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大明 第817章 突破口(下)

陸縝悠閑地喝著杯中美酒，又夾了一筷子菜放進自己的嘴里慢慢地咀嚼著，直到眼看石彪都快要沉不住氣時，他才笑著看向?qū)Ψ剑骸安恢瘜④娨庀氯绾危靠稍敢鉃樽约旱那俺滩┥弦话衙矗俊?p/> 石彪當(dāng)然是一萬個愿意了，自從來了北京后，他是做夢都希望能盡快返回北邊。但話到嘴邊，他還是有些猶豫了：“陸大人你真肯幫我向陛下舉薦？可是有什么條件么？”

“條件嘛，自然還是有的，不過這事對石將軍你來說倒也不難。”陸縝倒也沒繞什么圈子，直接回了一句。

“又是想讓我盯著我叔父最近的一切舉動，隨時向你們通風(fēng)報信？”石彪這時候倒是冷靜了下來，沉聲道：“可就我所知，你們錦衣衛(wèi)在京營里也安插了不少眼線，難道還有什么事一定要我盯著么？”

陸縝點了點頭，隨后又輕搖了下頭：“石將軍你說的不錯，本官確實是希望你能在武清伯身邊看著他，將一些不妥的舉動及時報與我錦衣衛(wèi)知道。至于你說我錦衣衛(wèi)早有耳目布在京營軍中確實不假，不過他們的作用卻有限得緊，只能查到一些小事，或是軍中人人可知的事情，一些隱秘的軍情，尤其是像武清伯的真實打算，就不是他們所能知道了。而這一點，卻正是你石將軍所能輕易查到的。”

“你……這是想借我對付我叔父？想要陷害于他？”石彪突然就瞇起了眼睛，擺出一副戒心滿滿的模樣來，甚至左手都握起了拳頭來，似乎隨時有可能對陸縝動手的意思。

可陸縝卻不見半點擔(dān)心慌亂的樣子，自顧又喝了口酒，方才搖頭道：“你又說錯了，本官這么做并不是要害他，而是在提防著他會做出什么萬劫不復(fù)的錯事來。而石將軍你，不過是為朝廷效力，根本算不得背叛。”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是說我叔父他會干出……對朝廷不利的舉動來？”石彪說到后面，語氣明顯變得生澀起來，顯然是想到了什么。

而陸縝則毫不回避地盯著他，反問道：“難道到了今日石將軍還看不出武清伯早有不臣之心了么？之前在大同時，他就敢冒天下之大韙干出與朝中官員私下交通的事情來。等到被查明后，他也不思悔改，反而意圖帶兵入京，借手中的兵權(quán)威嚇朝廷。敢問石將軍，他的這些舉動是一個人臣該做的事情么？”

石彪被他問得啞口無言，之前他從未以脫離石亨的個體身份仔細(xì)思忖過對方的作法究竟是對是錯，而現(xiàn)在，當(dāng)他站到旁觀者的角度再看自己叔父之前的種種作為時，自然是不好說他所為是對的了。

陸縝看他面露難色，猜到其心中所想，便趁機又道：“其實當(dāng)今陛下對武清伯已經(jīng)足夠?qū)捤×耍幢闼赶氯绱舜箦e，陛下依然沒有徹底奪其兵權(quán)，更沒有治他的罪，將他一殺了之，而只是將他留在京城，還委以重任，把事關(guān)北京安危的京營兵權(quán)都交托到了他的手中。

“可他石亨又是怎么回報陛下深恩的呢？他在京營中弄權(quán)，不斷把與自己有異心的將領(lǐng)排擠出去，想盡方法把京營大軍徹底掌握在自己手里。這也就罷了，更關(guān)鍵的是，如今他甚至都生出了叛逆之心來，嘗試著在京城鬧出兵變來……此等行為一旦讓他得逞，則必然會釀成大禍，生靈涂炭不說，我大明朝廷多年下來營造的太平盛世又將因他而毀。我陸縝雖然不才，但既然知道了他有如此狼子野心，自然是不能坐視不管了！”

這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堂堂正正，卻聽得石彪徹底呆住了。陸縝所列舉的石亨種種罪狀里，有一部分他是清楚的，可后面提到的關(guān)于石亨將要叛逆兵變這一點，他還完全被蒙在鼓里呢，此時一聽，自然是半信半疑，忍不住說道：“陸大人，你這些消息卻是從何得來？怎么竟連我都不知道叔父他還有這等心思呢？”

“這自然是由我錦衣衛(wèi)的兄弟通過京營里的種種變化推斷出來的。你可知道，為何前兩日你叔父會突然因為一點小過失就如此重責(zé)于你么？他正是為了樹立自己在軍中的威信，讓所有人都知道必須遵其號令行事，不然就是你這樣的親侄子，左膀右臂也不會姑息。”陸縝當(dāng)然不好說是因為自己知道歷史的進程了，所以在籠統(tǒng)地給出個答案后，便又把話題轉(zhuǎn)移到了對方身上。

