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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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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帝姬 第九十六章 躍然 大殿里有著詭異的安靜,似乎凝固,似乎窒息,安靜又莫名的令人燥郁不安,氣氛如荒漠,不少考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嘴唇微微發(fā)干。 而同樣白袍的少年們則毫無影響,亦是專注的寫字或者作畫。 索盛玄一面提筆作畫一面看四周,偷偷一笑:“七娘作畫哦,可不敢看....他能在荒漠深處一蹲三天三夜...跟著看是會死人的。”自豪而得意,視線掃過又微微一怔,殿內(nèi)遠(yuǎn)處的受影響少一些,近處的或者分神或者全神看秦梅,但唯有一個年輕人,面相忠厚老實,就在秦梅旁邊,視線專注作畫。 如果說秦梅在自己的地上,那這年輕人則在自己的天上。 這是.索盛玄認(rèn)出來了,雖然不知道叫什么,但知道是長安府的考生,常在薛青身邊出現(xiàn),于是釋然又艷羨,薛青啊,他的朋友也自然不一般吶 薛青坐在長棚下,看著殿內(nèi)。 “能看到什么?”裴焉子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薛青道:“天地之氣。” 裴焉子看他一眼:“意思就是什么都看不到。” 薛青噗嗤笑了,轉(zhuǎn)頭也看著他,道:“喂,這次高手輩出,你可有把握?下一場該你了。” 裴焉子也看向殿內(nèi),道:“我又不爭閑氣,高手們輩出與我何干。” 薛青再次哈哈笑,抬胳膊杵他一下,道:“你打算寫字還是畫畫?” 裴焉子道:“哪個省事就哪個。” 薛青挑挑眼角:“你要是寫字的話,需不需要我送你首詩詞,好字配好詩,錦上添花哦。” 裴焉子道:“好。” 在他們身后一直安靜無聲的柳春陽聽到這個回答愣了下,道:“焉子少爺是這樣的人嗎?” 裴焉子轉(zhuǎn)頭看他:“投機(jī)取巧的人嗎?”不待柳春陽回答又轉(zhuǎn)過頭向前看,“這世上誰又不是呢。” 柳春陽撇撇嘴。 薛青笑道:“來來,我想好一首,你先聽聽琢磨下怎么寫。” 柳春陽道:“我也要。” 薛青笑著示意他坐下,思索著選哪兩首詩適合他們各自用,殿外長棚下少年們靜坐低語,日光慢慢的行走傾斜,殿內(nèi)秦梅的腳步也漸漸的挪動,隨著他的挪動腳下的白紙上生出一片片繁花 有幾個考官已經(jīng)離開了高臺,站到了這邊專注的看著。 那少年始終都沒有起身,就連去更換筆墨都蹲著一跳再一跳回來,似乎頑童,然后低著頭抱著膝縮成一團(tuán)認(rèn)真專注的畫著自己腳下,一點(diǎn)點(diǎn)一線線,如同老牛吃草非常慢,但紙上的圖案又快速的呈現(xiàn)這邊云堆疊,仙人若隱若現(xiàn),那邊小橋流水城鎮(zhèn)街市騾馬人頭攢動,天上人間吶。 紙上越來越熱鬧,踩在其上的少年變得越來越小,天上仙人歌舞,俏皮的天女窺視人間,人間河水輕流,路人緩行,老漢負(fù)手佝背牽騾,小童騎牛掐楊柳,屋門前婦人逗黃狗,遠(yuǎn)處貨郎笑叫賣....眼前熱鬧,耳邊變得嘈雜,說笑聲叫罵聲充斥...握著筆呆呆的考生下意識的看著四周,他在哪里?這又是什么? 啪嗒一聲,有筆落下,濃墨在白紙上濺出一團(tuán)污跡,原本作出一半的畫頓時廢了。 旁邊的考生看過去,頓時失聲低呼啊。 “毀了。” “這可怎么辦?來不及了。” 大家忍不住看那位倒霉的考生,那考生年約四十,面容清癯,此時神情呆滯,似是被嚇傻了。 “作畫來不及,寫字還有機(jī)會。”有考生不忍心忙提醒道。 限定一個時辰,很多人都選擇寫字,就是因為時間短。 那考生回過神,看看自己的畫,又看看眾人,忽的笑了,道:“我顧三明自詡奇才隱世十年,今次想來一展技藝一鳴驚人,現(xiàn)在看來卻是個笑話....連少年人都不如。”看向那蹲在紙上垂頭的秦梅,抬手一禮,“多謝指教,我一直以為隱世才能潛心技藝,卻原來最精妙的技藝在街市....顧三明醍醐灌頂。”說罷甩袖大笑而去。 這是棄考走了? 殿內(nèi)諸人愕然,旋即響起一片議論聲,不少考生神情變得復(fù)雜,猶豫,低頭看自己的畫,口中喃喃.... 