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血丹心 第五百二十六章 千秋大業(yè)半壺酒

天山南麓，一場人間強(qiáng)者的對決并沒有真正的發(fā)生。至于在那夜的星光里他們之間具體達(dá)成了怎樣的私下協(xié)議，還要等到許久之后才能見分曉。

不過，顯而易見，對于元召最后的承諾，名叫墨云白的大修行者，還是比較滿意的。懷著對未來前景的期望，彼此間的殺氣消弭于無形，算是一個良好的結(jié)果。

草原守護(hù)者雖然修行已久，但還做不到萬事不縈懷于心，除了戰(zhàn)爭之外，如果能有更好的方法解決匈奴人和漢人之間的矛盾，那么又何妨作出暫時性的忍耐和屈服呢？

至于將來能不能真的達(dá)成如元召所說的那種局面，實現(xiàn)永久的和平，盡可拭目以待。

墨云白是個當(dāng)機(jī)立斷的人。幾個追隨在身邊的弟子，立刻遵照他的吩咐動身，各自分頭奔赴草原各處，去曉諭并約束飛火成員，在沒有得到進(jìn)一步的指令之前，切勿輕舉妄動，更不得私自行動與漢軍發(fā)生沖突，以免造成難以挽回的后果。

那位曾經(jīng)與元召有過一面之緣的莫罕告辭之時，面帶恭敬之色的過來對元召打了個招呼。墨云白笑咪咪的看了看自己的這個大弟子，用手指著他說道。

“元侯可還記得當(dāng)初我這弟子在雁門關(guān)外還曾經(jīng)討得你一盞酒喝，在我面前提起時，對那滋味總是贊不絕口……怎么，難道我今日來此迎候，還當(dāng)不得一壺酒嗎？”

元召哈哈大笑。他對那比他年長許多年紀(jì)的莫罕點頭致意之后，見他縱身遠(yuǎn)去。這才回過頭來，略微帶了一絲歉意的說道。

“如果早知道墨先生大駕光臨的話，我一定備下佳釀，烹調(diào)以待。只是可惜呀，現(xiàn)在倉促之間……呵呵，只能怠慢了。酒是好酒，尚存半壺，就是恐怕不怎么夠喝了呢。”

元召一邊說著，一邊從馬背革囊里取出一個精致的陶瓷酒壺。搖晃了幾下順手拋給那已經(jīng)瞪大了眼睛的白發(fā)老者。

墨云白接在手中，拔去木塞深吸一口氣，濃郁的酒香氣透鼻而入。竟然沒有絲毫的顧忌，伸長脖子先喝了一大口，烈酒入喉，辛辣而甘醇，不禁大聲贊嘆。

“好酒！好酒啊好酒！這樣的美酒，恐怕是我活了這么多年以來喝到過最好的一口了。元侯啊，剛才我與你商談的條件，必須要再加上一條兒了。否則，那就虧大了！”

墨云白又接連喝了幾口之后，那壺中本來就不多的酒已經(jīng)所剩無幾，剛剛嘗到滋味就沒有了，這樣的煎熬實在是令人難受啊！

“但講無妨。”元召笑嘻嘻的看著這個自從談完正事之后就好像變了樣似的高人。不過短暫的相處，他卻已經(jīng)明白了這個人內(nèi)心深處的所思所想。

“中原新酒釀造之術(shù)，據(jù)說就是出自元侯之手。想我修為半生，別無所求。唯有這嗜酒之好，卻是愈老愈烈，想來是改不掉了。我那天山高處修行之所，儲藏有世間各種美酒。然而今日所嘗，內(nèi)中滋味卻天壤之別……元侯必須要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今后凡是出自你所轄管的酒類，要供應(yīng)我這老頭子免費品嘗啊！這個小小的要求，不過分吧？”

元召本來還以為他會提出怎樣的條件呢，卻沒想到這樣高身份的大修行者此時的神態(tài)竟然如同市井間的普通人一樣，錙銖必較起來。這不免讓他大跌眼境。

“呃……我現(xiàn)在就可以答應(yīng)，今后凡是中原所產(chǎn)酒類，皆可以為天山墨先生處特供，此為定例！”

相比起整個草原和西域的安寧，這確實是小小的要求，元召一錘定音。免費終生供應(yīng)，這總可以了吧！夠不夠大方

墨云白聞言大喜。提出這樣的要求，雖然一半兒是因為他真的嗜酒如命，而另一半的原因，卻是雙方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元召果然是個聰明人，他馬上就領(lǐng)會到了自己的意思。

一件足以撬動半個天下的大事，一件將開辟宗教的先河從而以這種力量影響數(shù)十個民族的重大事件，就在這兩個人最后的這寥寥幾句話中決定了下來。

千秋大業(yè)天地滿，云水無塵半壺收。

追根溯源天山下，當(dāng)時酒淺笑風(fēng)流！

大漠神墨云白哈哈大笑著遠(yuǎn)去了。為了元召給他畫下的那個草原和平的大餅，人人豐衣足食，不再受饑寒之苦的美好前景。也為了他和他的弟子們即將開創(chuàng)一個前所未有的宗派……他要去奮斗了！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元侯所贈的這八個字，我老墨一定會記在心中的……不久之后草原再見，后會有期！哈哈哈。”

