢對這樣的場面有些不習(xí)慣，僵硬的應(yīng)了聲。

張筠站在朱栩身旁，看著一群人，笑著道“都坐吧，咱們今天是給五叔接風(fēng)，也是家宴?！?p/> 張?zhí)舐勓裕哺泻簦蝗喝寺渥?p/> 周王妃坐在信王邊上，臉上，心里都很忐忑，她是被皇后娘娘突然叫來的。

朱慈烺倒是顯得很文靜，坐在邊上，好奇的看著這么一大群人。

朱栩的幾個孩子，則都在打量朱由檢。這位五叔也是個傳奇人物，尤其是遠(yuǎn)洋海外三年多，更是令他們充滿興趣。

朱栩坐在主位上，看著一道道菜上來，拿起酒杯轉(zhuǎn)向朱由檢道“皇兄這一路辛苦了，咱們兄弟喝一杯?！?p/> 朱由檢表情平淡，拿起酒杯，道：“不敢。”

一大桌的人，其實都在看著朱栩與朱由檢兄弟，并沒有插話。

喝過一杯，朱栩看向其他人，又轉(zhuǎn)向張筠道：“你招呼五皇嫂，朕與皇兄閑聊。”

張筠輕輕點頭，轉(zhuǎn)向周王妃道：“五皇嫂，慈烺，不要拘束，就在家里一樣。”

周王妃矜持的應(yīng)著，目光一直在朱由檢身上，心里的擔(dān)憂始終放不下。

朱栩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笑著道：“聽說五皇兄一直在讀書，讀的什么書？”

朱由檢沒有動筷，道“周禮，太祖實錄，唐史，宋史?！?p/> 朱由檢是受著傳統(tǒng)儒家教育長大，行為一如圣人那般要求自身，讀的書也是如此。

朱栩不動聲色一笑，道：“皇兄比朕強(qiáng)，朕年幼的時候，最不喜歡讀書，整天想著出宮去玩，為此天啟皇兄，皇嫂沒少操心……”

張?zhí)笠姎夥账坪跤行┙┯玻逶挼溃骸昂沃故俏覀?，五皇叔?dāng)年也是為你擔(dān)憂不已，沒少替你遮掩……”

朱栩咳嗽一聲，當(dāng)年在坤寧宮的一些事，還真是不光彩，不能當(dāng)著孩子們說。

小永寧卻突然開腔，道：“哼，皇叔當(dāng)年還偷我母后宮里之前的東西，現(xiàn)在都擺在乾清宮，還不肯還……”

張?zhí)筮B忙敲了她一下，打斷她的話，道：“不許胡說！”

小丫頭對朱栩不帶他去景德鎮(zhèn)很是‘記恨’，揉了下頭沒敢再說。

張?zhí)笥幸饩徍椭扈蚺c朱由檢僵硬的氣氛，攏了攏身前的毯子，回憶道：“當(dāng)年皇上年幼，對朝局昏聵就很不滿，替先皇做了不少事，自己又沒什么進(jìn)項，都是我貼補(bǔ)的。我想起來，天啟三年的生活，孫白谷閣老被魏忠賢逼得辭官，皇上就求先皇挽留，還出了不少銀子……”

對于張?zhí)筮@種直白的解釋，朱栩暗笑，順著話題道：“孫白谷是有能力的人，朕一直看著，希望他能做些事情。上任以來，確實不錯，面面俱到，又沒有大亂子出來，可比朕穩(wěn)妥多了?！?p/> 朱由檢明白朱栩的意思了，道：“對于孫閣老的革新，臣沒有意見，對于宗人府歸隸內(nèi)閣……臣也沒有意見。”

朱栩滿意一笑，道“皇兄對現(xiàn)在的宗室怎么看？”

現(xiàn)在的大明宗室，早就凋零不堪，親王總數(shù)也不超過十個，宗室人口還不足一千人，不能用凄慘形容。

朱由檢沉默片刻，道：“臣打算將宗室所涉及的田畝，商鋪，商業(yè)等通通剝離，全數(shù)移入十王府，依照內(nèi)閣新的宗室法，宗室人口，俸祿都是固定數(shù)量，倒是容易管理。”

還是老一套，將老朱家的宗室都當(dāng)豬養(yǎng)，圈禁了事。

不等朱栩說話，朱由檢道：“關(guān)于靖王，皇上是如何打算的？”

靖王，是明朝宗室特殊的一支，特殊就是靖王并不是朱元璋的后裔，而是長兄，當(dāng)初被封二字靖江王，郡王，但俸祿待遇一如親王。

朱栩后來升這一代的靖江王為靖王，入閣理政。

朱由檢問的，自然不是靖王王位的事情，而是在內(nèi)閣的地位。

朱栩看了眼朱由檢，拿起酒杯。

張?zhí)笠灰姎夥沼纸┯擦?，板起長嫂如母的氣勢，對朱栩道：“五皇叔是自家人，皇上你就不用藏著掖著了，直話說吧?！?p/> 朱栩放下酒杯，笑著道：“朕本來也沒有瞞五皇兄的意思?！?p/> 朱栩瞥了眼朱慈烺，道：“朕有意讓五皇兄這一脈永久入閣，執(zhí)掌督政院，世世代代監(jiān)察朝政……從慈烺開始?！?p/> 朱由檢瞳孔猛的一縮，神色頗為吃驚的看著朱栩。

