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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棺 第四百二十三章 梨園行里見宗師
出宮之后,李秘也沒有回大理寺衙門,而是順路來到了柏樹胡同。◢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1a
人都說這北京城有名兒的胡同三千六,沒名兒的胡同如牛毛,這是一點(diǎn)都不過分,李秘雖然來京城也有幾個月,但到底是路在嘴邊,一路詢問才找了過來。
當(dāng)然了,柏樹胡同在北京城里算是非常有名的,因?yàn)檫@是后世所謂的“紅燈區(qū)”!
不過這個紅燈區(qū)卻又區(qū)別,因?yàn)檫@里原來是一些有名的戲班子聚集的地方,后來便漸漸發(fā)展成了高級青樓云集的風(fēng)月場。
這柏樹胡同之所以得名,據(jù)說是里頭種有柏樹,不過李秘卻是沒見著幾棵,倒是大小青樓讓人心情莫名激動。
其實(shí)李秘不知道的是,這柏樹胡同到了清朝之后,改名為百順胡同,乃是北京城最有名的紅燈區(qū)“八大胡同”之一!
到了柏樹胡同之后,李秘便從前頭開始詢問,終于是找到了那座清梵樓。
李秘今次是照著王恭妃的指示,拿著王恭妃的信物,來找一個能夠幫忙的人,只不過李秘如何都想不到,這人竟然會躲在這風(fēng)月胡同里頭罷了。
此時已經(jīng)是下午,清梵樓里頭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晚上的節(jié)目,所以非常的熱鬧。
李秘到了門口,便有守門的茶壺朝李秘賠笑道:“這位爺,眼下還沒開場,想聽?wèi)蚩磻?,煩請稍晚些再來,若嫌是嫌累,也可以在咱們館子里歇息,讓姑娘們陪您消消乏,吃些東西也是好的……”
李秘看了看這茶壺,也笑了,取出一小塊銀錁子,塞到那人手里,朝他說道。
“我是來找人的?!?p/>
那茶壺掂了掂銀子,嘿嘿笑道:“爺真是豪爽,不知道爺尊姓大名,要找哪位姑娘?”
李秘呵呵一笑,搖了搖頭道:“姓李,不是找姑娘,而是想找沈伯英沈大家?!?p/>
那茶壺聽得此言,臉色頓時冷下來,朝李秘狡黠一笑道:“李爺,若是找館子里的姑娘,你可以隨便點(diǎn)選,可若是想見沈大家,那可不是銀子能做到的事情……”
“李爺既然知道沈大家的名號,就該知道沈大家的脾性,若他不想見您,便是有再多銀子也是枉然……”
李秘聽聞此言反倒來了興趣,王恭妃只說這沈璟原本是朝廷官員,幾年前上書請皇帝冊立朱常洛為太子而被貶官,后來又因?yàn)轫樚旄l(xiāng)試的科舉舞弊案,受到了別人攻擊,干脆就辭官歸里,最近又到北京城來走親訪友罷了。
王恭妃說這沈璟沈伯英是個曲藝大宗師,名滿天下,李秘也有些印象。
李秘與秋冬丫頭等人四處閑逛可不是漫無目的,當(dāng)初為了熟悉環(huán)境,李秘也是搜索了不少情報(bào)的。
說到曲藝,如何都避不開一個人,那便是明朝的湯顯祖,堪稱里程碑式的大宗師!
然而到了大明朝李秘才知道,后世人稍微了解曲藝,或許都聽說過湯顯祖,但在這大明朝,在這萬歷年間,只消提到曲藝,有個人卻是比湯顯祖的名氣還要大,那便是這個沈璟沈大家!
湯顯祖眼下還在朝做官,不過李秘一直沒機(jī)會見一見這個名人,這也是他為何沒有回衙門,而是直接來到柏樹胡同的原因之一。
因?yàn)樗肟匆豢矗@個比湯顯祖還要厲害的沈璟到底是甚么樣一個人,他又如何能夠幫到王恭妃!
