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書屋 第六十三章 你不配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的聲音，是那么的清晰，甚至，可以說是響亮。

哪怕你一直閉著眼，想要告訴自己不要去關(guān)注這些，不要去理會這些，都已經(jīng)挖個坑把自己的腦袋埋進去了；

但那聲音，卻一下又一下地在你的心里——炸響。

炸得你腦袋嗡嗡嗡，炸得你的意識陷入了一種混沌。

無可奈何之下，最終不得不睜開眼，抬起頭。

周澤從地上坐了起來，雙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夢，

自己的下方，是一層水面，四周，則是漆黑一片。

哦不，

這一次，

有一點不同，

那就是前方的視線里，水面之下的那個身影，不見了。

周澤緩緩地站起身，走到記憶中的那個位置，腳下，還有一層龜裂殘留在那里，但下方，劍鞘，已經(jīng)不見了。

僥幸的心理，并不存在，周澤也不會天真地在此時去異想天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莫名地恐懼。

人們總是對不受自己控制的東西產(chǎn)生一種本能地恐懼感，這是人的本能。

周澤轉(zhuǎn)過身，

環(huán)視四周，

去哪里了？

四周，目光所及之處，全是黑暗，黑得很徹底，會讓你下意識地去聯(lián)想黑暗的深處，到底隱藏著什么。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的聲音，還在繼續(xù)，不知疲倦。

周澤慢慢地閉上眼，

既然什么都看不見了，那就不看了。

只是，

偏偏事與愿違。

眼睛剛閉上時，

自己的胸口位置，

就傳來了一陣在絞痛感，

周澤又睜開了眼，低下頭，向下看。

在自己左側(cè)胸口位置，一把劍的劍端，已經(jīng)顯露了出來。

軒轅劍，

已經(jīng)刺入自己身體了？

周澤不清楚，這個夢，到底意味著什么，因為他沒來得及去詢問一下獬豸，也沒來得及去詢問一下菩薩。

如果可以的話，真的想問問他們，你們“大難臨頭”時，所看見的劍，到底在哪里？

但不管怎么樣，

比起現(xiàn)在在水面下方的影子，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入自己體內(nèi)的軒轅劍，

從程度上來說，激進了不是一點半點了。

隱約間，可以察覺到，劍鋒所指，下一個目標，應(yīng)該……就是自己了。

劍尖開始試圖向外冒出去，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痛苦。

自己的肋骨正在被瘋狂地摩擦著，自己的心臟則是在承受著一邊又一邊地“攪碎”，像是被丟入了攪拌機里，不斷地去重復(fù)這種循環(huán)。

只可惜，

這還是夢，

夢由你而起，夢也是你的，但往往，夢不會受他的主人去完全制約。

周澤的額頭上，已經(jīng)布滿了汗水，眼下自己所承受的這個過程，不亞于一場真正的酷刑。

“嗡！”

周澤的雙手，

抓住了劍端，

他在嘗試將這把劍從自己體內(nèi)快一點拔出來。

“砰！”

當(dāng)劍拔出來的那一刻，

周澤感知到自己的生機，似乎正在被大面積地強行抽出，

一種絕望和孤寂的感覺，以無縫銜接般的速度，籠罩下來。

再搭配上此時這個黑暗的環(huán)境，

讓人不禁聯(lián)想到了墓葬，

這是，

屬于自己的墓葬。

“呼…………”

猛地從床上坐起。

窗外，已經(jīng)漆黑一片了。

熟悉的床，熟悉的陳設(shè)，以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枕邊人。

鶯鶯閉著眼，精致的睫毛顯得是那么的可愛。

不過，很快，周澤就意識到不對勁了，一般來說，鶯鶯現(xiàn)在雖然也會偶爾睡覺，但每次自己醒來時，她也會馬上有所感應(yīng)醒來。

類似于現(xiàn)在這種，自己已經(jīng)醒來了，她還正睡得香甜的情況，近乎沒有。

已經(jīng)醒來了么？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枝蔓的聲音，襲來。

房間天花板上，出現(xiàn)了一片綠油油的植被。

緊接著，

一朵蓮花盛開，

臥室里，

也當(dāng)即彌漫起淡淡的香味。

周澤依舊坐在床上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蓮花下方，長出了一截又一截的蓮藕。

蓮藕慢慢地拼湊在了一起，

隨即，

開始了更為細微的變化。

最終，

一個成年男子的形象，出現(xiàn)在了周澤的面前，他在書桌后頭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目光平視著周澤。

這種對視，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對方開口道：

“回來，就直接睡覺了？”

半張臉的臉上，掛著他的招牌式嘲諷。

語氣里，也流露出一種明顯的不滿。

是的，不滿。

復(fù)蘇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蓮藕人，據(jù)說，和另一位神話傳說的英雄很多人的好朋友是一個路數(shù)。

