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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姝 第二百二十八章 幕后
不過幾日,昭獄便從王允之,王文之兩兄弟身上摸索著查到了許多與其賄賂的官員,朝堂上再一次陷入了人人自危的局面,幾乎是不到半月的時(shí)間,一批由京到地方的官員皆被斬下馬來,在百姓眼里,這些人皆是奉迎于王氏兄弟的貪官污吏,而在明眼人眼里,這些官員無不是支持昭懋長公主的那一黨。
經(jīng)過這一場血洗,曾經(jīng)在朝堂上頗有幾分勢力的昭懋長公主徹底成了孤家寡人,雖是避去一劫,保全了自己,卻是被斬盡了左右手,只能獨(dú)自守在府內(nèi),眼睜睜的看著而無能為力。至于王氏兄弟,幾乎毫無懸念,早在昭獄里便承受不住,丟去了自己的命。
而轉(zhuǎn)眼間,大興便又進(jìn)入了最為炎熱的七月,秋狩被定在九月末,因是皇帝親臨的活動(dòng),如今提前兩月便已經(jīng)準(zhǔn)備起來,而此次隨行的名單也頗為令人詫異,皇妃之中定下了寧貴妃,成貴妃,還有自從昭懋長公主受罰之后,反倒又復(fù)寵的趙貴人,以及如今的和妃,只留年邁的太后留于宮中,由元皇后坐鎮(zhèn)。
而皇子皇孫中,建恒帝竟是讓皇長孫,皇九子,皇十四子隨行,留皇二子淮王留守京城。這樣的名單發(fā)下,讓淮王黨皆是一喜,卻讓那些忠心于東宮的老臣都是心下一個(gè)咯噔。
按理言,皇帝若離開京城,當(dāng)由儲君坐鎮(zhèn)留守,但東宮太子體弱,因而皇長孫自小便由建恒帝教導(dǎo),如今更是默許皇長孫涉及朝堂政事。那么留守京師之事,也自當(dāng)由皇長孫來。
可如今建恒帝卻留下了淮王,難免讓人多想。
這一日的戌時(shí),天邊浮著晚霞,落下山頭的夕陽仍舊透過云彩,為其鍍上了一層微弱而溫暖的金芒,七月的暑意已然退散了許多,偶爾一陣風(fēng)微微襲來,吹的杏紅的裙袂微微翻飛,陡然頭頂傳來幾聲大雁的啼鳴,走在廊下的顧硯齡微微頓了腳步,抬起頭,透過廊檐看到一行鴻雁正遠(yuǎn)遠(yuǎn)飛去。
少女唇角微微浮過溫柔的笑意,隨即收回目光繼續(xù)走著,四周一片寂靜,只有淺草中伴隨著的蟲吟之聲帶來了幾分活潑。
當(dāng)顧硯齡一行來到了毓慶宮外,原本值守在那兒的宮人皆是一怔,隨即滿臉欣然的低首請安,顧硯齡唇意難得浮起幾分親和,直走至正殿,剛跨過那最后一扇宮門,她便看到對面的廊下正負(fù)手立著一個(gè)靛藍(lán)的身影。
當(dāng)對上蕭譯溫柔等候的目光,顧硯齡眸中微微泛暖,有那么一刻,她覺得他們二人像是短暫別離的夫婦。
或許這就是親切,不論多么勞累,回來之時(shí),總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在隱約的燈下等著你。
顧硯齡提裙走下石階,直直地走向蕭譯,在她還未福身時(shí),那雙溫和的手便已然扶起她。
“你怎么來了?”
顧硯齡順著蕭譯的手站起來,隨即側(cè)首看著身后坤寧宮的宮女道:“我原與姨母在坤寧宮陪皇后娘娘說話,恰好皇后娘娘那做了些點(diǎn)心,皇后娘娘說這都是你愛吃的,便叫我給你送來。”
“辛苦你了。”
聽到蕭譯這句話,顧硯齡不由輕笑,隨即便聽得蕭譯道:“你畏熱,進(jìn)屋涼快些。”
當(dāng)來到屋內(nèi),坤寧宮的宮女已然安靜的將點(diǎn)心擺好,微微欠身,笑著頷首道:“奴婢們告退。”
殿內(nèi)再一次陷入寧靜,顧硯齡自在的走至蕭譯的書案后,看到攤在案上,看了一半的書,不由拿了起來,當(dāng)她目光落到書名上,不由笑出聲來。
“西京雜記?你倒是清閑。”(注:《西京雜記》里為西漢的稗官野史,算是野史趣味。)
蕭譯手中端著一小碟玫瑰棗糕,朝嘴里喂了一個(gè),走過來佯裝若無其事道:“聽聞你喜歡,我便翻來看,看了幾篇便覺得的確有意思。”
顧硯齡聞言將書還是那般翻在閱讀頁攤在案上,待她剛轉(zhuǎn)頭,一個(gè)熱乎乎的棗糕便遞到了她嘴邊,看到一雙笑眸的蕭譯,她也不推卻,張口便咬到嘴里,隨即將另一半拿在手中。
“此次隨侍秋狩的名單,方才皇后娘娘那還在說。”
蕭譯聞聲將手中那碟點(diǎn)心擱在案上,隨即扶著顧硯齡坐下,自己則就近搬了個(gè)錦杌來坐在旁邊。
“如今你我明明都在宮里,也不常得見,待到秋狩時(shí),每日都能見到你了,這隨侍名單——”
蕭譯說著琢磨琢磨,隨即偏過頭來,眸中難掩狡黠道:“正合我意。”
顧硯齡聽了頗有幾分無奈,卻還是不由笑了,旁人都在為如今東宮“失寵”而著急,可他這位本尊卻是不咸不淡,悠哉自得的很。
念到此,顧硯齡隨即便眸中一挑,嗔怒般將手中咬剩下的半邊棗糕堵進(jìn)他的嘴里。
“如今屋里沒有旁人,你還與我打馬虎,難道你沒有什么話忘了與我說?”
