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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春風(fēng) 第三二九章 愁風(fēng)月
程茜如為天心閣修補(bǔ)古籍而累病的事,秦家知道的人不少,但是明遠(yuǎn)堂的人大多都是新來的,為數(shù)不多的老人兒都是秦玨的心腹,把明遠(yuǎn)堂經(jīng)營得鐵桶一般,這種消息反而沒有傳進(jìn)來。
但是秦玨還是知道了。
坐在回明遠(yuǎn)堂的青油車上,他的嘴角緊抿,一句話也不說,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凌厲的冷意。
這一刻,羅錦言有些恍惚,似乎那個站在昆明湖邊看著她的男人就在面前。
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她的手在上車時便被秦玨握在手里,一直沒有松開,秦玨忽然感覺手中的柔荑微微一動,他轉(zhuǎn)過頭來,就看到羅錦言眼中的茫然。
“惜惜,你怎么了?”他松開她的手,卻伸出手臂把她攬在懷里。
羅錦言搖搖頭,沒有說話。
秦玨已經(jīng)意識到是自己的原因,惜惜心細(xì)如發(fā),一定是看出他的不快了。
“長房之中掌管天心閣的是我爹,其他四房也是都聽他的。我娘從未進(jìn)過天心閣,可現(xiàn)在程茜如卻能為天心閣修補(bǔ)古籍,如果他不點頭,程茜如是沒有這個資格的。”
這件事涉及到秦?zé)睿_錦言是做兒媳的,自是不能說什么。
好在秦玨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換了話題,問起她在宴會上的事。
羅錦言還以為這件事會暫時放下,可是青油車沒走明遠(yuǎn)堂的角門,而是停在了長房的側(cè)門,秦玨對羅錦言道:“你先回去,我去找他。”
秦玨口中的他是秦?zé)睢?p/>
羅錦言暗暗嘆息,連爹都不叫了。
羅錦言終于明白秦瑗為何當(dāng)時要向秦瑚使眼色了,沾上程茜如的事,秦玨果然一點就著。
可是她也不想攔著秦玨,父子之間的事還輪不到她這個剛進(jìn)門十多天的兒媳婦摻和。
她溫順地答應(yīng)著,什么都沒有問。
盡管如此,她是有點不高興,因為秦玨下車的時候,看都沒看她一眼,神情冷然一如前世。
這一世,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秦玨。
她不喜歡這樣。
她不由自主地抱住自己的雙肩。
回到含翠軒,夏至就告訴她,綺霞來找過她。
羅錦言眼睛一亮,對夏至道:“讓人把她叫過來吧。”
過了大約兩盞茶的功夫,綺霞就來了。
羅錦言已經(jīng)換下了赴宴穿的衣裳,只穿一件家常的海棠紅綃紗衫子,月白色素面裙子,長發(fā)松松垮垮挽在腦后,插了朵小小的珠花。
綺霞進(jìn)來時,見她正用銀勺在水晶碗里攪著粉末,黑乎乎的,也不知是什么。
看到綺霞,羅錦言便把水晶碗交給小雪,道:“照著我這樣攪上五百次。”
小雪捧著水晶碗應(yīng)聲而去,其他丫鬟也跟著她魚貫出去,屋里只留下羅錦言和綺霞二人。
“知道那是什么嗎?”羅錦言問道。
綺霞搖搖頭。
“那是在調(diào)制香料。”羅錦言淡淡地說道。
綺霞不明白羅錦言為何會問她這個,但是很顯然,羅錦言是想在這個話題上說下去的。
“您用的香料都是自己調(diào)制的嗎?”她問道。
羅錦言微微一笑,輕聲道:“以前得到棲霞寺的不二非塵,便嘗試著自己調(diào)制,可是我制了很久,耽誤了很多時間,把調(diào)制出的香料和不二非塵放在一起,別人還是一聞就知道差距。我心灰意懶,好長時間都沒有興趣調(diào)香了。”
她說到這里頓了頓,端起手邊的雪梨水喝了兩口,繼續(xù)說道:“所以有些事情,沒有必要真去嘗試,越是看著美好的,其實內(nèi)中甘楚只有自知,經(jīng)歷得苦楚多了,就連心中最初的美好也失去了。”
綺霞怔住,初時她還在奇怪這位秦大奶奶為何會說起制香,可是越往后聽,她心里便越是難受。
而最后那句話就如一聲重錘,結(jié)結(jié)實實敲在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心中最初的美好,真的會失去嗎?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良久沒有動彈。
“你找我有什么事?”羅錦言問道。
“我......”準(zhǔn)備良久的那番話就在嘴邊,可綺霞卻說不出來了。
在來此之前,她明明是想拒絕羅錦言的好意,為沈硯從一而終的。
她從還沒有懂事起,就知道她是沈硯的人,這一生一世都是他的人,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長大以后她要為他生兒育女,為他管理后宅。
她知道她配不上他,如果不是他小時候唐突了她,她是不可能住進(jìn)侯府的。因此她很聽話,很努力地認(rèn)字讀書,學(xué)習(xí)女紅針錢,學(xué)習(xí)看帳管家,她努力要做昭福縣主心目中的孫媳婦。
每天都會有丫鬟過來,告訴她今天吃飯時,哪個菜是沈硯多吃幾口的,哪個菜是他動都不動的,她把這些記下來,背得滾瓜爛熟。
沈硯和她一起長大,初到侯府時,她想家想娘親,不敢讓嬤嬤看到,偷偷躲到湖邊去哭,他就陪著她,做鬼臉給她看,直到把她逗笑為止。
沈硯十五歲時,由昭福縣主安排,和屋里的大丫鬟初通人事,她知道后心里酸酸的,悄悄抹眼淚,被教養(yǎng)嬤嬤告訴了昭福縣主,縣主說她小家子氣,罰她去抄女誡,沈硯知道后,和他祖母吵了一架,后來直到她離開侯府,昭福縣主再也沒有罰過她。
在侯府時,他一直都護(hù)著她,她回娘家守孝時,他怕娘家人慢待她,便親自送她回家,告訴她三年后等她孝滿就成親,他還說這輩子她都是他的,別想嫁給別人。
她知道他喜歡她,她也喜歡他。
所以她準(zhǔn)備告訴羅錦言,沈硯娶了別人,那她就不嫁人了,只要偶爾看他一眼,知道他的消息就行了,她是他的人,怎么能嫁給別人呢?
可現(xiàn)在她說不出了。
沈硯就是她心里最初的美好吧,這份美好藏在她的記憶里,真的會變嗎?
“我見見他可以嗎?”她怯生生地問道。
羅錦言看著她,嘴角翹起,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
“你先回去吧,有事的話我再叫你。”
沒說行,也沒說不行,綺霞心里越發(fā)忐忑了。
秦大奶奶的說話方式,和昭福縣主有些像,慢條斯理的,柔聲細(xì)氣,但卻總是讓人不知所措。
昭福縣主就總是嫌她不會說話,如果她像秦大奶奶這樣,縣主會更滿意吧。
唉,這和她都沒有關(guān)系了,命中注定,她是做不成他的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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