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盟 第八十四章 北風(fēng)鶴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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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都城中，大部分百姓早已入眠，除了風(fēng)聲鶴唳，四下里萬賴俱靜。

可是看似平靜的一夜，卻注定不平靜。

咚－咚－咚。

北風(fēng)呼嘯的深夜里，所有地方都一片漆黑不見燈光，精舍的朱窗外卻響起了急切的輕叩聲，在這午夜之時，顯得沉悶而嚇人。

朱窗前，寫了大半夜書信的年輕男子聞聲，起身拿著燭臺推開朱窗，接過一封字體清秀的書札細細看了三遍，然后眉頭輕擰地走到旁邊一個白玉香爐，將之丟了進去。

白色的絹布遇到一星火苗即燃，不要半刻就燃起大片的火光，映照在男子精致的臉龐上，一片緋紅赤目。

緊接著不久，窗外又響起一陣緊急的輕叩聲，一封信札從窗外被呈上，成嘉看了之后又當(dāng)即再度毀去，同時將一疊封好的信函交給黑衣暗衛(wèi)，吩咐道，“盡快安排人全部送出去。”

“是，公子。”說完，黑影攀著墻垣一個倒勾離去，如此一整夜，一道道黑影，悄然翻墻而進，又翻墻而出，落于東大街，然后向著城中各個官邸快速掠去。

負(fù)手望著窗外星子寥落的夜空，一股含著肅殺之氣的北風(fēng)，順著荊蠻大地的輪廓，遠遠的吹來，吹進這座南方第一大都城。

遠遠吹來的北風(fēng)，穿過隨風(fēng)颯颯作響的紫竹林，卷起地面上紫色斑斕的竹葉刮起一道旋風(fēng)，竹葉順著筆直通天的竹竿盤旋而上，好似命運的大輪，又再度“嘎嘎”作響，沿著它既定的方向轟然駛動。

成嘉攤開空蕩蕩的手掌，緩緩握拳，擰眉沉聲自語，“讓這場北風(fēng)來的更猛烈些吧！”

“這一次！”

無人的街道上，幾波黑衣暗衛(wèi)在街上來回奔襲，彼此的衣服全然相似，身上也沒有任何標(biāo)記，可是僅憑著氣息分辨敵我，若是狹路相縫，必然以命相搏，死死護住身上的信囊。

黑夜里，有人大半夜了還斜倚在使館的墻頭上，美其名曰“看星星”，身上只著少的可憐的大領(lǐng)黑袍，露出大片光潔的胸膛，一雙黑眸在夜里狡黠地一眨，瞬間亮如星辰，一邊捂著掛著鼻涕的鼻子，一邊哈哈大笑道，“等了半夜，凍死本太子了，阿嚏！……總算讓本太子捉到一只小老鼠了。”同時一手如鬼魅探出，五指成爪，快速地一把拎住一個黑衣人的后領(lǐng)，然后“咔嚓”一聲，從后面擰斷對方的脖子，當(dāng)即伸出兩指從他懷里一夾，夾出一根竹簡，而人則被他從高高的墻頭上一扔，丟了下去。

“卟嗵”一聲。

下面有鮮衣鎧甲的齊國士兵拎著大麻袋，張開口等了一夜，終于有人落入，然后繩子一系，就將人拖走。

這一夜，無論哪一方留下哪一方的尸體，都會立即清理干凈，不留一絲線索。

北風(fēng)鶴唳，斗轉(zhuǎn)星移，天亮之后，一切歸于平靜。

埕都城內(nèi)，大街小巷上叫賣招攬生意的商販依舊，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的行人依舊，趕著去上朝的楚國官員依舊，各國打著觀禮為幌子四處刺探楚國虛實的使臣依舊……

什么都看似一樣，可是全城的柳樹，不知不覺，一夜間，全部霜黃。

北風(fēng)如刀子一樣刮落一樹的黃葉，鋪了一城金燦燦的黃金。

滿城風(fēng)雨似愁。

而有人坐著一輛輛宮車，手中揣著玉板和一卷折子，直奔渚宮大殿，沿著御道呼嘯而過，卷起一地金黃飄飛。

外朝的鐘聲在即。（外朝，即周制天子，諸侯處理朝政之所，朝會的場所。內(nèi)朝，指諸侯處理朝政和休息的場所。）

三響，三落。

渚宮早朝，百官肅立。

楚王這幾日身體雖然在若敖子琰的調(diào)理下日漸康盛，可是坐在九級之上的玉座上依然了無生趣地?fù)]了揮手。

趙常侍見之如常宣道，“眾卿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大王，臣有事啟奏。”郢都府尹陳尹從百官最后面踱著步子走了出來。

“乓乓乓”的闊步聲，劃過大殿之中如鏡的地面，十分急切地響起，不絕于耳。

所有低著頭的百官聞聲，抬起一絲旋疑的目光，看向身著鶴仙服年，方四十有余，守成十足的陳尹，只見他一躬身一彎腰一揖到底，揚聲秉道，“昨夜，微臣剛剛在一干刺客的家人身上，查到最新證據(jù)，太女出宮被刺一事乃吳侯所為！而大王中毒一事，微臣懷疑也與吳侯有關(guān)，請大王速速派人將吳侯一家收監(jiān)細審此事！”

陳尹的話剛落下，寂靜的朝堂立即爆發(fā)出一聲巨大的喧嘩，如大浪滔天，頓時掀翻了渚宮的金頂。

楚王聞言那老眼昏花的雙眼陡然射出一道精光，斷然大喝一聲，“你說什么？！”

陳尹官位雖不高，可是卻任著京都府尹一職，有朝議之權(quán)，掌管著郢都內(nèi)外的治安，是百官中更換最為頻繁的官職，三年一換都算是長的。這次事件特殊，長公主楚王先后被刺殺下毒，明顯幕后之人用心險惡，希望置二人于死地。

所以楚王早就下令令尹叫他徹查到底，郢都城內(nèi)外全部戒嚴(yán)已有十日。

楚王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會是吳侯，或者說是吳王妃所為，畢竟吳王妃待他非比尋常。

但是現(xiàn)在，卻有人告訴他，刺殺下毒之事就是她們所為，這不是變相地打楚王的臉面嗎？

站在中后排的吳侯聞言，“卟嗵”一聲跪倒在地，直呼冤枉，“大王，給十個腦袋于我，小侯也不敢啊！大王明察！”

站在他身邊的趙侯聞言拱手冷哼一聲，“我看不見得吧！吳侯，您的威風(fēng)之大，大王與令尹之尊都恐不及，小侯可是親身領(lǐng)教過了。”

楚王本就臘黃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雙眼微瞇，先是看著下首的陳尹，又是落在不停喊冤的武侯身上，雙方各執(zhí)一詞，良久目光已轉(zhuǎn)，落在令尹子般的身上，粗厲的大手重重一落，喧囂的大殿上頓時所有的聲音一收，死靜一片。

只聽到他一個人揚聲問道，“此話從何聽來？”

令尹子般捋了捋他頜下青須，一雙老謀深算的眸子，望著陳尹緩緩說道，“將你所知盡快如實據(jù)告！”

“是，大王，令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