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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不惜家產(chǎn)
兩碗滾熱的糊糊一樣的粥下肚,朱高煦感覺胃里又恢復(fù)了溫?zé)岷椭X,就好像長久沒有親近過女人的漢子,再次將某個溫軟的身體擁入了懷中。
朱高煦和韋達(dá)吃飽后,鍋里還剩了不少粥。等其他人睡醒了,再添把柴熱一下就能吃。
先前王斌等人過來時,乘坐的馬車留在了酒樓。朱高煦和韋達(dá)便趕這輛馬車出門。
不巧的是天上打起了雨點(diǎn),看云層很厚,恐怕大雨將至。
昆明城街頭的路人行色匆匆,人們都忙著躲雨。穿著長袍的、短衣的行人,以及奇裝異服的蠻夷人,忙碌起來的場面,倒仿佛給這座古樸的城池注入了某種活力。
畢竟,若沒有這一場雨、人們還能那么忙碌的話,這地方肯定是繁榮的。
果不出其然、這場雨很快就下大了,漸成蔓延之勢。街道兩邊古色古香而略顯陳舊的懸山頂房屋上,雨水澆滅的熱氣以及大雨濺起的水花,連成了一片,天地間漸漸起了一陣白茫茫的迷霧。
一如朱高煦此刻的心情。他已經(jīng)離開云南一年,今天剛到昆明城,一下子竟有了幾分陌生感;他從京師也是倉促離開,對朝廷里的事、大抵也只能看得模糊不清。
韋達(dá)戴著一頂大帽,坐在前面充當(dāng)馬夫,他們趕著馬車、沿著城里的街道往西北邊走。先是經(jīng)過了比較繁華的鬧市區(qū)域,等過了菜海子南面,路上的人就越來越少了,顯得有點(diǎn)荒蕪。
沈徐氏的府邸就在這個地方,住的位置在昆明城里算是偏僻的。下雨天沈家府邸外面的光景,街上連一個行人也沒看見。
馬車在大門旁邊??肯聛?。韋達(dá)轉(zhuǎn)頭接過一個粘好的信封,便從馬車上走下去了,他身手按住大帽,急匆匆地向大門門樓走去。
幸好這是一輛氈車,盡管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但朱高煦坐在里面,至少不會被淋濕。
等了好一陣子,韋達(dá)回來了。韋達(dá)打著傘的身影徑直穿過雨幕,走到前面趕車的位置,轉(zhuǎn)頭道:“沈夫人沒去梨園,正好在府上。咱們徑直把車趕進(jìn)府中?!?p/>
朱高煦點(diǎn)頭道:“好。”
一輛尋常的氈車,在門子允許下、趕進(jìn)了府中。朱高煦至始至終沒有下車,便不會有閑雜人等看到、究竟是誰來了這里。
在一道門房前,馬車停了下來。朱高煦掀開后門,韋達(dá)撐起傘幫朱高煦遮著頭頂,屋檐上的流淌的積水打在了傘上,聲音驟然變大。
朱高煦徑直走進(jìn)門房,剛走到里面的青瓦屋檐下,便看見了穿著一襲深色襦裙的沈徐氏、正站在前面的檐臺上。
等朱高煦沿著檐臺走廊靠近了,沈徐氏將雙手抱在腹前,屈膝道:“漢王殿下,別來無恙?”
“出了一些事?!敝旄哽愕?。
沈徐氏道:“殿下里邊請。”
沈家府邸里,大片是一層建筑的青瓦瓦房,沒有琉璃瓦和五顏六色涂料的點(diǎn)綴,這處富豪的住宅看起來沒不是那么奢華。
古樸的房屋,以及深色的衣裙,更襯托出了沈徐氏臉上、脖頸上的肌膚很白,白得有光澤。她的上身還穿了一件顏色不甚搭配的褙子,大約是下雨后覺得有了涼意,在家里順手披上的。
她身上衣著的絲綢料子毫無瑕疵,弱骨豐肌的皮膚光滑細(xì)致。一眼看到沈徐氏,便能知道,在這個時代只有富貴者才能是這種模樣。
這是一間客廳,朱高煦在一把紅木太師椅上坐下來。沈徐氏親自沏茶捧上前,趁做著瑣事的空隙,她反復(fù)仔細(xì)打量著朱高煦,走近茶幾她便問道:“不知殿下何時回的云南?”
朱高煦答道:“今天上午。我回來的事,暫且不想讓沐晟知道了,所以盡量避開了人?;蛟S這么做只是徒勞罷,咱們進(jìn)云南后、誰知道有沒有被沐晟認(rèn)識的人發(fā)現(xiàn)了?”
“原來如此。”沈徐氏道。
朱高煦開始打量著她,總覺得沈徐氏有點(diǎn)奇怪。她也發(fā)現(xiàn)了朱高煦肆無忌憚的目光,忙伸手輕輕摸了一下臉頰,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微笑:“殿下,怎么了?”
片刻后,朱高煦總算捕捉到了她哪里不對,便是在微笑時、她臉上也隱隱籠罩著一絲愁緒和消沉。
難怪剛才見面時,沈徐氏的臉上雖然帶著驚訝和關(guān)心,神情舉止卻和以前不太一樣。以前見面,無論沈徐氏是在極力討好、還是巧妙控制彼此的距離,都充滿著一種熱情。人們有所圖的時候,當(dāng)然才會有熱情。
而今天重逢,沈徐氏的神色,就好像覺得甚么都沒意思了、或是無力掌控了一樣。
朱高煦想了一會兒,便問道:“京師發(fā)生的事,沈夫人已經(jīng)知道了?”