這兩天，除了吃了那個婦人以外，他一直在等，等周澤和那個人回來。

他準備了很多話，也設(shè)想了很多個場景。

他不會承認是自己緊張和激動了的，作為狗村最靚的仔，他確實需要為狗村的榮譽去多思慮一些東西。

畢竟，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狗村的對外形象，馬虎不得。

然而，

讓他很無語的是，

周澤回來了，

然后，

沒有去蠟像館找自己，

而是回來后就選擇了睡覺。

仿佛八輩子都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一樣，

這種姿態(tài)，

讓半張臉有些氣極。

不得已的，他只能自己找上門來。

“困呢。”

周澤伸手，揉了揉眼角。

哪怕是現(xiàn)在，他依舊覺得有些困，也不曉得是這兩天的莫名疲乏原因還是剛剛的那個夢，讓他打不起精神頭。

“或許，你比我，更適合長眠?！?p/> 半張臉陰沉沉地說道。

周澤點點頭，表示同意，隨即，有些不是太情愿地下了床，習(xí)慣性地伸手在床頭柜的抽屜里摸了摸。

一般來說，鶯鶯都會在自己所需要的地方準備好煙的。

一包煙，被摸了出來，走到窗戶邊，自己給自己點了一根，留給半張臉一個站在窗前的疲憊背影。

拉開窗子，晚風(fēng)徐來。

“復(fù)活的感覺，怎么樣？”

這像是在嘮嗑。

“撇開這具奇怪的身體不談，還挺不錯的?！?p/> “死亡，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周澤問的死亡，不是人死了靈魂出來下地獄的那種，而是徹徹底底的終結(jié)。

“就像是睡著了，不過，沒夢可做了?！?p/> “那還不錯。”

“確實不錯?！?p/> “咳咳咳…………”

嗆了一口煙，周澤單手撐在窗臺上，另一只手朝下抖了抖煙灰。

“那個人猿泰山，逃過去了，是么？”

人猿泰山？

“呵呵，呵呵和…………”

回過味兒來的周澤忍不住笑了起來。

把府君比作人猿泰山，還真是貼切得很，沒一個字是多余的。

“嗯，逃過去了。”

“用的，是替死鬼，是吧？”

“是的?！?p/> “那行吧，我也累了。”

半張臉站起身，走到了周澤身側(cè)，和周澤一起看向南大街的路燈。

“然后呢？”

周澤看向半張臉。

“把我復(fù)活出來，不就是為了這個事兒的么？”半張臉反問道。

“我不知道。”

“但確實如此，否則，怎么解釋這一連串的巧合。”

“和他，好像沒什么關(guān)系?！?p/> “和他沒關(guān)系，難道和你有關(guān)系？”半張臉臉上帶著嘲諷之意問道。

周澤搖搖頭，默默地吐出煙圈。

“死過之后，才覺得，活得，可真累，最重要的是，我忽然不懂了，自己到底該怎么繼續(xù)去活?！?p/> “我也建議你去看看心理醫(yī)生，我有個發(fā)小，水平很不錯的?！?p/> “有趣?！?p/> “怎么，大半夜地不休息冒出來找我，就是為了跟我說，你想代替我們?nèi)ニ?？?p/> “感不感動？”

“有點兒?！?p/> “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和你說過，他，真的沒看起來那么簡單?！?p/> “或許吧，但我無所謂了。”

半張臉也是無奈了，忍不住道：

“歷代的狗里，我知道有很多做舔狗的，那是因為他們沒本事，既然沒本事反抗，沒本事去改變現(xiàn)狀，那就只能去當(dāng)舔狗了。

還有的一些，和我差不多，選擇了反抗，可能，就我一個成功了，但其他的那幾個，至少，反抗過了。

你倒是一個奇葩，明明有本事去反抗一下，卻還是繼續(xù)當(dāng)舔狗?！?p/> “你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多?！?p/> “我說，沒幾天了吧？”半張臉問道。

聯(lián)想起剛剛的那個夢，劍已經(jīng)刺入自己體內(nèi)了。

“確實，快了，應(yīng)該，下一個，就是我了?！?p/> “那你們就試著準備準備吧，趁我現(xiàn)在剛復(fù)活，還有點迷茫，還不是那么想活下去，趁我，還沒改變注意；

我可警告你，要是晚了，說不定我就不想再當(dāng)那個替死鬼了。

你和他說說，催催他…………”

周澤把煙頭丟入了旁邊書桌上的煙灰缸里，

打斷了半張臉的絮絮叨叨，

直接道：

“他說了?！?p/> “嗯，他說什么？”半張臉雙手抱胸，似乎很感興趣。

“要我模仿么？”

“模仿吧，越像越好，我倒要看看，他被我感動時的樣子?！?p/> 贏勾和狗的故事，完全可以仿照府君和猴的故事，出版很多個版本。

周澤深吸一口氣，

一字一字地模仿到：

“他…………不…………配…………”

“…………”半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