這情形可不對! 啪的一聲,高臺上一聲脆響,諸人不由打個激靈看過去,陳盛肅穆而坐,道:“你們是來考試的,不是來比試技藝的,所謂君子六藝,是修身養(yǎng)性,不是爭強(qiáng)好勝,六藝考試我們看的也是你們各自的技藝,能決定你們高下的只有你們自己...”又淡淡一笑,“當(dāng)然,選擇考試還是修行,也都是你們自己的抉擇,只要想清楚就好。” 他在自己以及想清楚上加重語氣,殿內(nèi)原本有些惶惶的考生們漸漸清明,是啊,自己知道自己的水準(zhǔn),不如別人也是很正常的,他們又不是非要拼個第一,是考試嘛,拿出自己技藝得自己應(yīng)得的分?jǐn)?shù)就好了 殿內(nèi)嘈雜漸散,氣氛平復(fù)安靜。 不過也有一個考生有些茫然的抬頭。 “出什么事了?”龐安不解道,看著高臺上。 旁邊站著的考官看他一眼,難道這小子沒有被這白袍少年作畫驚擾,反而是被陳盛的驚堂木驚擾? “沒事,專心考試吧。”一個考官說道。 龐安哦了聲果然沒有在東張西望繼續(xù)低下頭作畫,凝神專注,身姿輕松,偶爾還活動下肩頭,仿若在自己家的書房案頭。 真夠淡定的。 不過要說淡定他們的視線再次落到蹲在地上的少年身上。 自從他將丈二的整紙鋪在地上,拿起筆的那時候起,就再也沒有抬起過頭,別人的圍觀注視,別人的震驚不安惶惶,突然棄考的考生,陳盛的驚堂木斷喝,他一概沒有理會,他好似對四周已經(jīng)沒有了知覺,腳踩的這丈二紙就是他的天地,他的天地中只有他.... “一開始的時候,我還懷疑他這是故意嘩眾意圖影響其他考生....”一個考官低聲道,“現(xiàn)在我知道我錯了。” “他就是在作畫。”另一個考官點(diǎn)點(diǎn)頭低聲道,好奇又激動看著地上越來越熱鬧的畫紙,如同一個縮小的天地在眼前展開,莫名心怦怦跳,期待啊。 因為適才陳盛的驚堂木提醒,走下來的考官們?yōu)榱瞬挥绊懣忌汶x開重新走回高臺,有一個考官走開又回頭。 “不過,這個姿態(tài)這個神態(tài)....”他喃喃,“好像在哪里聽過....” 是聽過,不是見過,因為聽過而覺得見過思緒也是混亂了,他搖搖頭自己也入迷了收回視線。 殿內(nèi)通道上那白袍少年蹲著如同一塊頑石,又如同一顆老松,也如同荒漠里一粒沙。 時辰快到了。 薛青轉(zhuǎn)頭看看日光。 正殿里不時的有考生走出來,雖然規(guī)定是一個時辰,但大多數(shù)人都用不完,尤其是書法的,繪畫的要多費(fèi)一些時間。 “..怎么出來的人這么少?” “這場考生神情都古古怪怪的。” “怎么回事?” 書藝寫字作畫各自什么水準(zhǔn)自己心里清楚,可以說考前就大概知道結(jié)果,不應(yīng)該悲喜這么明顯啊。 “這場有個可厲害的人...把大家都鎮(zhèn)住了...” “看到先前的顧三明沒?那不是考完了,是看了那考生作畫直接棄考了...” “這么厲害!” “那這場的考生真夠倒霉的,就說了如果跟厲害的同場肯定會受影響...” 聽到這議論薛青和柳春陽對視一眼。 “是那個漂亮的少年。”柳春陽道。 薛青嗯了聲,道:“應(yīng)該就是他。” 柳春陽好奇又驚訝看向大殿:“真這么厲害啊?不會又耍什么花樣了?” 薛青笑了笑道:“既然親自下場了,必然是真厲害。” 二人說話殿內(nèi)傳來一聲木鐸響,第四場考試結(jié)束了。 蹲在地上的白袍少年一躍而起,將手中的兩桿筆一拋,準(zhǔn)準(zhǔn)的落在筆架上,搖搖晃晃墨汁滴落在地面上。 禮官莫名的松口氣,他適才差點(diǎn)舍不得敲下木鐸,看著那少年在紙上奮筆疾畫,唯恐畫不完。 旁邊很多考生們做完了,磨磨蹭蹭不交卷不肯離場,視線也都看向那白袍少年,看他畫的越來越快,看紙上從繁盛的街市到城門到越來越稀少的人煙,直到遠(yuǎn)山密林鳥飛....他的腳始終踩在紙上,到最后衣袍扎起只有雙足尖點(diǎn)地,他蹲著搖搖晃晃,就像懸崖邊上要碎裂的石頭...大家不由提口氣,唯恐他一個失足毀了整張畫。 他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快啊快啊,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當(dāng)木鐸終于響起的那一刻,很多人的呼吸都停下來,直到看到那少年一躍而起,兩桿筆似是無意的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腳下原本踩著的空白之地多了一個木樁,旁邊的小羊脖頸的繩子就系在其上。 