袍袖飄舞，墨云白發(fā)，仍舊似御風(fēng)而行，看背影竟是十分瀟灑。一直全程旁聽的霍去病收回目光，悄悄地拽了拽元召的衣角。

“師父，這老頭兒既然那么厲害，他為什么不和我們打上一架呢？”

“哦，他本來是想來打架吧，可是喝了我們的酒，就不好意思出手了唄！哈哈！”

“可是……先前他哪有喝我們的酒嘛？更何況，我們還殺了他們的獅子和大雕！師父啊……。”

“我都說了這是個老酒鬼嘛！說不定他就是在天山上聞到我們帶著的美酒，所以才屁顛兒屁顛兒的跑下來的呢。”

“師父啊！你、你就不能好好的和我解釋嗎？哼！”

“好了，我的冰兒不需要知道這么多。這些費腦筋的事，女孩子想多了對身材發(fā)育不好呢。你喜歡沖鋒上陣，那就再去好好的打完這一仗。草原事了之后，如果你喜歡就繼續(xù)待在軍中，如果厭倦了……那就回到我身邊吧。”

聽到元召溫和的口氣中帶著一絲寵溺的色彩，霍去病感覺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當(dāng)初的時光里，她的心中感覺到一陣甜蜜。果然不再去費腦筋想這些事，一雙靈動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卻悄聲的在那令人安心的男子氣息中貼近了他的耳邊說道。

“那么……冰兒的身材現(xiàn)在好不好看呢？”

元召心中大跳，腦海中驀然浮現(xiàn)出在湖邊的時候看到的那驚艷一幕。他真怕自己會忍耐不住，把這男裝下的少女“就地正法”了呢！連忙急走幾步拽過戰(zhàn)馬韁繩，跳了上去。一邊打馬而走，一邊顧左右而言他的大聲叫道。

“快走，快走！要回去晚了，就耽擱出兵的時候了，到時候失去了活捉匈奴單于的機(jī)會，可不許哭鼻子啊。”

看著他有些倉皇逃竄的背影，少女明眸之中閃過一絲捉弄得逞的色彩。她嬌嗔的頓了頓足，輕輕打個呼哨，那天山龍馬早已經(jīng)來到面前，輕捷的身子一躍而上，風(fēng)馳電掣一般就追了下去。

“小師父……總有一天，一定要逆襲推倒你，讓你知道我的厲害……哼！”

縱馬馳騁的元召自然不知道身后少女心中所想的“兇殘”。馬匹如飛，頭頂星辰，踏碎月光，向著大軍駐扎營地的方向而去。

在那里，全體將士早已經(jīng)枕戈待旦，等到東方破曉的時候，他們就將揮師東進(jìn)，與黑鷹軍聯(lián)合作戰(zhàn)。決定性的一場大戰(zhàn)，也許馬上就要開始了。

不管是在這草原西部，還是在兩軍對峙一觸即發(fā)的河套草原地帶的黃河兩岸，在這幾個夜里，有無數(shù)人徹夜不眠。

而在距離單于羿稚邪大軍駐地百里之外，帶領(lǐng)著全部部族民眾和騎兵在此滯留的渾邪王，也在一天前終于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他聽從了部族長老和幾個兒子的勸說，并沒有親自跟著單于派來的王庭使者去往龍城，代替他的其實是與他面容十分酷似的王弟。為了整個部族的安全，王弟自告奮勇的接下了這個任務(wù)。大單于的召喚自然是不能不去的，如果他是真心誠意的共同聯(lián)合起來對付漢軍，那沒的說，麾下騎兵任其驅(qū)馳，毫無怨言。可是如果他真的有什么別的不良心思，那么渾邪王就只有狠心率領(lǐng)著全部的族眾走另一條路了……。

王弟帶著一小隊精干的騎兵走后，渾邪王便陷入了焦急的等待中。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尤其是在這種吉兇難料的情況下，更是變得煎熬。

幾個兒子守在大帳不遠(yuǎn)處，不敢輕易的進(jìn)去。因為在這一整天的時間里，渾邪王的脾氣變得異常暴躁，沒有人敢隨便進(jìn)去自找倒霉。

當(dāng)太陽升起又逐漸西沉，暮色又即將降臨的時候。聽到父王的大聲招喚，他們連忙走到跟前伺候。

渾邪王的雙眼通紅，也不知道是因為烈酒的作用還是焦躁所致。他掃視了一遍幾個身材魁梧的兒子，見他們穿戴整齊，背弓挎刀，一副隨時準(zhǔn)備上馬廝殺的樣子。不禁神情黯淡的搖了搖頭。

“龍城方向還沒有傳來消息嗎？”

“沒有啊！父王……這么長時間還不見動靜，事情恐怕有些不妙……。”

“那……派往漢軍處的人呢？有沒有帶回來有用的話”

“回父王，總共派出了三撥使者繞道去往朔方漢軍大營了。可是，到現(xiàn)在也是一直沒有回音啊。我們?nèi)绻偸窃谶@里等待……時間太久的話，恐怕……。”

渾邪王眉頭皺的緊緊的，在沒有得到確實回報之前，兩條道路心中一時委決難下啊。他不由得信步走出大帳，草原蒼茫，夜色降臨。忽然渾身打個寒顫，一種無形的恐懼籠罩了全身。殺機(jī)四伏，大戰(zhàn)就在今夜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