沈徐氏點(diǎn)頭道:“大事必定是知道的,云南三司的官吏都穿了三天孝服呢。漢王的長兄登基詔書,也從邸報發(fā)來了。還有漢王在京師當(dāng)眾指責(zé)東宮的事,也傳得很快。哪怕隔著幾千里,有心的人總能聽到消息。”
朱高煦聽到這里,微微點(diǎn)頭,這下子他便能理解沈徐氏的感受了。
……朱高煦忽然想起了一個關(guān)于龐貝古城的故事。故事大致是說,那座古城里充斥著各種矛盾和爭斗,就在人們難解難分時,忽然火山爆發(fā),于是所有人全都被埋在了火山灰下,自然故事就結(jié)束了。
凡人的角逐,顯然無力與上天的震怒抗衡,一下子就變成了螻蟻一般的存在。
沈徐氏以前在沐府、岷王府之間游走,后來漢王府也加入了。她為了家產(chǎn)不被兼并,也為了更多的利潤,顯然做過很多事。朱高煦甚至猜測,連她的繼女沈?qū)氬膬r值、似乎也在沈徐氏經(jīng)營的范圍內(nèi)。
然而,皇權(quán)的爭斗驟然加劇,到了白熱化程度。沈徐氏不幸地發(fā)現(xiàn),她已無法抽身……以沈徐氏的聰明,恐怕能輕易聯(lián)想到,在云南翡翠生意上,沈家與漢王府的結(jié)盟難以保密;岷王被擠兌出云南,想兼并沈家的愿望落空,也可能會懷恨在心??傊?,沈家現(xiàn)在想與漢王府撇清關(guān)系已是不可能的事。
對于一個商人,皇權(quán)的爭奪、甚至整個大明朝的內(nèi)戰(zhàn),已經(jīng)不是她能掌控的范圍。如同凡人沒法控制火山怎么爆發(fā)一樣。
朱高煦心道:現(xiàn)在要起兵,已然不是一個人的事,會有一大堆人被牽扯進(jìn)這個漩渦,完全無法控制。
就在這時,沈徐氏的聲音打斷了朱高煦恍惚的思緒。他抬起頭,便看見沈徐一臉認(rèn)真地說道:“漢王一向待妾身不薄,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妾身不惜傾家蕩產(chǎn)。”
朱高煦看她一眼,馬上相信了沈徐氏的話。如果她不是個目光短淺的人,正該這種態(tài)度……漢王府一旦失敗,沈家牽扯上的就是謀逆大罪,甚么都剩不下,沈家人連活命也難。
不過她的慷慨,恐怕并非出于感恩和心甘情愿,是實(shí)在脫不了干系的無奈和無力罷?
朱高煦抱拳道:“如果本王贏了,必不會虧待沈夫人。”
沈徐氏帶著些許哀怨和期待地看著他,用力地點(diǎn)了頭。
看她憂心忡忡的模樣,連客氣話都省了,很顯然沈徐氏非常不看好朱高煦。
以前朱高煦在她面前夸過海口、兩個月平定越州的夷人叛亂,彼時沈徐氏不看好,結(jié)果朱高煦做到了……但這樣的事,也不能讓沈徐氏相信、他這一回起兵還有勝算。畢竟越州夷人也好,麓川土人也罷,朱高煦都擁有強(qiáng)大的實(shí)力優(yōu)勢。
這一回對付的是大明朝廷,如何能有把握?連朱高煦自己也沒有把握,所以并不怪罪沈徐氏不相信他。
朱高煦道:“現(xiàn)在便需沈夫人幫我做件小事,能不能把沐蓁悄悄叫出來?”
沈徐氏沉吟片刻,說道:“妾身叫李樓先去試試?!?p/>
于是朱高煦又把沐蓁怎么偷偷跑出來的線路,告訴了沈徐氏。便是在沐府西邊那條榕樹街,沐蓁每次都從一個夷族奴仆的房子出來。這些事兒,朱高煦的“王府守御所”早已打探清楚。
“還是在戲院后面的沈園見面比較好,至少外面的人分不清沐蓁是跑去聽?wèi)颉⑦€是與誰見面了?!敝旄哽愕馈?p/>
沈徐氏道:“妾身這就去辦。一會兒叫徐財六過來,帶著王爺去沈園?!?p/>
朱高煦點(diǎn)了點(diǎn)頭。
沈徐氏起身道:“王爺稍等,妾身去去就來。旁邊有個泥爐子,您若要飲茶,自己動手。得怠慢您了?!?p/>
朱高煦道:“無妨,我們在路上,吃的苦頭比這多?!?p/>
“王爺看起來確實(shí)很疲憊。”
沈徐氏作禮告辭,很快消失在門口。
朱高煦尋思著,等徐財六到來,他便徑直在這小院外面的門口上馬車,依舊坐來時的馬車去梨園。
他獨(dú)自坐在這瓦房里,聽著外面嘈雜的雨聲,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長時間坐著不動,他偶爾也會改變一下姿勢,然后抬頭看著外面的雨幕。
那朦朧的雨幕,幾時才能消散,幾時才能撥云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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