果然，石彪一聽這話，心中又信了幾分。此事自己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么叔父會一改以往的態(tài)度對自己如此苛責(zé)。現(xiàn)在，陸縝這一解釋就通了，試問還有比狠狠地責(zé)打自己更能讓下面的將士感到軍法森嚴(yán)的做法么？

這讓他心了又對石亨多了幾分怨恚來，自己可是他的親侄子，多少次幫他立下戰(zhàn)功，他居然因為想要立軍威就讓自己在全軍面前出了大丑！他的威風(fēng)是立下了，可自己卻也名聲掃地，成為所有人眼中的笑柄！

而且，即便他真要拿自己立威，也大可以先通知一聲，這樣自己還能好受些。可叔父卻根本沒有這么做，甚至事后都沒有派人來知會一聲。這算什么？真當(dāng)自己是他手中的一件工具，一只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走狗么？

以往，石彪還設(shè)想過，憑著自己多年來鞍前馬后地為石亨立下一樁樁功勞，等到其百年后，叔父會不會把自己的爵位傳給他呢。現(xiàn)在，這個迷夢是徹底醒了，叔侄關(guān)系算個屁，要是讓他知道自己有這樣的想法，恐怕一早就除掉自己了吧！

陸縝在旁看著他在那兒咬牙切齒地思索著些什么，心里便越發(fā)篤定起來。顯然，自己這番挑撥的言論是起效果了，現(xiàn)在只需要再加把力，就能把石彪徹底拉到自己和朝廷這邊來。

所以當(dāng)石彪回神后，他又繼續(xù)說道：“石將軍，你覺著以石亨他現(xiàn)在的身份，真能兵變成功么？”

“當(dāng)然不可能了！”石彪毫不猶豫地?fù)u頭道。他可不知道與石亨合作的還有御馬監(jiān)的曹吉祥，更不知道對方還有一個太上皇的旗號可以打呢。所以在他看來，石亨的這一做法完全就是在自尋死路了。

陸縝當(dāng)然不可能去點破這一點了，便也跟著點頭：“本官也是這么想的。但是，顯然他并不這么認(rèn)為，甚至覺著只要自己握著軍營兵權(quán)，就足以顛覆朝廷。而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他真?zhèn)€鋌而走險地發(fā)動兵變，最終失敗后會是個什么結(jié)果。你身為他的親信和本家侄子，到最后又會是個什么下場？”

“我……”石彪頓時面露驚惶之色。他雖然只是個沒多少政治頭腦的武將，但這種常規(guī)的道理還是心知肚明的。一旦兵變失敗，那就是謀逆大罪，換了任何人都只能落得個身死族滅的下場。而自己作為石亨身邊的親信和侄子，下場自然就不用多說了。他甚至都能想象到自己被人綁縛著帶上刑場，等候一刀砍下首級的悲慘結(jié)局了。

饒是石彪多年征戰(zhàn)，早看淡了生死，此時也不禁打了個寒顫，不敢繼續(xù)往下想了。這，顯然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結(jié)果。

陸縝神色嚴(yán)肅地看著他：“石將軍，如今石亨兵變顯然已是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了，而對你來說，便有兩個選擇擺在這里。要么，你繼續(xù)選擇幫助自己的叔父發(fā)動這場叛亂，然后在事敗之后被朝廷定下死罪，然后被殺。要么，就是聽我的建議，大義滅親，幫朝廷及時撲滅這一場兵變。如此一來，你立下大功，不但可以抵消之前的種種罪行，本官還可以向陛下為你請官，讓你重新返回北邊，替我大明鎮(zhèn)守邊疆，立下更大的功勛，為自己博一個封妻蔭子，封候拜將的機會。兩條路，你選一條吧！”

石彪再度陷入到了糾結(jié)中。這些年來，他早習(xí)慣了一切都聽從自己叔父的號令行事，縱然有時候會生出怨懟來，也從未有過背叛他的想法。可現(xiàn)在，一個關(guān)系到自己生死的抉擇擺在了眼前，又讓他不得不有所取舍了……

看他如此為難，陸縝在沉默了片刻后又說道：“當(dāng)然，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說不定他石亨當(dāng)真運氣極好，這次兵變成功，讓他成為這天下之主。不過這對石將軍來說真會是好事么？你作為他的左膀右臂，立下過這么多的戰(zhàn)功，在軍中又素有威名，他會放心你么？只怕到時候為了杜絕你學(xué)他兵變，他就得向你動手了。石將軍，有些事情可是絕不能錯的呀！”

這話再次說得石彪心中一緊，想想石亨的為人，事成后除掉自己還真是他能干出來的事情。這么一看，如果幫著石亨起兵叛亂無論成敗自己都只剩下一條絕路了，那又何必再選它呢？

當(dāng)即，石彪就拿定了主意，神色肅然地看向陸縝：“陸大人，末將決定一切以朝廷大局為重，聽從你的調(diào)遣！”說出這句話時，他覺著壓在心頭的石頭陡然就是一松，不禁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不過他并未發(fā)現(xiàn)，與此同時，對面的陸縝的神色也明顯松緩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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