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鸞 300章 死因

傅今想給自己倒杯茶水，提了提茶壺，里頭空空的。

他看著蔣文峰。

蔣文峰剛要起身，寧休已經(jīng)站了起來。

燒水的時間里，沒有人說話，都在默默地消化傅今剛才說的事。

水開了，重新沖泡好的茶水逸出霧氣，朦朧了視線。

楊殊心緒紛亂，終于理出頭緒，問出自己最在意的那個問題：“那么，我祖父祖母到底怎么死的？”

傅今輕嘆一聲，繼續(xù)說下去：“我既知這件事情有異，又怎能輕易離開？便在三臺書院留了下來。整整十六年，風(fēng)平浪靜。我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你能好好地活到那時候，想必不會再有曲折。于是，我趁著長公主在別院休養(yǎng)的時候，悄悄上門拜訪?！?p/> “長公主沒想到我還會出現(xiàn)，嚇了一跳。時隔多年的見面，我直接說破了那孩子的身份，問他們夫婦，日后打算怎么辦？長公主說，他既然姓了楊，就永遠(yuǎn)都是楊家人，別的事不必再提。此話正中我的下懷，本來就沒有別的指望了，能保住他的命，我也算對得起故人所托。于是我們約定，讓這件事成為永遠(yuǎn)的秘密。”

傅今停頓了一下，看向楊殊：“后來的事，你知道了。我回書院沒多久，長公主就病了，幾個月的時間，她與老侯爺相繼去世。我覺得事情不對，沒敢離開。依我推測，就是我們這次碰面出了問題。我更加不敢妄動，干脆在三臺書院等消息。若是那人神通廣大，查到我這里，那什么也不用想了，逃之夭夭亡命天涯吧！若是找來的是你，那說明，天都要我走那一條更艱難的路?！?p/> 說到這里，傅今望著他，眼中再沒有一絲玩笑：“你問長公主和老侯爺怎么死的，我可以實話告訴你，我要負(fù)一部分責(zé)任。如果三年前，我沒有去找他們，也許他們到現(xiàn)在還好好地活著。”

楊殊伸手蓋住了臉，哪怕他先前察覺，祖父祖母的死可能另有原因，但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倘若要這樣算原因，罪魁禍?zhǔn)棕M不是我？”他喃喃道，“若不是為了我，他們怎么會……”

傅今看著他，目光柔和：“長公主是女中豪杰，老侯爺亦是一代英雄，他們做出這樣的選擇，自然是因為值得。當(dāng)初楊二爺拼死相救，才換得你們母子性命。長公主夫婦不但沒有半點見怪，還愛護(hù)你這么多年，可知他們心意。這份愛意，才是你最應(yīng)該看重的東西，千萬不要辜負(fù)了他們。”

楊殊眼眶漸濕。他一直知道，祖父祖母很愛他，卻不知道這份愛有這么重，搭上了這么多條人命。

是啊，祖母怎么會怪他呢？祖母一直都是這樣善良可敬的人，當(dāng)初救阿綰也是這樣，從來沒有想過，牽連到自己怎么辦。

明微倒了杯熱水給他，楊殊默默地喝完，微微顫抖的手終于穩(wěn)定下來。

玄非冷靜地開口：“傅先生的故事說完了，里頭存在的問題，相信你們心里也有數(shù)了?！?p/> 蔣文峰和寧休都默默點頭。

“其一，長公主為何要隱瞞長孫妃母子的身份，思懷太子當(dāng)時已經(jīng)平反，他有后人留下，只會被善待。其二，貴妃入宮，到底是主動還是被迫。其三，這個秘密是不是直到傅先生上門拜訪，才為人所知。其四，長公主夫婦之死，是否是被迫？”

明微聽著這番話，心想，玄非前世能成為禍斷朝綱的妖道，不是沒有原因的。這樣的洞察力，直指重點。

他問的這四個問題，歸結(jié)起來只有一個：皇帝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傅今道：“這四個問題，一時半會兒得不到答案，而且牽涉甚廣，我也不建議你們現(xiàn)在就去探知。來日方才，你們一個個都這樣年輕，不必著急?！?p/>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這幾張年輕的面孔，說道：“現(xiàn)在我們最應(yīng)該面對的問題，只有一個。”目光最后落定在楊殊臉上，“公子該何去何從。”

楊殊喃喃道：“我之命運(yùn)，豈在我手？”

他現(xiàn)在連自由都沒有，能不能活下來，不過在皇帝的一念之間。

傅今傲然一笑：“公子要是這么想，我們今天可以直接散了。誰說他地位高，權(quán)力大，就一定能掌握命運(yùn)？人做事不可能毫無痕跡，只要抓住了他的行事準(zhǔn)則，就能利用這一點扭轉(zhuǎn)乾坤?！?p/> 明微眼睛一亮，望著他：“傅先生已經(jīng)有辦法了？”

傅今笑而不語。心想，你下馬威又如何？這事還不是得靠我？

唉，少年慕少艾，他算是看出來了，對公子的影響力，別想跟這位明姑娘搶了。不過，他倚仗的是滿腹才學(xué)，又不是這張臉，怕什么？

還沒裝夠高深莫測，身邊那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學(xué)生開口了：“先生有心情出來吃豬頭肉，想必已經(jīng)說服了呂相。”

傅今拉下臉，睨了他一眼：“你還挺聰明?！?p/> 蔣文峰仿佛聽不出他言下之意，謙虛地回道：“先生出馬，自然馬到功成，學(xué)生當(dāng)然全心信賴先生?！?p/> “哼！”

明微輕笑。她其實沒有下馬威的意思，只是擔(dān)心楊殊心情不好，才急著將傅今請來。看來這位傅先生脾氣有點大，不過也無妨，有本事的人，脾氣都大。

“傅先生打算如何解決？”

既然已經(jīng)被蔣文峰說破，再裝高深就沒意思了。傅今丟出四個字：“避其鋒芒?！?p/> 其他五人若有所思。

傅今道：“事已至此，京城已經(jīng)沒有公子的容身之處了，就算留下來，也不得施展。”

寧休就道：“讓小師弟跟我走？”

傅今沒好氣地翻個白眼：“跟你走干什么？當(dāng)江湖游俠去嗎？”

寧休面無表情：“當(dāng)游俠有什么不好？他一輩子都能開開心心的?！?p/> 傅今不想跟他說話，本來不太中意明微，現(xiàn)在一對比，還是她比較可愛！

她果然主動問了：“先生想叫他去哪里？”

“西北。”傅今道，“條件或許會很艱苦，但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一線生機(jī)?！?p/>