分明只是一個被貶官,最終不得不辭職退隱的人,搞藝的通?;觳缓霉賵?,他眼下都已經(jīng)當(dāng)了好幾年的白身,又能提供些甚么助力?
李秘可是大理寺副署正,又有密使腰牌,沈璟不可能不賣這個面子,但李秘不是仗勢欺人的蠻橫之輩,這也是對別人的尊重,所以便入鄉(xiāng)隨俗,又塞了一塊稍大一些的銀子,朝那茶壺道。
“沈大家是甚么樣一個脾性,這位大哥相信最是清楚,還望大哥能提點(diǎn)提點(diǎn)……”
那茶壺得了銀子,又聽得李秘言語乖巧,心中頗為受用,便朝李秘道。
“這位爺果真是妙人,沈大家是個并非愛財(cái)之人,卻是個愛才之人,往日里不少富貴權(quán)豪來拜會,沈大家是一概不見,可一些個有才的寒酸少年郎,卻可以與沈大家相談甚歡,若爺您拿出些本事來,沈大家自是青睞……”
李秘也是哭笑不得,雖然他唱歌不差,但都是平日里哼哼罷了,也沒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哪里能拿得出手。
況且,這個時代的曲藝可不是好糊弄的,李秘便朝茶壺道:“還有沒有別的法子?某也不是要跟沈大家長談,就只是有人拜托了兩句話,讓我?guī)Ыo沈大家罷了……”
那茶壺卻皺起眉頭來,朝李秘道:“爺你該知道,咱們梨園行里的大宗師們,最講究的就是這么個調(diào)調(diào),漫說只說兩句話,便是打聲招呼,也得照著規(guī)矩來,不然就失了尊敬……”
李秘也是哭笑不得,只好朝那茶壺試探道:“我便是有本事,又該如何讓沈大家知曉?”
茶壺嘿嘿一笑道:“沈大家夜里要唱一折戲,眼下剛吊完嗓子,在房里頭保養(yǎng)聲線,我?guī)е鵂數(shù)胶笤喝?,爺你喊幾嗓子,若沈大家入得耳,自會召你進(jìn)去,若是沒個回響,也就不用勉強(qiáng)了……”
李秘心說也好,到了后院,這茶壺哪里還攔得住自己,到時候真要被人打發(fā)了,也顧不得甚么禮貌了。
如此一來,李秘便道謝,跟著那茶壺往后院走去,這院子里頭不少戲子,都是些清白年輕男人,女子卻全都在二樓梳洗歇息調(diào)笑,等著入夜方便接客的。
這些個女子也沒太多顧忌,一路上也是鶯鶯燕燕紅紅綠綠,看得人心猿意馬。
李秘本就長得不差,又有一身氣度,不少女子都拋來媚眼,甚至找找呼呼拉拉扯扯,不過都讓茶壺給擋回去了。
過了這青樓的區(qū)域,后頭卻是安靜起來,一個不大的園子顯得格外的典雅別致,鳥語花香,清清涼涼。
茶壺帶著李秘到了院子當(dāng)中,便朝李秘使了個眼色,這倒是讓李秘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好硬闖進(jìn)去。
李秘想了許久,才翻出了自己時常哼唱的一首歌來,也不敢如何放聲,低低唱了幾句。
那是李玉剛唱過的《游園驚夢》,是昆曲,而作者正是湯顯祖!