哇,不知哪個帶頭失聲,然后便嘩啦腳步響考生涌過來爭搶要看。 文吏們忙上前阻攔。 “不要擠。” “退場,退場。” 大殿里變得嘈雜混亂,好一陣才將考生們清出場,大殿里只剩下考官文吏,考官們圍攏一圈看著地面上鋪著的畫,一眼看去恍若繁星,天上人間,喧鬧躍出紙面。 殿內(nèi)鴉雀無聲。 片刻之后,陳盛輕嘆一口氣,道:“待我等評分結(jié)束,懸掛出去吧。”又停頓一刻,“不要讓外邊候場的考生們看到。” 一個考官聞言捻須苦笑道:“是啊,要是看到了,不知道又幾個棄考而去,又多少心思不寧無法下場。” “出來了!” 伴著一聲喊,長棚下的考生們頓時涌涌向正殿,維持秩序的官兵們忙阻攔,好讓捧著一卷卷掛軸的文吏經(jīng)過。 “哪個是?” “哪個是啊!” “讓我們也看看!” 考生們紛紛喊道,禮官那邊高喊下一場考生入場都被壓了下去,不管是考完的還是待考的都顧不得,只看著行走的文吏,盯著他們手中的掛軸...只恨眼不能透視。 “考完的可以離場了。”禮官大聲喊道。 因為黑甲衛(wèi)加強(qiáng)嚴(yán)防,官衙大門不再一場結(jié)束開一場,免得人員進(jìn)出混雜,所以今日原本規(guī)定待全員考完結(jié)束才統(tǒng)一離場,只是現(xiàn)在再讓這些人留在官衙,只怕議論嘈雜壓不住影響考試。 聞聽此言考生們起哄鬧著你推我擠跟著文吏們向外涌去。 突然涌出的考生讓官衙外的民眾也嚇了一跳,不明所以的詢問,待聽到說第四場出了一張極其厲害的畫作,也便跟著涌涌。 “小姐,要去看嗎?”官衙墻角下季重問道。 宋嬰沒有說話只看著書畫懸掛的地方,第四場的畫作已經(jīng)逐一懸掛,人群議論紛紛東張西望。 “哪張啊?” “考生們說的是哪個?” “我們也不知道啊,沒見過..” “這張不錯啊,畫的竹子好漂亮。” “這個字寫得也好啊...” 一片贊嘆聲中響起笑聲。 “咿,這個,好有趣...” “來看這個,這個第四場第七號...上面的人好像我啊。” 這樣奇怪的議論越來越多,人也越來越多的聚集到一張畫作前。 “哈,這條狗跟我家的一樣呢...” “這個推車的人在撓癢癢...” “那個婦人在屋子里烙餅子吃...” 議論聲說笑聲指指點(diǎn)點(diǎn)或者湊近或者踮腳,看的全神貫注,但沒有一句夸贊漂亮好看的話。 宋嬰慢慢的邁步,季重在前護(hù)著,很快站到了可以看畫作的地方,距離有些遠(yuǎn),畫作上的景致人物很小密密麻麻,看不清具體的形容,但又覺得活靈活現(xiàn),那是一幅寬長的畫卷,不山水也不是人物,而是.... “眾生相。”宋嬰道,默然停步。 季重回頭道:“小姐,不過去嗎?” 宋嬰看著畫作前說笑歡喜新奇的民眾,搖搖頭道:“不用看了,我不如也。”說罷轉(zhuǎn)身,季重跟上二人很快遠(yuǎn)去。 看著那邊熱鬧的人群,柳春陽道:“要過去看看嗎?怎么個驚艷才絕。” 龐安亦是好奇點(diǎn)頭。 薛青瞇眼看向那邊,道:“不用了....民眾的眼是雪亮的,他們才是最高的鑒賞人。”嗯,在這里也能看出那畫的大概,畢竟很大...短短一個時辰幾乎搞出一副清明上河圖類似的畫,誰還能不服? “那我們還等結(jié)果嗎?”柳春陽問道。 薛青看了看天色,道:“等吧,下一場就全部考完了,天黑之前能出結(jié)果。” 龐安笑道:“原來三次郎你心里也不是那么淡定啊。” 薛青伸手按著心口道:“是啊,快要跳出來了,好緊張。” 龐安哈哈笑,大多數(shù)考生都沒有離開,一面游走在展板前欣賞畫作,一面等待考試結(jié)果,這次的考試結(jié)果真的很讓人緊張啊。 但也有并不在意結(jié)果,那一群離開官衙前的白袍少年格外的引人注目,尤其是比以往還多了一個。 “你看,那個人好漂亮。” “就是他,就是他。” 指指點(diǎn)點(diǎn)涌涌指指點(diǎn)點(diǎn),但鑒于西涼考生的身份并沒有人上前詢問結(jié)交,那白袍少年也沒有與人結(jié)交的意思,他的視線甚至沒有看周圍的人,被西涼考生們擁簇者向前而去,忽的轉(zhuǎn)過頭看向一個方向。 長安府的考生們聚集在這里,見他看過來,其中那個青衫少年微微一笑。 白袍少年看著她,忽的將手舉在耳邊,展開了兩根手指.罵人,誰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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