不止他們，周王妃，張?zhí)?，張筠，滿桌皆驚。

誰都沒有想到，朱栩居然是這樣想的。但仔細(xì)想想，似乎理所應(yīng)當(dāng)。

朱由檢是朱栩唯一的兄弟，天啟那一脈又沒有兒子，對信王這一脈來說，幾乎是最好的安排！

周王妃對朱栩異常恐懼，聽著朱栩的恩賜，沒有興奮，而是不安的看向朱由檢。

朱由檢臉角狠狠抽了下，內(nèi)心更是翻騰。

他雙眼灼灼的看著朱栩，這個消息，震撼到他了。

魯王，晉王的消亡，讓他兔死狐悲，總覺得朱栩要徹底消滅大明所有宗室。

朱栩已經(jīng)料到朱由檢以及其他人的反應(yīng)，拿起筷子，笑呵呵的道：“好了，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今天是家宴，咱們不說這些，來，吃菜吃菜……”

張?zhí)螅瑥報捱B忙招呼，讓僵硬的氣氛活泛起來。

過了這一會兒，張?zhí)蟊憬o小慈燁暗暗使了個眼色。

小家伙似乎有些情愿，還是看著朱由檢道：“五皇叔，海外……有什么新鮮嗎？”

朱由檢極力的平復(fù)剛才的情緒翻騰，看了眾人一眼，道：“我這次出海，最大的感覺，就是世界真的大，萬歷輿圖已經(jīng)很大，但整個世界，怕是百倍不止……”

幾個小家伙，包括永寧都瞪大眼睛，萬歷輿圖小家伙們是知道，朱栩的東暖閣，書房，內(nèi)閣的班房掛了各式各樣不少。

“真的有那么大嗎？”小慈煊雙眼發(fā)亮的問道。

朱由檢對幾個孩子倒是很和藹的，微笑道：“從福建出海，萬里之外，有一片大陸，艦隊繞著走了有大半年，才能到另一面，在西夷，有數(shù)百國度，城邦，也有大國，奧斯曼，連接著俄羅斯，俄羅斯與我們北方的蒙古部落相連，蒙古大大小部落數(shù)十，占有的領(lǐng)土堪比我大明，俄羅斯，奧斯曼，比他們還大……”

幾個小家伙聽的心馳神往，睜大眼睛。

朱栩沒有解釋其中的錯誤，端著酒杯，微笑的聽著。

小家伙們問他們穿的，說的，吃的，然后各種奇奇怪怪小孩子的問題。

朱由檢對于小孩子似乎異常有耐心，尤其是朱栩的嫡子朱慈煓，相當(dāng)和藹可親，不時的給他夾菜，還考校一番。

小家伙快兩歲了，小臉白嫩，睜著一雙透徹雙眼，自顧的吃完，偶爾才含糊的說著什么。

誰也聽不清他說的什么，朱由檢卻很滿意，又拿起一塊糕點，道：“給你吃。”

小家伙眨了眨眼，轉(zhuǎn)頭看向張筠。

張筠連忙接過來，放到他手里，道：“快，謝過皇叔?！?p/> 小家伙這才拿起來，放在嘴邊咬，目光看著滿桌的人，似乎很疑惑。

張?zhí)笠娙绱?，心如明鏡，所謂的隔輩親。

張?zhí)笙Ｍ麄冃值芏撕湍溃灰堇[兄弟鬩墻的悲劇，看著信王，拿出長嫂的架勢，道：“慈烺也不小了，以后就住在宮里，與慈燁他們幾個一起讀書，將來也好為皇上分憂，為國用命……”

朱由檢自然聽得出張?zhí)蟮暮靡?，傾身道：“臣弟聽皇嫂的?！?p/> 張?zhí)鬂M意，轉(zhuǎn)向朱栩道：“別光顧著你的政務(wù)，幾個孩子在景德鎮(zhèn)鬧的那么不像話，跟你小時候一個樣！我與皇后已經(jīng)與新建伯談過，會給他們幾個，還有那些伴讀，制定嚴(yán)格的讀書計劃，你要好好盯著，不要縱容他們胡鬧，這個時候?qū)λ麄兒苤匾懵牭經(jīng)]有？”

朱栩剛拿起的筷子又放下，陪著笑臉道：“聽到聽到了，朕已經(jīng)讓新建伯與其他幾位翰林商討，拿出一個妥善的辦法來，以后，就按辦法執(zhí)行！”

張?zhí)筮@才滿意，又追一句道：“嗯，我沒事會盯著的，你休想糊弄我！”

朱栩砸了咂嘴，看了眼幾個孩子無辜的眼神，心里嘆氣：‘父皇也愛莫能助啊，皇嫂朕也惹不得，你們的苦日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