李秘唱的是昆腔,雖然吐字不算標(biāo)準(zhǔn),也不算什么字正腔圓,但曲調(diào)婉轉(zhuǎn),算是基本上能完整唱完,沒有跑調(diào)也就謝天謝地了。
若不是李玉剛唱過,李秘是如何都學(xué)不來這首游園驚夢的,畢竟是《牡丹亭》里頭的一個曲目。
李秘也沒抱甚么希望,只是想著沾點(diǎn)邊兒,沈璟也就不好閉門不見了。
再者,根據(jù)李秘的了解,沈璟為代表的吳江派比較老派,沈璟提出了“合律依腔”和“僻好本色”,甚至還編纂了《南九宮十三調(diào)曲譜》,作為梨園子弟們的規(guī)范,而湯顯祖是臨川派,崇尚才情,鼓勵創(chuàng)作,兩人之間曾有過不少爭論和辯難。
所以李秘在這里唱響沈璟老對頭湯顯祖的作品,沈璟即便看不上,估摸著也愿意出來罵自己一頓吧?
那茶壺聽得李秘開口,也是嘆氣搖頭,不等李秘唱完,便朝李秘道:“這位爺,看來咱們還是走吧……”
他也是見多識廣,來拜訪沈璟的人實(shí)在太多,人才也多,他又耳濡目染的,李秘是怎么個水平,他也是聽得出來,估摸著想見沈大家是沒戲了的。
李秘也是無奈,正尋思著要不要表明官方身份,此時房間之中卻傳來兩聲干咳!
那茶壺也是一臉驚喜和不解,朝李秘道:“爺,沈大家要見您了,跟我進(jìn)去吧!”
李秘也是松了一口氣,心說人不都說了古代娼妓優(yōu)伶都是社會底層,下賤得很么,怎么就這么大的架子?
茶壺敲了敲房門,便朝里頭道:“沈爺,門外是過來拜訪的李爺……”
李秘也朝里頭自報(bào)家門道:“不速之客李秘厚顏拜訪……”
話音落下,里頭便傳來一聲稍顯尖細(xì)的聲音:“進(jìn)來吧。”
房門打開,李秘便跟著茶壺走了進(jìn)去,但見得一人盤坐于涼榻之上,穿著玉色的寬松漢服,頭發(fā)花白,胡須洗漱,面白鼻挺,頗具英氣,便該是那沈璟沈伯英了。
茶壺也是識趣退了出去,沈璟睜開眼睛,緩緩站起來,穿的卻是木屐,咔噠咔噠走過來,朝李秘上下打量了一眼,而后問道。
“你跟湯海若是甚么關(guān)系?”
李秘雖然不知道湯顯祖別號海若,但很明顯指的便是湯顯祖,此時也坦誠答道:“并沒有甚么關(guān)系,李某乃是大理寺副署正,今日過來是給沈大人帶兩句話的……”
沈璟剛剛才聽了游園驚夢,又豈會相信李秘與湯顯祖并無相干,而且李秘自報(bào)家門乃是官場中人,他頓時有些不悅了。
因?yàn)樗颦Z就是受了官場迫害,對官場失望透頂,才最終辭官,擺弄曲藝聊以養(yǎng)老罷了,哪里還想跟官場有甚么瓜葛!
“小老兒不過是勾欄瓦舍里的卑賤優(yōu)伶,李大人且回去吧?!?p/>
李秘早料到他會這樣,也不啰嗦,取出王恭妃的信物來,雙手奉上,壓低聲音道:“是恭妃娘娘讓我來的,沈大人就不想聽聽恭妃娘娘想說些甚么么?”
沈璟接過那信物一看,也是臉色大變,將房門關(guān)起來,才朝李秘道。
“恭妃娘娘讓你來說甚么?”
李秘聞言,也是釋然,恭妃當(dāng)初跟他說起沈璟履歷之時,李秘也有過疑慮,這樣的人,又怎會再幫王恭妃說話?
可王恭妃卻信心滿滿,李秘此時見得沈璟那死灰復(fù)燃一般的眸光,也中算是明白了。
但凡能夠在某個領(lǐng)域拔得頭籌的人,都是能夠保持初心的人,沈璟是個被官場耽誤的曲藝大家,但他是進(jìn)士出身,官場抱負(fù)未酬,他便是在梨園行有再大作為,心中到底是要耿耿不忘的。
既然他還有這份心,接下來的事情也就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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