蕭譯默然笑著將嘴里那半塊棗糕吃掉,頗為誠懇的遞了一盞茶到顧硯齡面前道:“因?yàn)橹滥阒溃冶悴恢涝搹暮握f起了。”
看著眼前人佯裝正經(jīng)的模樣,顧硯齡接過茶盞,不喝也不放,只捏在手中,佯裝淡然道:“我都不知,何時(shí)你與表哥關(guān)系這般好,如今事事都瞞著我了。”
“就在那日謝昀去了長公主府時(shí)。”
顧硯齡見蕭譯故意答非所問,也不氣,只不緊不慢地從袖中抽出一個(gè)雪青色的繡囊來。
“還記得我生辰那日我說的?本來想著替你做了個(gè)繡囊,如今瞧著,看來是不用了,還是送給大哥好了。”
話還未落,顧硯齡便聽得耳畔響起蕭譯不由輕咳的聲音。
顧硯齡側(cè)首看過去,只見蕭譯沉吟了下,到底還是屈服于那枚繡囊之下。
“我與謝昀,皆是怕你知道此事?lián)模搽y免讓世子夫人她們憂慮,便想著掩下來,由我二人想辦法便好。”
顧硯齡見蕭譯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繡囊上,故意又揣回袖中道:“所以你們就蒙我一個(gè)人,這一次還計(jì)劃出了這么一場大動(dòng)靜。”
兩朝直臣攜萬民請命的血書死諫,王氏兄弟一時(shí)沖動(dòng)險(xiǎn)些逼得民反,引得大興官員齊聲斥呼,看起來激烈而兇險(xiǎn),卻只是眼前蕭譯與謝昀的一盤棋,這一盤棋讓他們毫無瓜葛地吞盡昭懋長公主所有的棋子,全然是翻盤之勢。
這一切都設(shè)計(jì)的既穩(wěn),又準(zhǔn),更狠,讓昭懋長公主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即便反應(yīng)過來,也難以力挽狂瀾。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這是一條亙古不變的道理。
“讓我猜猜。”
顧硯齡陡然身形輕松,兩手交疊搭在扶手上,對著蕭譯道:“那伸冤的女孩兒為你們所救,你們還特意替她指引,讓她向陳直的好友求救,冤情自然而然落入陳直的耳中,豈還有不管的?至于那王文之,原本性子沖動(dòng),那女孩兒留在陳府的消息是故意透露給他,想必為了保陳府上下安全,那些與王文之對峙的那些府丁,想必也是你親自挑選的,而那掐著點(diǎn)的按察使陸琰——”
“是陳大人的摯友。”
聽到蕭譯的回答,一切都再明了不過了,若讓昭懋知道,自己謀劃的一切,竟是被蕭譯與謝昀兩個(gè)后生快刀斬?cái)啵拇_不知她該作何想。
“陳大人是為民請命的好官。”
蕭譯原本輕松自如的神情在這一刻漸漸變得認(rèn)真而深沉。
“王文之只手遮天的惡行,南京上下皆知,卻無一人愿管,無一人敢管,這才將南京的百姓置于水深火熱之中,如陳大人這般忠于大興,勤為百姓的人,已是難得。”
聽到這里,顧硯齡默然不語,卻是探手覆在蕭譯的手背上,說出的話,激蕩起了蕭譯埋在心底深處的理想與抱負(fù)。
“所以未來的大興,需要你起用這些為大興,為百姓請命的忠臣義士,誅貪吏,正朝綱,締造另一個(gè)盛世。”
聽到少女低沉而篤定的話語,蕭譯默然將目光對去,二人相視之間,終是會心一笑。
“這一次事既已過了,便罷了,不過日后若再有欺瞞——”
顧硯齡陡然轉(zhuǎn)回頭去,說到這里時(shí)故意一頓,蕭譯卻是緊接著連忙道:“再不會。”
話音落盡,少女悠然轉(zhuǎn)過頭去,隨即從袖中取出那枚繡囊來遞過去,蕭譯捏在手中,摩挲著繡囊上的繡工,眸中微微一暖。
“這是大哥與表哥的,你到時(shí)替我送去。”
當(dāng)另兩枚精致的繡囊遞到面前時(shí),蕭譯不由有幾分無奈,難得收到少女的東西,原來自己竟還不是獨(dú)一份,突然他有些羨慕這兩個(gè)大舅兄了。
而就在他接過那兩枚繡囊時(shí),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繡囊有些不同,當(dāng)即心下一動(dòng),直到從自己的繡囊中摸到一枚冰涼的玉牌,從燈下看到上面刻著一個(gè)干干凈凈的“齡”字。
幾乎一瞬間,那抹無奈漸漸變?yōu)闇嘏c欣然,就連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
因?yàn)檫@個(gè)“齡”字一眼,便能瞧出是少女的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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